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呱呱坠地的那一天,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一天。她终于有孙儿了,有了个可亲可爱的小孩儿。其实,男孩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因为她的儿子是抱养的。然而,她并不在乎,她觉得男孩就是她的亲孙儿。
男孩的祖父在城里开商行,养小老婆。她只是在家里买地,种地,照顾孩子。男孩的父亲念书多,到了大城市。男孩的母亲另嫁他乡。
母亲离开的那一天,她让男孩去道别,男孩很听话。男孩的母亲给男孩一只破旧的篮子,篮子里边有一双男孩穿坏的鞋子。男孩哭了。男孩想,母亲要让他去要饭。男孩的母亲也流泪了,她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如此可怜。
男孩从此不再理睬母亲,哪怕在路上遇见。她劝说男孩,男孩不听,男孩只承认自己有一个的祖母。别人开始说她毒辣刻薄,挑拨男孩和他母亲的关系。她默默地忍受着。
男孩的祖父病逝,她带着男孩不远千里乘火车奔到西安。她把男孩祖父的尸骨放入行李,带回老家安葬。后来,商行被改造,小老婆携款逃走,家境越来越贫寒。
她和男孩相依为命。男孩很懂事,努力念书,干活也很卖力,也很能吃苦。
文革开始,由于地主成分,她每天都得出工劳动。有一天,她回家晚了。男孩梦中醒来,爬到天窗上,哭着叫她了一夜。她的心仿佛针扎一般。
她六十岁了,繁重的劳动折磨得她腰酸腿疼。她不敢向队长请假,队长很厉害。其实,她胆子也不小。她敢给老去的人穿寿衣,她也曾去河北给兄弟收尸骨。
有时候,活生生的人比魔鬼更可怕。日子过得很辛苦,她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可是,一想到男孩,她又有了生的欲望。她说,自己不能让这个没娘的孩子没人疼。
男孩确实是个好孩子。和男孩一般大的孩子可以上山放牛,背着枪追野。男孩却要和大人们一起开山,修路,甚至到河北拣花生,拣麦子。男孩出去了,她回等着男孩回家吃饭,等到很晚很晚。
她七十岁了,仍然辛勤劳动着,疼爱着自己的男孩。她开心地看着男孩长大,成家。男孩的女儿两岁时,她走了。她永远地走了,走时没有丝毫的遗憾。那年,她正好八十岁。
男孩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一九八五年正月初五。男孩更不会忘记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祖母。
她的善心,是男孩一生一世的依靠。
淡淡的感悟
在这个世界上,最赏心悦目的,是纤尘未染的青山绿水;最温暖人心的,是人与人之间纯洁真挚的感情。当暮年回首时,最有价值的财富,应是一颗恬淡宁静的心和一份丰富无悔的回忆。而所有这一切的拥有,都需要用一颗善良单纯的心做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