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毛泽东与水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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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毛泽东与《水浒传》

盛仰红

毛泽东熟读中国古典文学名著,其中一部是《水浒传》。

少年看《水水浒》。毛泽东在进入私塾蒙读时候,却已经熟悉水浒故事的情节和人物了。这时是1906年,他13岁。

他很喜欢《水浒传》。《水浒传》一直是常读的书。

后来,他对徐海东、贺龙两位将军说:“中国有三部名小说,《三国》、《水浒》和《红楼梦》,谁不看完这三部小说,不算中国人。”

他也曾对警卫员、翻译等随身人员分别说过:“《水浒》至少读三遗。”

读《水浒》,说《水浒》,评论《水浒》,介绍《水浒》,《水浒》贯穿了他的70年读书生涯。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水浒传》是农耕社会的百科全书。它保留、存积了我国自宋元和明初中期的许多民间语言和文化、社会风俗和习惯,这些,乃是在官修史书和朝野士。大夫的札记野史里难以寻见的。而《水浒传》的神髓,却是以形象思维,抒写了那个时代各阶层、尤其是中下层民众的社会生活、心态和行为。它记下了当时社会的一百二十行的大多数职业行当。

毛泽东读《水浒传》,开始也是出自审美的情趣,即艺术形象的塑造方式、精致的杀打文字作欣赏的。如少年放牛时学武松打虎。但他此后却没有停滞下来,像常人那样把《水浒传》仅视为一种艺术文化,而是很快转入对它的实用价值评估。他重视《水浒传》所执持的农民气息和大众文化,在风雨如晦的文化启蒙时期,就提出“学梁山泊好汉”。根据毛泽东自己回忆,《水浒传》是他少年时代影响最大的一部书。在创办文化书社,所发售的100余种中外哲学和人文科学书籍里,《水浒传》是唯一的一部中国古典文学小说;在主持新民学会期间,建议同侪读些《水浒传》;在广州农运讲习所时,介绍宋江和《水浒传》,在井冈山和中央苏区,《水浒传》是必读的一部书,长征中途急于找寻《水浒传》读,在延安和北京时期,《水浒传》又是书架上必备的。他熟悉《水浒传》的各家版本,一百回的简本,一百二十回的繁本,金圣叹腰斩的七十回本以及由一百二十回后四十回独立成篇的《宋江平四寇》、《水浒传》衍生、嬗交的《水浒后传》(清陈忱)、《水浒新传》(张恨水),等等。

毛泽东喜读《水浒传》,也许这也表示他对旧社会旧世界黑暗和沉沦的愤懑和不平。“与天斗争,其乐无穷;与地斗争,其乐无穷;与人斗争,其乐无穷。”《水浒传》在前半部所宣传的“造反有理”思想在他脑海里不时浮现,所以后来他神往过去,说:“我认为这些书对我的影响大概很大。”

《水浒传》是以写宋江等一百零八个英雄好汉,在梁山上聚义、高举“替天行道”大旗的一部书。因为强化“造反有理”,明清以来官府多有把它视为“诲盗”之作,列为“查禁”的。也有人把它界定是写绿林好汉。“盗贼本王臣”,是因为奸佞当道,无可奈何落草为寇的。但半个世纪以来,随之农民战争在史界的拔高和走红,它也被升值为“歌颂农民英雄”的好书,还认为这是封建社会唯一的一部歌颂穷苦农民的文学小说,也是一部最成功的反映中国历史上农民起义发生、发展直至失败的完整过程的古典小说。文为时而作,诸说不一。但当今学界较多于倾斜此说:《水游传》梁山群英,极大多数人员的阶级成分和阶级行为,都很难说是纯洁的贫下中农和雇工。对此,毛泽东在少年时代就有卓荦之见,当他读了包括《水浒传》在内的若干传统平话小说后,直到四五十年代他神往当年时,就不止一次地提及:“有一次我忽然想到,这些小说有一件事很特别,就是里面没有种田的农民。所有的人物都是武将、文官、书生,从来没有一个农民做主人公。”可见在封建社会,“统治阶级思想是统治思想”,是不可能也不会允许“歌颂农民英雄”的文字问世,而且竟能让它不径而走,占领文化市场,传世传代的。毛泽东很早对《水浒传》就有科学的独立见解。

“《水浒传》有很多唯物辩证法的事例”

毛泽东青少年时候,就站在极大多数被压迫者的立场上,为人类谋幸福,求解放。他和同志们以批判的武器进行武器的批判。《水浒传》里的若干文化内涵,所反映的一种阶级社会基层民众与上层贵族的对立,朴素的唯物辩证主义和造反的喜剧和悲剧,就必然为他青睐,发生共鸣,以至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在工作和学习中运用。《水浒传》的故事情节和语言文字,也就成为他教育人们、沟通人际语言情感交流的一种运载工具。古今以来还没有人像他那样广泛运用,恰到好处。他阅读《水浒传》的收获和认识超越于文学命题,而升华为对社会学、政治学,而蕴含形象思维的研究,由此作文化选择,评判、界定《水浒传》持有的正负价值取向。

三四十年代,毛泽东欣赏《水浒传》,古为今用,并指示把它的其中情节改编为戏剧。

《水浒传》前七十回,贯穿了一部几千年封建社会的阔大场面,即“逼上梁山”。它是小说《水浒传》的一大主题,官逼民反,不得不反,这也是毛泽东注重《水浒传》的一个主要课题。上井冈山就是“逼上梁山”,“我们上山打游击,是国民党剿共逼出来的”。在他安排和关切下,1944年延安平剧院排演了新编历史剧《逼上梁山》。他在观看了后,当即给编导们写了一封信,认为是在传统题材里挖掘出了历史的真髓。“逼上梁山”也成为毛泽东此后30多年常提及的俗话,在言谈和书本上常说,诸如“每造反者都是逼上梁山的”,“我是被他们逼上梁山的”,等等。

毛泽东欣赏《水浒传》,还因为《水浒传》故事多蕴含朴素的辩证法。如“退让的林冲看出洪教头的破绽,一脚踢翻了洪教头”,此中最引人入胜的,就是《三打祝家庄》。他说:“《水浒传》上,有很多唯物辩证法的事例,这个三打祝家庄,算是最好的一个。”1945年2月,毛泽东在观看了平剧《三打祝家庄》后,又写了一封信:“我看了你们的戏,觉得很好,很有教育意义。继《逼上梁山》之后,此剧创造成功,巩固了平剧改革的道路。”

毛泽东晚年也注意了《水浒传》的后二十回,那就是宋江等受招安,征辽打方腊。

这是梁山群雄的历史必然,在封建社会的民间造反,即落草为寇,或农民起义,不是蜕变、被消灭,就是投降。

毛泽东多次提出要保持优良的革命传统,保护革命胜利成果,他曾经推荐学习郭沫若《甲申三百年祭》,手抄李健侯《永昌演义》,“以为将来之用”,在进入北平前后,还多次提及李自成失败的教训,教导人们跳出李自成失败的怪圈,因而梁山聚义厅改为“忠义堂”和宋江只反贪官、不反皇帝,也就成为他晚年所注意的课题。70年代,毛泽东多次就《水浒传》最后二十回发表评论,印宋江投降了,去打方腊。它就是1975年所说的关于《永浒传》的评论。这是他在晚年继续读《水浒传》,崇尚斗争的理念,而极不满宋江搞投降的一个心理基调。

毛泽东善于应用《水浒传》故事,以至旁及元明《水浒》杂剧,如李开先《宝剑记》;且在谈话和文章中经常插入,其熟悉力度,甚至还将其中俗语,恰如其分地运用于诗词创作领域,如“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冻死苍蝇未足青”和“捉鳖”、“风流人物”。古今中国还罕有诗人能像他那样。借用小说文字,拓宽了诗界。

“一百零八位高级将领中就有做特务工作的”

毛泽东就《水浒传》谈了很多人物。

他谈了梁山的第一任领导人王伦,第二任领导人晁盖。“白衣秀士王伦不准人家革命,结果把自己的命革掉了。”晁盖是好的,可是却被摒在一百零八人之外,让他早死了。

他谈得最多的是第三任领导人宋江,此外有李逵、武松、鲁智深;

从中提及事迹和行为的,还有林冲、石秀、戴宗;

点涉到姓名的有卢俊义、吴用、公孙胜、柴进、三阮、张顺和孙立、萧让、安道金、朱责等人。

他充分应用一分为二,以阶级成分和政治表现为基本标准,充分肯定李逵、吴用和三阮,也赞扬武松、鲁智深。由此在长征途中,以武松打虎比拟红九军剐军长许世友,将开辟晋寨冀边区的八路军——五师政委聂荣臻,称之是“新的鲁智深”,在建国后,还称李达是哲学界的“黑旋风李逵”。这是因为他们颇有造反精神,不愿屈服于王朝招安。

他讨厌大地主出身的卢俊义和后期的梁山总头领宋江,说他们是投降派,搞修正主义。

《水游传》宣扬“四海之内皆兄弟”。梁山一百零八个“高级将领”,人人都有职责,有发号施令、行军作战的,也有开酒店、专做特务工作的,有主持制作衣甲、兵器、专办钱粮、酒席宴会的,行行俱全,他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单单是讲山头,就有桃花山、少华山、二龙山、对影山、清风山、白虎山、黄门山、饮马川、芒砀山、枯树山,等等,但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最后汇集到梁山泊,建立了一支武装”。毛泽东满有兴趣地作了介绍,也说了其中若干人的心态,像“那个卢俊义是被逼上去的”。当然也有是骗上梁山、捉上梁山、高高兴兴上梁山的。

1975年,毛泽东倡导读《水浒传》,还提出把鲁迅的《谈金圣叹》杂文放在今后出版的《水浒传》前面,作为阅读《水浒传》的指南。但我们却在当时各家出版的《水浒传》中,没有见到这篇著作,所见到的扉页,乃是“毛主席语录”两段:

“《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

“《水浒》只反贪官,不反皇帝。摒晁盖于一百零八人之外。宋江投降,搞修正主义,把晁盖的聚义厅改为忠义堂,让人招安了。宋江同高俅的斗争,是地主阶级内部这一派反对那一派的斗争。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方腊。”

这当然是学术研究,它也是认识《水浒传》的一家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