书城小说贝姨
4825300000049

第49章 因病停演 (39)

第二章 因病停演 (39)

“啊!”克勒韦尔对她说,“我的女婿变得很能干了,他老练了。法院、议会、司法和政治诡计把他教成了一个果断的男子汉。啊!啊!他知道我下星期三结婚,今天是星期天,这位先生居然说过三天里会把我妻子出丑的时刻告诉我……这一招不笨……我要回去签署婚约了。喂,跟我一起走,利斯贝德,走!他们根本不会知道什么的!我本来想留四万法郎的年息给塞勒斯蒂娜,但是于洛刚才的行为让我永远死了心。”

“等我十分钟,克勒韦尔老头,你在门口的马车上等我,我去找个借口出来。”

“好吧,这样恰当些……”

“朋友们,”利斯贝德回到客厅对全家人说,“我跟克勒韦尔一起走。他今晚签署婚约,我可以把条款告诉你们。这是我最后一次去见那个女人了。你们的父亲气坏了。他要剥夺你们的继承权……”

“他的虚荣心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律师回答。“他想要拥有普兰斯勒那块地,保留它,这我知道。即使他再有孩子,塞勒斯蒂娜总可以得到他的一半遗产,法律阻止他把所有的家产送人……但这些问题对于我毫无关系,我只考虑我们的名誉……去吧,姨妈,”他握了握利斯贝德的手,“听清楚他们的婚约条文。”二十分钟以后,利斯贝德和克勒韦尔走进了巴贝街的公馆,玛内夫太太正心情舒畅而又急不可待地等着她交办事情的结果。日子一长,瓦莱里已经对文塞斯拉有了生死之恋,这种爱情一辈子只有一次扣住女人的心弦。不成器的艺术家在玛内夫太太的手里变成了十全十美的情人。她需要他就像以前于洛男爵需要她一样。瓦莱里一手拿着一双拖鞋,另一只手交给斯丹卜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从克勒韦尔出门起,他们就这样漫无边际地瞎聊,像当代的文艺长篇巨著一样,上批:严禁转载。这种艳诗杰作很自然地引起艺术家的不胜感慨,他不无苦涩地说:“啊!我结了婚是多么不幸;因为,如果我听了利斯贝德的话等着,今天我就可以娶你了。”

“只有波兰人才希望把一个忠诚的情妇变成妻子!”瓦莱里大声地说。“把爱情去换义务!用欢乐去换烦恼!”

“我觉得你真是任性得很!”斯丹卜克回答,“我不是听见你同利斯贝德谈起蒙丹斯伯爵那个巴西佬吗?”

“你帮我摆脱他?”瓦莱里说。

“这大概是阻止你见他的惟一办法。”过去的雕塑家回答。

“听好,亲爱的,”瓦莱里说,“我以前与他相好是要让他做丈夫的,我把一切都说给你听!……我向这个巴西人许愿……(她见文塞斯拉做了一个手势,立刻说:噢!这是早在认识你之前。)吓,现在他就拿这个许愿来折腾我,逼得我这次结婚都是差不多偷偷摸摸的;因为,如果他知道我嫁给克勒韦尔,他这种人是会……会把我杀死的!……”

“噢!这有什么可怕!……”斯丹卜克做了一个蔑视的手势,表示这种危险对于一个被波兰人爱着的女子是根本无所谓的。你们会看到,在英勇气概方面,波兰人是丝毫不吹牛的,因为事实上他们确实勇敢。

“可是这个克勒韦尔傻瓜蛋非要张扬一番,要把我的婚礼按他的脾气办得又豪华又省钱,这真让我进退两难,不知道如何收场。”瓦莱里有一点心事不能向她的心上人说。自从打发走于洛男爵之后,亨利?蒙丹斯男爵继承了夜晚随时可以自由出入她家的特权。但是,尽管她手段巧妙,还能找到一个理由跟巴西人闹翻,并让他觉得自己理亏吗?她太了解这个男爵半野蛮人的性格了,他跟利斯贝德非常相似。想起这个里约热内卢的摩尔人奥赛罗,她就禁不住浑身发抖。听见马车的声音,斯丹卜克松开了瓦莱里腰上的手,拿起一张报纸读起来,那样使人觉得他专心致志。瓦莱里则聚精会神绣着未婚夫的拖鞋。

“不是污蔑她么!”利斯贝德指着房内的景象,对着走到门槛边的克勒韦尔的耳朵说,“看看她的头发!乱了吗?听维克托兰那种口气,你简直可以当场活捉一对野鸳鸯。”

“亲爱的利斯贝德,”克勒韦尔摆足姿势说,“你看见吗,要把一个荡妇变成一个贞女,只要唤起她的激情就可以了!……”

“女人就喜欢你这样的风流大胖子,”利斯贝德接上去说,“我不是一直这样告诉你的吗?”

“要不然她太忘恩负义了,”克勒韦尔说,“因为我在这里花了多少钱?只有格兰多和我两个人才知道!”说罢他指着楼梯。在装修这座被克勒韦尔视为是他设计的公馆上,格兰多原想与克勒雷蒂一争高下,后者是为德罗维尔公爵设计若泽法住所的时髦建筑师。但是对艺术一窃不通的克勒韦尔像所有的市侩一样先定下费用的数目。一切都照工程预算表去做,格兰多自然不能实现建筑师的理想。若泽法的公馆与巴贝街的公馆不同之处,就在于每样东西都有个性与俗不可耐之分。在若泽法家欣赏的东西到处别处全不会有;而在克勒韦尔家金碧辉煌的东西到处都能买到。在这两种奢华之间有百万金钱的鸿沟。一面独一无二的镜子值六千法郎;一面由制造商生产的镜子只能值五百法郎;一座布勒亲手制作的大吊灯在公开拍卖时价格可以高到三千法郎;而用复制模浇铸的同样吊灯只卖一千或一千二百法郎;在考古学上说,这一件好比是拉斐尔的油画真迹,而另一件只是复制品。你会怎样去估价拉斐尔的复制品?所以,克勒韦尔的公馆只是蠢人摆阔气的样品;而若泽法的公馆是艺术家住所的最美典型。

“我们交过火了,”克勒韦尔朝未婚妻走过去说。玛内夫太太摇摇铃。

“去请贝蒂埃先生来,”她吩咐男仆,“找不到他,你不要回来。”然后她搂着克勒韦尔说,“如果你成功了,我们的吉日还要延期,而且要大肆铺张地庆祝一番;但是,既然全家反对这门亲事,朋友,仪式上就要简朴一点,特别新娘是个寡妇。”

“我却偏要相反,摆一摆路易十四那样的豪华场面,”最近觉得十八世纪不够气派的克勒韦尔说。“我定了新车,一辆给老爷,一辆给夫人,两辆都很漂亮,一辆是大型的四轮马车,一辆是轿式马车,座位舒服极了,像于洛夫人一样颠上颠下。”

“啊!你偏要?……你不再做我的小羔羊啦?不,不。我的小鹿,你定要照我的意思办。今天晚上我们单独签署婚约。然后,星期三我们正式结婚,像现实中那样,用我可怜的母亲的说法,叫做悄悄地。我们穿得朴素点,徒步去教堂做一场小弥撒。我们的证人是斯蒂曼、斯丹卜克、维尼翁和马索尔,全是有才华的人,好像是偶然到区政府去的,为我们临时去望一次弥撒,你的同事为我们主婚,例外地在早上九点。弥撒定在十点,我们十一点半回这里吃午饭。我已经答应客人们、不到晚上不散席……我们要请比克西乌,你的老伙计德?皮罗塔里?迪蒂耶、卢斯托、韦尼塞、莱翁?德各拉、韦尔努,都是才子中的头面人物,根本不知道我们要结婚。我们把他们搞得莫明其妙,我们醉他一回;利斯贝德也要参加,我要让她学一回婚礼,比克西乌应当向她求婚,使她……使她变的开窍一点。”两个小时中,玛内夫太太喋喋不休地净胡扯,倒让克勒韦尔作出了明智的反应:

“这样一个乐呵呵的人她能下流吗?疯疯癫癫倒有一点!但是作恶多端……嘿,算了吧!”

“你的孩子们说我什么?”瓦莱里在双人沙发上把克勒韦尔拉到自己身边时问,“许多丑话吧!”

“他们说你爱文塞斯拉的方式是不正当的,你!贤德的女子哟!”

“我是觉得我很爱他,我的小文塞斯拉!”瓦莱里高声叫艺术家过来,捧着他的头吻他的额角。“可怜的孩子无依无靠,没有财产!还要被胡萝卜色的长颈鹿看不起。怎么办,克勒韦尔?文塞斯拉是我的诗人,我公开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喜欢他!这些一本正经的女人随时随地看什么都是坏的。啊!这些人!她们就不能够不做坏事安分守己地待在一个男人身边吗?我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什么都能得到:糖果再也引不起我的激动。可怜的女人,我为她们惋惜!……是谁这么糟践我?”

“维克托兰,”克勒韦尔说。

“好么!你为什么不让他闭上臭嘴,这只法院鹦鹉,用他妈妈的二十万法郎的事?”

“啊!男爵夫人早已经溜了,”利斯贝德说。

“叫他们小心点!利斯贝德,”玛内夫太太竖起眉毛说,“要么他们接纳我进他们家,而且要周到,还要来他们的后母家,全得来!要么,(以我的名义告诉他们)我要让他们的下场比男爵还不如……总之,我要耍赖了!说真的,恶还真有刀子去对付善呢。”三点钟,卡多的继承者贝蒂埃律师同克勒韦尔商量了一会之后,宣读了婚约,因为其中有些条款是要看小于洛夫妇的态度而定的。克勒韦尔给予未来夫人的财产计有:(一)注明证券名目的年息四万法郎的款项;(二)公馆及其内中家具;(三)三百万法郎现金。此外,凡法律允许馈赠的东西他都送给了未来的妻子,日后遗产无须另造清册;如遇亡故,双方又无子女时,双方互相遗赠动产和不动产。这张婚约使克勒韦尔的财产减少到了只剩两百万资本。如果新娘将来生下孩子,由于一部分家产还要给瓦莱里用益权,所以塞勒斯蒂娜的部分将被克扣到五十万法郎。这只相当于她现在财产的九分之一。利斯贝德回到路易大帝街吃晚饭,一脸绝望的神气明显可见。她添油加醋地解释,评论婚约,但发觉塞勒斯蒂娜同维克托兰一样对这新的临头大祸无动于衷。

“你们激怒了父亲,孩子们!玛内夫太太发誓要你们接待克勒韦尔先生的妻子,而且说你们也要去她家。”

“休想!”于洛说。

“休想!”塞勒斯蒂娜说。

“休想!”奥唐瑟跟着叫。利斯贝德恨不得压服于洛一家的高傲。

“她好像有什么武器可以对付你们!……”她说,“我还不知道是指什么,但我以后会知道……她只是隐隐约约说到一桩跟阿德莉娜相关的二十万法郎的事。”于洛男爵夫人慢慢地倒在了她坐的沙发上,全身可怕地抽搐起来。

“去罢,孩子们!……”男爵夫人叫着。“接待这个女人吧!克勒韦尔是一个卑鄙的小人!他真该受到极刑……服从那个女人吧……啊!她是个魔鬼!她全知道!”和着眼泪,抽泣着说完这些话以后,于洛夫人勉强上楼去,她完全瘫靠在女儿和塞勒斯蒂娜的臂膀上了。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利斯贝德在只剩她和维克托兰的时候叫道。律师僵直站在那儿,完全是一副呆若木鸡的神态,根本听不见利斯贝德在说什么。

“你怎么啦,我的维克托兰?”

“我怕极了!”律师说着,脸上有了杀气。“谁要碰我母亲,那他没有好下场,我再也没有顾忌了!只要能够,我要把这女人像蛇一样碎尸万段……啊!她竟敢侵犯我母亲的生命和名誉!……”

“她说,别向人学嘴,亲爱的维克托兰,她说要你们的下场比你们的父亲还不如……她厉声责备克勒韦尔没有用使你母亲惊慌的秘密堵住你的嘴。”医生请来了,因为男爵夫人的情况十分恶化。医生的处方里有加大量鸦片的药水。服过药水,阿德莉娜昏睡过去;可是全家人都深感害怕。第二天,律师清早就去法院。他在经过警察总署时,请保安警察处长沃特兰派圣泰斯泰弗夫人到他家来。

“先生,上司有令禁止我们过问您的事,但圣泰斯泰弗夫人是个商人,她可以听您吩咐,”名闻遐迩的处长回答。回到家里,可怜的律师得悉他母亲的理智令人担忧。皮昂雄医生、拉拉比医生和昂加尔教授会诊之后,决定采取最近发明的治疗方法,疏散集中在头部的血液。正在维克托兰听皮昂雄医生详细叙述为什么他要把同行们认为是不治之症,而他却希望化险为夷的时候,男仆来向律师通报,说当事人圣泰斯泰弗夫人来了。维克托兰不等皮昂雄说完,说像疯子一样飞速奔下楼梯。

“难道这个家庭的疯狂是有传染性的?”皮昂雄转身对拉拉比说。医生们都走了,留下一个实习医生看护于洛夫人。

“一生的清白!……”病人在出事以后只有这惟一的一句话。利斯贝德一直守在阿德莉娜的床头看护着她,使两位年轻的夫人钦佩不已。律师把吓人的老太婆带进办公室,仔细地关上了门,说道:“行啦,亲爱的圣泰斯泰弗夫人,我们的事办到什么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