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人的小心谨慎,给了德军足够的喘息时间。当时德军的情况是:海军被消灭后,纳尔维克北面和南面,还驻有挪威军队;海上和陆上的交通都已遭断绝,补给只能依靠空军。这里的制空权,也被英国牢牢掌握着,因为纳尔维克地区在挪威最北部,超出了德国战斗机的航程之外,仅有德国的容克-52运输机才能飞临上空。
尽管英国人的舰炮、飞机,不断对岸上目标进行轰击,但纳尔维克仍旧牢牢地掌握在德军手中。那些清醒过来的德国士兵,又全部回到了纳尔维克港,他们加固工事,做好长期防御的准备。在接下来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这里将要爆发更为惨烈的激战。但现在,双方争夺的焦点不是这里,是在南边,挪威首都——奥斯陆。
奥斯陆之战的爆发时间是4月8日深夜。那天晚上,德国的舰队便悄悄地逼近奥斯陆。最初,他们遭遇到一艘挪威鱼雷艇的拦截,这艘小小的鱼雷艇大显神威——它击沉了德国的一艘布雷船,还打伤了一艘轻型巡洋舰。这个时候,闻讯赶来的一艘只装备有一门大炮的挪威捕鲸船,也参加了作战。这是一艘私人船,当这位船长听说奥斯陆遭遇不明船只的侵犯,就义无反顾地带领他的海员投入了战斗。德国军舰没把这条捕鲸船放在眼里,一发炮弹就报销了这艘小船,勇敢的船长双腿被炸断,他的捕鲸船也被炸得粉碎。
挪威军民这种英勇的抵抗,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它给予了海防人员充分的准备时间。当德国舰队收拾掉挪威海军,并在袖珍舰“吕佐夫号”和旗舰——崭新的重型巡洋舰“勃吕彻尔号”率领下继续前进,偷偷摸进奥斯陆峡湾的时候,那些严阵以待的挪威守军,利用一门28厘米口径的海岸炮对“吕佐夫号”和“勃吕彻尔号”开炮射击,还从岸上发射了鱼雷。
讽刺的是,这门威力巨大的海岸炮,正是著名的德国克虏伯大炮公司于1892年卖给挪威的。这门伪装良好的巨炮所发射的重磅炸弹,使得德国海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在狭窄的峡湾中,体积庞大的重型巡洋舰“勃吕彻尔号”,成了绝好的活靶子,它不断中弹,并燃起了大火。最终,一枚炮弹击中了“勃吕彻尔号”的弹药舱,引起该舰内部剧烈爆炸,“勃吕彻尔号”持续燃烧了27分钟,才沉入海底,舰上的1 600名官兵,纷纷跳水逃生,在刺骨的海水中,得以生还者寥寥无几。年过半百的舰队司令奥斯卡·孔末茨海军少将和率领第163步兵师的埃尔温·恩格尔布莱希特将军,凭着惊人的毅力勉强游到了岸上,这两个冻得瑟瑟发抖的指挥官还未来得及庆幸,就被一艘挪威巡逻艇发现,成了俘虏。
眼见旗舰被毁,剩余的船只也无心恋战了,在已受重创的“吕佐夫号”(“吕佐夫号”即“德意志号”,“施佩伯爵号”沉没后,这艘袖珍舰被召回,并改了名字。因为希特勒担心,以国家命名的战舰如若被击沉,会严重打击德国军民的士气)火力掩护之下,这支损失惨重的德国登陆舰队被迫退出了战斗。此刻,奥斯陆港口,还站着一个望眼欲穿、从德国大使馆里派出的欢迎团。
4月9日,除了挪威首都奥斯陆之外,包括上文提到的纳尔维克,以及克里斯丁、斯塔万格、卑尔根、特隆赫姆都无一例外地落入了德军的手中。前一天还在为英国就侵犯其领海问题而进行口诛笔伐的挪威政府,现在,已经坚决地和英国人站到了一起。尽管奥斯陆守卫的英勇作战击退了德国海军的第一轮攻势,但挪威国王哈康七世仍觉得首都不够安全。他带上庞大的挪威皇室成员,以及20辆载着挪威银行的黄金和3辆装着外交部秘密文件的卡车,于9日上午仓皇地逃离了首都,在皇家卫队护卫下,朝挪威北部城市哈马尔奔去。
当得知海军偷袭奥斯陆行动失败后,德国最高统帅部就急令空降部队去加以占领。(这也是世界战争史上,第一次使用空降部队。)原计划,这些乘坐容克-52型运输机的空降兵,是准备以跳降落伞的方式降落的。但飞行员发现,奥斯陆机场的跑道并未遭到破坏,于是就直接飞了下去,降落在了跑道上。尽管如此,容克老姑妈(这是德国兵给它取的绰号)运载能力实在太低了,一架每次只能运送14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到4月9日中午,德国空运部队也才集结了五百来人。留在机场附近的挪威军队,本来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把他们消灭掉的,只不过,他们都被德国人的这种新鲜的战术给吓傻了,对空胡乱放了几枪,就仓皇地四散逃命去了。
接下来,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颇具“艺术天赋”的戈林元帅,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支军乐队,他们拿着各自的乐器,乘坐容克老姑妈,也抵达了挪威机场。在伞兵们惊讶的眼神中,他们列好队形,并在一名大号手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一路吹吹打打地开进了挪威首都。9日下午,这支由217人组成的乐队,就已然站在市政厅广场前那著名的托盘喷泉池下面,为奥斯陆市民进行了一场生动的乐器表演。广场上更是万人空巷,军队和警察由于缺少指挥(指挥官都跑了),他们拿着武器,围着这支欢天喜地的乐队,而急得手足无措。是的,挪威人民并不仇视德国人,相反,他们对这个邻国,有种与生俱来的好感。譬如,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善良的挪威人就无偿收养过好几千名因战争而失去父母的德国孤儿。但当他们得知,德国人在一个夜晚,悄悄地拿着武器入侵他们国家的时候,毫无疑问,挪威人民愤怒了,他们忽然发现,一个多年来一向表示友好的大国,变成了一个死敌。但当这个邻国拿着乐器,来到他们中间的时候,他们又屈服了,毕竟,毕竟他们属于同一个民族。善良又不知所措的挪威人民,在一支临时拼凑的军乐队面前,放下了武器。当那些全副武装的德国士兵随后赶到的时候,仅与警察们进行了一些简单的交涉,就接管了这座城市。
这时,空降兵又接到了最高统帅部的一项特殊任务,那就是——活捉挪威国王哈康七世。当德国空军指挥官斯比勒上尉赶到挪威皇宫的时候,偌大的皇宫早已空无一人。于是他就急急忙忙地招集了两个连的德国伞兵,进行追击。由于缺少交通工具,他迅速派人去征用了十来辆市内公交车,这两连伞兵,就整整齐齐地坐在公共汽车上,真像在做一次观光旅行。
不过,他们愉快的旅行很快就结束了。在哈马尔附近,德国伞兵遭到了挪威皇家卫队的伏击,这些躲在灌木丛里的士兵,惊奇地发现公路上驶来了一大串的公共汽车,他们的指挥官,挪威步兵总监——卢格上校毫不犹豫地就开了火。尽管这些挪威士兵大老远地并未看清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但你见过十来辆公交车跑到野外去郊游吗?毫无疑问,绝对是德国人。幸亏距离太远,如果放近了打,这支德国伞兵队非全军覆灭不可。坐在第一辆公交车上的斯比勒上尉被一颗子弹击中,受了重伤,德军不敢恋战,天然气驱动的汽车,一旦爆炸,可不是闹着玩的。德国人跑得犹如来时那样迅速,载着受伤的指挥官,一路退回了奥斯陆。
尽管没能捉到国王,但德军第一阶段的战略目标是达到了。他们已经占领了挪威沿海所有的港口,这并不困难,因为挪威并没有像样的军事力量,真正的困难是如何守住现在的成果,抵御同盟国的反攻。
与此同时,同盟国的反攻也在酝酿之中,法国人似乎对挪威战役很感兴趣。因为法国总理达拉第有个天真的想法,他认为,只要在挪威发动一次强有力的登陆作战,就会迫使德国把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个方向,让挪威成为这次世界大战的主战场。这样,法国本土就不会遭到像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样的浩劫了。同盟国陆军总司令甘默林将军,也很赞成在这个地区进行长期的大规模战斗。因为,在挪威这个多山的国家,几乎到处都利于进行防御战争,而法国陆军是众所周知的防御战能手。
于是,热情高涨的法国政府的高级军事将领们,就蹲在办公室里花了一个星期的工夫,制订出了一个作战计划;丘吉尔先生则继续想入非非,他觉得,应该让瑞典人也卷入这场战争。只不过他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他声称,等到德国人完全占领了挪威,就该轮到你们瑞典人遭殃了。他指示外交部,赶快去做瑞典的思想工作,他还期待着与瑞典军队在挪威中部胜利会师呢。
法国人制订出来的作战计划是这样的:运用强大的军队(其实就两个英国步兵旅、3个法国轻骑兵营)在挪威中部城市——特隆赫姆附近,进行登陆作战。登陆地点为两个,一个在特隆赫姆的北部,一个在特隆赫姆的南部,并形成左右夹击之势,采取钳形攻势,消灭该区域内部的德国军队(看上去不错);并和有可能投入战斗的瑞典军队在特隆赫姆胜利会师(想得也挺美)。法国人还为这个作战计划,取了个牛气冲天的代号——“铁锤”。顾名思义,他们的军队,要像铁锤一样,击碎敌人。只不过,按照最终结果来看,同盟国军队是确确实实、完完全全地被德国的铁锤击碎了。
因为,同盟国完全丧失了制空权。4月20日,这些在挪威中部登陆的盟军士兵,刚一上岸,就遭到了德国空军的猛烈袭击。虽然在北部战区——纳尔维克,德国空军由于受作战半径限制而无法投入战斗,但在挪威南部、中部地区,则牢牢掌握着压倒性的优势。法国人则担心西线随时有可能的危险,而只能被动地把大量的空军力量停留在本土各个机场上,无所事事。相反,由于德国掌握着西线的主动权,所以戈林能集中1 100架飞机(战斗机850架、运输机250架)来投入战斗。法国人也是第一次,但并不是最后一次,尝到德国空军的威力。
特别是德国Ju-87斯图卡俯冲轰炸机,那凄厉的尖啸声,以及随后投下的精准炸弹,给予盟军心理上最为严重的打击。斯图卡俯冲轰炸机能以80度的角度向地面急剧俯冲。该机身腹部中心,可悬挂一枚500公斤重型炸弹,两侧翼下可加挂两枚110公斤炸弹,在斯图卡前翼梁下,装有的一对俯冲减速板,而其肥大的主起落架在飞机俯冲时也能起到减速的作用。这些特点使斯图卡具有极高的轰炸精度,圆径误差在25米以内。在斯图卡的机头,装有的一个空气驱动的发声装置,能在俯冲时发出类似空袭警报的凄厉的呼啸声,在炸弹还没落下以前,已对地面的人的心理造成极大的冲击,加强了打击效果。曾有人采访过德国飞行员,驾驶斯图卡俯冲时是什么感觉,这名德国飞行员回答:“就像跳水一样。”
甚至,有些技术高超的德国飞行员,能让斯图卡俯冲到离地面10米的距离,再拉起机头。值得一提的是,俯冲轰炸机的发明者不是德国人,而是英国人。只不过,由于在试验中,被模拟对空炮火打得“千疮百孔”,因此宣布“俯冲机是个没用的玩意儿”,没有继续研究下去。他们恰恰忘记了,在真正的实战中,面临着一架尖啸着从高空俯冲而下的钢铁怪物,人们首先所考虑的是抱头鼠窜,而不是举枪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