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例如下。通过下列方程式,人们可以计算出强化重复的次数可以在多大程度上增加习得行为的强度:
N(N上标)S(S下标)HR=M-Me-iN(-iN上标)
该方程式的意思是,学习所得习惯的力量取决于强化尝试的次数(N),取决于某具体动作中神经冲动的输入与输出关系(s(s下标)Hr(r下标)),也取决于该特定习惯中的最大生理力量(M)负数——对,就这样一直下去。
赫尔最大的初衷是希望按自然科学的模式来建立一套新的行为主义心理学,从而使其获得知识地位。他的学习微积分在30年代似乎仍旧支离破碎,但在其《行为的原理》(1943年)一书中,却已形成了系统,并受到当时世人的尊崇,影响颇大。在40年代末期与整个50年代,数千篇硕士论文和博士论文都是以他的一个或多个假定为基础的,他也因而成为心理学研究文献中和学习心理学领域的领袖人物中被引用得最多的心理学家。
然而,到60年代时,赫尔学说的笨拙及行为主义地位的衰落,已使他的名字和所做的成就迅速褪色。到20世纪70年代,已很少有人引用他,今天,他则几乎完全被人忘却了。赫尔于1952年辞世时,一定认为自己已在科学上获得了永生。万没想到的是,他只是成为一个在历史研究中还算值得一提的人物,年轻一代的心理学家及心理学圈子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B·F·斯金纳(B.F.Skinner,1904~1990)是新行为主义运动的另一位领袖人物。与他人不同的是,他始终保持着全世界最著名心理学家的地位,直至其于86岁高龄离世为止。即使在今天,他的思想仍旧在心理学研究、教育和心理治疗中得到广泛应用。
这么说,在人类寻找自我理解的探索中,他一定就是贡献最大的人之一,是吗?
远非如此。
人类的自我理解,至少是这么多世纪以来哲学家和心理学家们所寻求的那种自我理解,根本就不在斯金纳的目标或贡献之列。斯金纳在其漫长的一生中一直坚守着他的极端行为主义观点。他一直认为,诸如意识、思想、记忆和推理等“主观存在”根本就不存在,它们只是“语言的构成物和人类在语言发展的过程中不幸落入的语法陷阱”,“是其本身无法解释的注解性东西”。斯金纳的目标不是去了解人类的精神,而是对外部原因如何引发行为这一现象进行裁决。他对自己的观点坚信不疑,他在一部较短的自传中——他还有一部三卷本的自传——写道:“(行为主义)可能需要进一步阐明,但已不再需要争辩了。”
斯金纳对心理学的理论并没有增加什么东西;他认为,有关学习的理论并不需要,并宣称自己没有理论。他真正相信的理论,可用一句话概括出来:我们所做的任何事情和我们自身,是由奖励和惩罚的历史所决定的;他通过研究,形成了这一理论的细节,即此前我们已描述过的强化效应之类原理,关心的只是引起行为产生和消失的环境。
那么,什么原因使他如此出名呢?
跟华生一样,斯金纳是一个天生引起争议人物、杰出的煽动家和广告人。他第一次在电视上露面时,就搬出一个原由蒙田提出的两难问题:“如果你非得做出选择的话,是烧死自己的孩子呢,还是烧掉书籍?”然后他说,他本人情愿烧掉自己的孩子,因为他通过工作对未来所做出的贡献,将远大于通过自己的基因所做出的贡献。可以预料的是,他大大地激起了众怒,因而继续受到邀请,进一步在电视上露面。
而在另一些时间里,他似乎喜欢拿思想深沉的人在谈论和理解人类行为时所使用的术语取乐:
行为……仍然归因于人类本性,还有一种广义的“个人差别心理学”,人们在这里用性格特征、能力和潜力等术语以比较和描述人类。几乎每一个关心人类的人……都以这种前科学的方式谈论人类的行为。
斯金纳一向嘲笑对人的内心世界所做的理解:
我们大可不必努力发现什么是人格、意识状态、感情、性格特征、计划、目的、意图或其他一些存在于一个能动的人身上的品性,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赶上这个时髦,即对行为进行所谓的真正的科学分析……思想就是行为,错误在于人们将行为分配到意识之中了。
他说,我们需要或能够知道的,是行为的外部起因和该行为的可观察结果。它们将得出“有机体作为一个行为系统的完整图像”。
与此观点相一致的是,他是个严格的决定论者:“我们之所以成为现在的我们,是由我们的历史所决定的。我们热衷于相信自己是可以选择的,是可以行动的……(可)我决不相信人是自由的或是负责的。”“能动的”人是个错觉;好人是因为条件使其成为一个好人,好的社会也奠基于“行为工程”之上,即通过积极的强化措施对行为施以科学控制。
斯金纳是个机敏的表演者,善于讨取公众的欢心。他说话明白流畅,以自我为中心,但从不为此脸红,而且长相迷人。为展示其条件反射技巧,他教会一只鸽子在玩具钢琴上弹奏曲子,并教一对鸽子打乒乓球,即让两只鸽子用嘴巴将球推来推去。数百万人在电视纪录片上看到了他的表演,他们都认为斯金纳是个了不起的人,至少是位动物专家。他写出一本乌托邦式的小说,《第二个沃尔登》(Walden Two,1948),以表达其对受到严格科学控制的理想社会的展望。在这部小说里,他展现出一幅小型社会的图景,在孩子们诞生之后,全部通过奖励(积极的强化)式条件反射训练,以使其形成合作精神和社交能力;在这里,所有的行为都受到控制,所有的控制都服务于整体的利益和幸福。这部小说虽然对话平淡,情节做作,但还是成为极受推崇的畅销书,大学生们长年阅读,销量已逾200万册。
斯金纳在公众中创造出的声望远大于他在同行中的地位。作为一名崇拜者,心理学家诺曼。古特曼几年前曾在《美国心理学家》杂志上撰文道:
(斯金纳)是一个神话中的领袖人物……科学英雄、普罗米修斯式的播火者、技艺高超的大师……敢于打破偶像,不畏权威。他使我们的思想得飘解放,彻底脱离开古代的局限。
斯金纳于1904年出生在宾夕法尼亚的一个靠铁道的小镇上,父亲是当地律师。在儿童时期,他就有制作复杂小玩意儿的癖好。后来,在成为一名心理学家之后,他还发明并建造出动物实验用的许多富有成效的装置。在中学和大学期间,他立志当一名作家,并在大学毕业后花费一年时间在格林尼治村练习写作。尽管他仔细观察了周围千奇百怪的人类行为,但过后却发现自己对所看到的一切写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灰心至极,决定放弃当作家的打算。
不久他即找到了解脱,对他来说,这可能使他更加实际地理解人类的行为。阅读中,他偶尔读到华生和巴甫洛夫等人的事业,决定将自己的未来献给科学,以科学方法探索人类行为,尤其是进行条件反射研究。“我对自己在文学上的失败耿耿于怀,”他于1977年对一位采访者说道,“而且我确信,作家们从没有真正理解到什么。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转向心理学领域。”
他来到哈佛大学,但此地却是内省式心理学的天下,而他已不再对那些他自称为“内幕消息”的东西感到兴趣,于是迅速转向,致力于实验老鼠的行为主义研究。在自传里,斯金纳带着快乐的心情回忆道,他庆幸自己曾是个类似坏小子的人:“他们也许以为,心理学里面的某种东西正盯着我哩,可事实是,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心所欲。”斯金纳没有听取教授的训导,成为一个越来越彻底的行为主义者。在进行博士论文答辩时,人们请他列举出对行为主义的反对意见,可他一条也没有列举出来。
斯金纳利用自己的机械制作能力做出一只迷箱。这种迷箱在桑代克的基础上做了许多改进,自此之后,这种类型的迷箱即开始流行起来,并被人称为斯金纳箱。其基本的样式——它有许多变种——是一只笼子,大得足以让一只白鼠舒服地生活在其中。一面箱壁上有一根横杆,恰好装在一只小食盘和喷水口上方。老鼠在笼子里爬来爬去,当其碰巧将前爪伸在横杆上并压下它时,一粒饲料就会自动地落在食盘里。笼子外面连接着的设备则画出一条线,一分钟一分钟地显示出压下横杆的总数,从而自动地记录老鼠的行为。这种迷箱远比桑代克的有效,也更容易收集数据,因为实验人不需要直盯着老鼠,也不需要在它压下横杆时递送饲料,只需看看记录就可以了。
该箱还能表示出更为客观的行为获取或消失数据,因而大大超越了当时任何人所能收集到的数据。老鼠将决定,且必须由它决定,此次按下横杆和下次按下横杆的时间间隔长度。斯金纳关于学习原理的发现就是建立在“反应频率”这一基础之上,即动物的行为按照强化的程度而发生改变的频率,它不会受到实验者行为的干扰。
另外,斯金纳还可以调节这只箱子,使其按照各种方式来模仿现实世界里强化或没有强化行为的种种环境。比如,他可以研究当动物定期受到奖励时如何学会反应;已经学会的反应是如何在奖励突然中断时消失的;当奖励有规律地(比如每按动四下来一次)间歇性地投放时,它是怎样影响学习和反应消除的;当奖励不定期投放时会产生什么影响;按压横杆得出混合结果时(比如一次奖励跟上一次电击)会有什么影响,等等。在每种情况下,数据得出的曲线都会显示行为在各种情况下的获取和消除频率。
斯金纳从这些曲线里形成了若干原理,使人们对老鼠及人类的行为有了更多的理解。一个例子是,他发现部分强化的一个重要变式。当食物偶尔或不定期投放时,老鼠经过有计划的训练之后,会连续不断地按压横杆,即使投放饲料的装置已完全关闭。它们学习到的行为比那些在定期间歇投放式强化中训练出来的老鼠更不容易消除。有人将这种现象与赌场玩老虎机的赌徒行为联系起来:老鼠和赌徒都没有办法预测出下一次的强化奖赏什么时间到来,但已习惯于偶尔得到一些奖励,他们大多会坚持不断地试下去,期望在下一次尝试中得到奖励。
然而,斯金纳最为重要的贡献却是他的“操作性条件反射”。仅此一点,他就值得在心理学的荣誉大厅里享受一把永久的交椅。
在“经典的”(巴甫洛夫式)条件反射中,动物对食物的非条件反射(分泌唾液)被改变为对此前属于中性的刺激(节拍器或铃铛的声音)的条件反射;行为改变的关键因素是新的刺激。
在“工具型”(桑代克式)条件反射中,行为变化的关键因素是反应,而不是刺激。中性的反应——在随机性的获取食物过程中碰巧踩在踏板上——受到食物奖励,发展成为学习得来的行为,从而达到此前没有过的目的。
斯金纳的操作性条件反射是工具型条件反射的重要发展。动物为任何目的而进行的任何随机活动,都可被看做以某种方式对环境的“操作,”因此,按照斯金纳的说法,也可以是一个“操作动作”;奖励这项活动就产生了操作性条件反射。通过对一系列小型随机活动一次次奖励,实验者便可对动物的行为“定型”,使其表现出原本不属于其本能或原始的行为。
由下例我们可以看出,斯金纳是如何使鸽子的行为定型的。在一只斯金纳箱里,他在与箱壁齐平的地方放置一块彩色的塑料圆盘。他希望鸽子来啄那只盘子:
我们首先在鸽子从箱子里面的任何地点朝该点(即盘子)的方向稍稍转动身体时给它喂食,这会增加其类似行为的频率。然后,我们R在它朝比方向移动时实施奖励。这又一次在没有产生新行为的情况下改变了行为的一般分配方式。接着,我们继续在它越来越靠近该点时进行奖励,然后只在它的头朝该,点轻轻移动对奖励,最后,只在它的头实际上接触到该点时才予以奖励。
按照这一方法,我们便可建立一套复杂的操作动作,而这套动作在这种有机体的全部技能里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通过强化一系列连续的靠近动作,我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使某个罕见的反应达到很高的发生频率……从箱子任何一点向该席转动,向其走近,抬起头来,并向该点啄动等全套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天生行为的功能单元,但它是由一个连续的分化强化过程在非分化的行为中建立起来的。
(其他实验者利用斯金纳的技巧创造出奇特得多的行为。有人教会兔子捡起一枚硬币,含在口里,再扔进一只猪形存钱罐里。还有人教会一头名叫普里西拉的猪打开电视,捡起脏衣服并扔进一只大篮子里,还会用吸尘器吸地。)
斯金纳将其对鸽子的操作训练比作孩子学习说话、唱歌、玩游戏和在一定时间学会一切的成年行为。在他看来,所有这一切都是利用操作性条件反射将一些简单行为的细小连接点连接起来的一长串行为的集合。人们不妨把它称做人的组装机制观点(组装人?)——这种人,即等同于一个由无数没有意义的小单位中得出的操作性条件反射等组合而成的没有思想的机器人。
斯金纳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多少受到心理学机构的冷落,但最终仍慢慢赢得了一些专心于此的人的关注——其结果足以导致4本斯金纳行为主义研究日记和学说的出版,并在美国心理学协会里专门设立一个斯金纳式研究部(第25部:行为实验分析部),目前已有1000多名成员,约为总成员的百分之一点五。斯金纳箱和操作条件反射自此之后一直为实验心理学家所用。最近几年,在每年的社会科学出版物里,斯金纳的名字和工作约被引用几百次之多(不过只有弗洛伊德的七分之一)。
然而,斯金纳的主要影响仍在主流心理学之外。
1953年,在一次去其四年级的女儿所在的学校参观时,斯金纳突然想到,一些与他教鸽子弹钢琴等类似的操作性技巧,可能生成比传统方法更为有效的教学法。复杂的课程内容可按逻辑顺序细分为简单的步骤;先问学生一些问题,并立即告诉他们答案是否正确。这里可能有两个原理在起作用:学生答对的知识是一种很有力量的行为强化(奖励),而即时强化的效果要明显好于延迟强化的效果。结果就形成了有名的“程序教学法”。
然而,因为一名教师不可能同时给所有的学生提供强化,因此必须编写出一套全新的教科书,里面一对一对地列出一些问题和答案,每个问题都向对课程的总体把握迈出一小步,而且,可让学生合上课本,而后给出答案,从而立即奖励自己。斯金纳还开发出一种教学机器,可用之以类似的手段进行操作性自学。这种机械模型当时曾红火过一阵,后来便没有人使用了。不过,今天以计算机为基础的即时强化式自学法重新得到了快速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