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9年11月24日于伦敦
亲爱的儿子:
每一位有理性的人都会认为,自己比那些只会呼吸的无名动物要高明一万倍。他们希求在同类人中出人头地。恺撒当年在暴风雨中登岸时曾说过:能否生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到达目的地。普林尼也给世人留下了这样一种选择:是写那些值得一写的作品,还是创作那些值得一读的作品?如果两类都不愿下笔那又另当别论。我坚信,你对此有自己的看法。但你必须学会并使用那些你认为很有必要的方式,否则你的追求无疑会无功而返。因此你必须掌握这种知识,否则的话,你只会拥有铅的重量,而没有得到黄金的焰焰光泽。知识嘛,你当然有,以后还会拥有,对此我并不担忧。但作为你的朋友,我的本意不是恭维你获得了多少知识,而是想随意告诉你一下你所需为何物。坦白地讲,我还真怕你只顾及其他而忽视了知识的摄取。
最近我经常就修养、言谈、风度等话题给你写信。在这封信里我将把话题切换到另外一种与它们十分相近的领域里。我敢肯定你在这方面也十分缺乏,这就是风格问题。
风格是一个人思想的外衣,事实的确如此:如果你的风格简单、粗糙、庸俗,即便结构安排合理,文章本身也像你衣着破旧、浑身污垢时那样难以被人接受。实际上并不是每一种理解都可以作为判断风格的标准,但是每一双耳朵都能够或多或少地辨别出来。假如要我当众演说或发表文章,我更愿采取一种温和的方式,形成优美和文雅的语言风格,而不愿意自己的言语措辞不当、干瘪乏味。
有句古话说的好:诗人是天生的,但辩论家是可以培养训练产生的。雄辩家应遵循的第一条准则就是在说本族语时,应做到用词准确而有文采。学习第二语言时可以允许较为严重的错误存在,但说到本族语,即使是一次极细小的口误也会给别人留下笑柄。
你手头上现有三到四位英国最好作家的作品书籍,德莱顿的作品、阿特伯利的作品以及斯威特的作品。全身心地去阅读他们的作品,尤其注意他们在写作语言中的变化,也许他们能真正改正在威廉姆斯特公墓上出现的用词不当。哈特先生不相信有人能真正帮你提高写作风格。
我知道在国外你很少能真正用上英语,许多人说得也许跟你一样糟甚至更差,这样的话,你就得花费更大的精力研读那些名人作品,多与哈特先生进行交流。也许我没有必要告诉你罗马人、希腊人尤其是雅典人是如何专注于此种目标的。意大利人和法国人也在研究之列,审视他们的学术文章和字典文献,增强其语言的规范和发展。说来惭愧,在此方面我们已经落后于其他文明国度。但这绝不能作为你可以忽视此类问题的理由。相反,只要你能做到,你就能一鸣惊人。西塞罗就很精辟地说过,能在一篇文章中超越别人是很光荣的事,因为它毕竟体现人类在胜于其他兽类的特征要要语言上有了更高的发展。
各种经历已向我表明:风格的精纯与文雅,再配之以优雅的演说术,对作家或演说家来说,可缓冲因各类错误给文章带来的不足。就我而言,我承认(我相信大多数人与我持有相同观点)一旦有人连珠炮般地或结结巴巴地向我表达天使般的内涵,如果其语言因粗俗多错而变形,因粗俗滥造而失去其应有的光彩,那么我一有选择就不会再给他第二次与我说话的机会。赢得读者和听众的心,否则你就一无所获。眼睛、耳朵只是通往心灵的路径。尽管优点和知识一旦获得就能够保障所获之心,但它们却得不到人心,对此你得牢记在心,你还得用自己的言行举止给人家留下美好的印象,用你选词上的文雅与和谐给人以听觉上的享受,这样才能赢得人心,人们也才会遵循其理。
这里我不得不再次向你重申,在说话和写作中,如果说话不够文雅,举止不够得体,态度不够诚恳,雄辩缺乏力度,那么即便暂时或以后拥有了许多知识,具备了男人的所有优点,你也只会是一个小人物而已。此时你就会备感羞辱地看着没有你优点和知识1/10的人走在你的前列来蒙羞你、鄙视你。
你已经读过《昆提连》。这是目前关于如何成为雄辩家的最好作品,你还得研读西塞罗的《雄辩家》,这部作品也是当世名作,它已被多次翻译成拉丁语、希腊语和英语。你一定要拥有纯正、文雅的英语风格,这一点你务必要做到,其实只要多加运用即可。
你一定得把自己培养成为一个雄辩家,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尽管我时常称呼你“孩子”,但我想你也已成人。每每想到你业已取得的巨大成绩,我真的渴望你在18岁这个黄金阶段里能获取更多,而不是到了28岁还碌碌无为。
请告诉哈特先生他13日发出的信函我也已收到。想想看还是史密斯先生说得对,这个时候确实不应该让你出国。到了夏季你才可以想到哪就到哪,比如说从利伏诺到热那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