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9年8月7日于伦敦
亲爱的儿子:
在送来的上一批信件中,我收到了哈特先生7月18日写来的信。从哈特先生的这封信中,我比较详细地了解到你过去一段时间的病情,以及你将来的行程安排。
对于前者,我现在十分相信肖医生的推断,他声称你的肺部只受到轻微的影响,风湿症状才是你现在主要预防的对象,(但为了极其安全起见),你仍要适当地留心你的肺部,就当它仍有一点感染来对待。不管怎样,多吃些凉性食物,对于你的肺比较有好处。我这里所说的凉性食物,指的是它能够在人体内产生清凉润肺效果的食物,而不是吃起来凉冰冰的食物。当一个人出了很多汗,全身非常热的时候,猛喝一通凉冰冰的饮料,这对人体健康的危害最大。吃一些长熟的水果,有益于身体健康,但要记住,一次吃的量不能过多。在盛产水果的地方,许多人都认为即便自己多吃一些,也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危害。于是,他们每天都毫无顾忌地吃大量的水果,迫使自己的身体超负荷地工作,以排出因多吃水果而产生的大量液体物质。久而久之,他们的身体便垮掉了,有的甚至为此丢了性命。“适可而止”是做任何事情都应当遵守的最好准则。但在你这个年龄段的人们普遍忽略了这条准则。
我对你将来的行程安排,感到非常满意。我尤其感到高兴的,则是与去威尼斯相比,你更乐意去意大利北部城市维罗纳。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威尼斯那儿不大流动的水必定污染了空气。而据我所知,维罗纳那儿的空气清新纯净,而且你在那儿可以结交许多志趣相投的朋友。
马菲侯爵这个人就非常值得你多多交往。我想你很可能于九月中旬离开维罗纳。到了那个时候,天气的炎热已经明显消退,你就可以顺利前往那不勒斯。你在那不勒斯期间,万一你的肺部病症还没有完全消失,我想让你保持警惕(不过我希望你绝对不要对此过分警惕)。维罗纳的竞技场值得你参观。此外,在维罗纳那儿,还有许多著名建筑师安德烈亚窑帕拉第奥的得意之作。帕拉第奥是意大利鼎鼎大名的建筑师,他发展了一种基于古罗马的古典主义风格,打破了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华丽传统,他的建筑品位与风格可谓独树一帜。如果你花上三四天的时间,参观一下当地的著名建筑,我是不会见怪的。这样一来,你就会增长不少有关那个时代的建筑知识。帕拉第奥写的建筑学著作,是你可以用来了解建筑学的最佳著作。你阅读它的时候,可以跳过其中的技术部分,比如如何使用各种建筑材料,水泥的使用方法等。
哈特先生告诉我说,你在不断地复习自己以前学过的古典文学。其实,及时复习也是一个重要的过程,人们经常会说,温故而知新。你现在既然已经在古典文学的学习中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我希望,而且我也相信在接下来的一两年时间里,如果你坚持每天用两个小时的时间来继续学习古典文学,那么一两年后你一定能够完美地掌握它。考虑到你还有其他方面的知识需要学习,你还有其他的重要事情必须去做,因此我想你每天花一两个小时学习古典文学已经足够了,不要让它占去你太多的时间。你必须知道如何流利地说意大利语,如何毫不困难地用意大利语写东西;你必须学习逻辑学、几何学、天文学,更不用说你需要学习的击剑、骑马、舞蹈等技能了。但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学习社会知识,广博的社会知识可不是你能在很短时间内就学好的。而且你只能通过不断参加社交活动,结交良师益友,才能够学好它。
因此,你应当考虑到你现在的每时每刻,对你来说是多么的珍贵!你用在学业上的时间越多,你就能够体验到越多的乐趣。白天学习书本知识,正好等你感到有些困乏了,你就可以及时调节一下,利用晚上的时间参加丰富多彩的社交活动,从而学习到更多的社会知识。而你每天能够抽些时间,参加一些击剑、骑马、舞蹈之类的锻炼活动,可以让你到了该吃晚餐的时候更有胃口。追求事业与追求生活的乐趣,并非像愚昧之人或理解迟钝之人想像的那样相互对立,有他无我,而是相辅相成,互为促进。如果一个人不通过兢兢业业的努力,让自己事业有成,他就无法品尝到生活的真正乐趣;而一个人如果根本不知道去品尝生活的乐趣,除了自己的事业,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做,那么他也很难把自己的事业干得红红火火。
请你牢记,当我谈及乐趣的时候,我总是指一个理智之人所追求的那种高品位的乐趣;绝对不是一个卑贱之人所追求的低级趣味。我指的是没有暴饮暴食、没有酗酒的乐趣;在一起玩乐,但绝对不赌博;尊崇女人的言行,但决不调戏女人,放荡不羁。对于一个有理智的人来说,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都有自己的底线,他都会坚持站在正确的一面,高尚的一面,因而他能够收获真正的快乐与幸福,并且处在更为安全的地方。而一个人一旦沦落到错误的一面,卑贱的一面,他只能收获疾病、痛苦、他人的蔑视与自己的狼藉声名。一个既有理智又有美德的人,也并非完美无缺,然而对于那些自身存在的极少缺点,他们不会纵容它们,更不会让自己因受它们的诱惑而日渐堕落,他们只会去努力克服它们,以更高的警惕预防它们。
我曾认识一位上流社会的场面人物,他深受人们的欢迎,尽管他身上也存在极少缺点,并非十全十美。但我一生中还从未听说过一个浑身都是缺点的品性不端之人,能够成为受人欢迎的场面人物。品性不端,如同罪恶一样,可以让人很快走向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