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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自古冤家路窄(1)

“死丫头,怎么舍得回家,是不是没钱花了?”中年妇人猛地瞪了自家女儿一眼。

“公寓爆水管,先回来住一个星期。”女孩搂过母亲,银铃女嗓满是热情洋溢,“妈,今天晚饭吃什么?”

“喏。”其母将一碗腊肠配白饭搁在桌前,波澜不惊的面部表情以及平稳得丝毫不着温情的阐述,怎么看都觉得她是故意的,“之前王大叔设宴,我和你老爸已经吃过了。”

“妈!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你竟然给我两根腊肠拌米饭!”女孩顿时悲愤交加,连忙转入父亲的阵营,哭诉起其所受的凄风苦雨,“爸,你快告诉我真相吧!我到底是不是你和外遇所生的?”

“说什么混账话!”其父在桌上大掌一拍,“你其实是垃圾桶捡回来的!”

然后牙签一刺,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所能果腹的唯一一根腊肠被父亲拆吃下肚,发出痛苦哀号:“爸,你太残忍了!”

……

林小仙津津有味地看着每日重播的午间剧场,不时笑得人仰马翻,激动时还抓住一旁的友人评析道:“这个女主角简直就是神经病,那种事情亏她做得出来,哈哈哈!”

看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傅筱雨也懒得吐槽她在外人看来也是个神经病的事实。

“谁给女主老妈配音的?面瘫似的语调,不能再赞啊!”小仙喝了口果汁,继续仰头看着糖水铺的老式电视机。

“是我。”在看到小仙即将喷笑出来之前,傅筱雨瞪了过去,“怎样,有意见吗?”

“噗,不敢不敢。我们堂堂毕星大人演的龙套还少吗?”

傅筱雨作势就要拿菜牌敲她一记,此时莫念念正好走进糖水铺,夺过她的菜牌,瞄了一眼,对身后柜台打瞌睡的老婆婆嚷了句:“老板,给我来碗椰汁西米露。”

“念念小姐,你来得可真早啊。”傅筱雨将盛有关东煮的盘子推向她桌前,还顺手给她倒满一杯凉白开。

莫念念放下水杯,接过她递来的竹签,刺起一颗包心鱼丸往嘴里送。

“都怪社长啦,一会儿说给朋友录个CM,一会儿说要帮别人接个后期。总是做老好人,只亏不赚,公司能坚持下来就不错了。”

“这不正好,有你这个社长夫人待在身边管钱,他会乱来吗?”

沉音社团的三人姐妹帮,虽然毕业后各有各的生活和工作,但每月都会坚持小聚联络感情。莫念念如今跟着社长从事传媒工作,经常和各类工作室以及唱片公司打交道。虽然嘴里经常抱怨周暮良,但谁都看得出她十分幸福。若不是喜欢社长,以念念那种能进大剧团的才女,怎么会甘愿屈就在一间小小的传媒公司?

“你工作定了吗?”莫念念抬眼瞄了一下身旁的小不点儿,长指将专注的电视节目的脑袋扭了过来。

被打扰的小仙本想大发雷霆,一看是莫大小姐,连忙恭维起来:“莫姐姐轻点儿。我啊,下周去一家游戏公司当原画师。”

“哦?终于玩够了,想找工作了?”

人终于都齐了,小仙将注意力拉回桌前,咬着吸管调侃道:“是啊,再不工作又要被爸妈念叨了。当然喽,现在混得最好的可是咱们毕星大人了。念念你看,那家伙自从进了电视台工作,一天到晚都在和我炫耀台里的伙食多好多好来着。”

“嫉妒,你一定是嫉妒。”傅筱雨挥起勺子朝她的芒果捞挖去,以示惩戒。

“我去,谁嫉妒你了?”小仙嘘了她一下,“考试门门低空飞过的人,能考进培训班只能说运气好。”要不然就是打小抄太厉害了,哼。

可莫念念却不赏光,非得戳穿事实。

“运气好?我看不是吧,那么多电视台,为什么偏偏只选慕氏电视台?”她还试探性地看向傅筱雨,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蛛丝马迹,“难道不是因为紫叶楠接了慕氏电视台的新剧本吗?”

语毕,彼此陷入了一片死寂。彼时,犹在播放的电视到了广告时间,而那阔别已久的歌声,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现在她生命里。

消失了/我的声音化成泡沫

想说点什么/做些什么/期待什么

却无法对你述说

深海里无眠/却终究只能沉默

沉默

依偎的怀抱/听你真实的心跳

我变得不是我/而你却从不知道

鱼人选择了沉默/渴望有一天/那份爱不必言说

……

缱绻决绝的离歌,雨声仿佛穿透而来,淅淅沥沥地敲打在地面,一遍又一遍地奏响那些流逝的时光。随即响起的广告旁白,令傅筱雨心脏微微泛疼。

“阔别乐坛一年的紫叶楠终于携新单曲《鱼人》归来,为新专辑造势还即将在……”

紫叶楠。

这个名字,她几乎就快从记忆里抹去,连同他的声音、他的模样。

曲风还是他一贯风格,时而铿锵有力,时而深情并重,声线清朗华丽,言语间自带三分笑意,他的歌声轻易就令听者动容。这使傅筱雨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在YY频道邀请他唱歌的情景,那富有磁性质感的声音,像隔着电波将她带上云端。

随即纯粹干净的声音从记忆里穿透而来。

“人鱼是个疼痛的生命,大概会留有遗憾,可关于爱情,它却选择了毫无保留。因为那是属于它一个人的爱情。”

“难道她不是为了从痛苦里解脱?”

他当时并没有如愿给她答案,她只记得脑袋上被揉过的触感。傅筱雨倾颓地垂下手,这种苦涩又卑微的爱情,当时她朦胧不清,可惜当她理解那份心情时,尝到的却是背叛的滋味。

若不是莫念念刻意提起,她兴许早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他回来了,昨天还给我打过电话,问我要你的手机号码。”莫念念又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傅筱雨收敛起僵硬的笑容,强按下内心的躁动,故作冷静地问:“你给了吗?”

“没有。毕星,都已经那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他了吧。”说着,莫念念把抄有一串数字的便笺递到她面前,“这是他的电话,你自己决定吧。”

直到莫念念和林小仙离开,她还对着桌上那张便笺发呆。她伸手将便笺紧握在手心,像紧捏着心脏的一角。

大多数人心中都会为某个人留有余白,那个人极有可能被标上“EX”这个标签,不管它的保质期限是否还在。

傅筱雨曾经想过,假若有一天,在路上和那个人相遇,她一定会在对方抛出“你过得好吗”之前,甩他一句“关你屁事”。

但事实上,她在看到紫叶楠的时候,却毫无出息地落荒而逃。

“毕星。”

不远处的奔驰旁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昏暗的路灯照出那人立体俊朗的五官,傅筱雨警惕地竖起防卫,随着他愈加靠近,猜测的端倪也逐渐清晰起来。

会喊她“毕星”的,只有沉音社团的人。

傅筱雨看清来人后,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向前走,甚至开始用跑的!那人迈开长腿,轻易就追上她,一把扣住她手臂。

“都说了不认识,先生你这种搭讪方式也未免太令人困扰了吧!”她挣扎着甩开他的手,一脸形同陌路的模样。

可她回头却看到一张几近苍白的脸,他涩着嗓子问:“毕星,你还在生我的气?”

看着手臂上纠缠的五指,傅筱雨只感觉冷意蹿上心尖,没来由地厌恶。她沉着脸将它们一根根掰开,从此不再纠葛。她冷漠地重复:“放开我。”

紫叶楠是傅筱雨多年久治不愈的心病,曾经一度在她的世界中心,带给她希望的同时,也带给她毁灭性打击。

即便多年过去,从此萧郎是路人,她至今仍无法跨过这道坎。

“毕星,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到现在都还不相信我吗?”

微明的月光洒在他温润的脸上,少了当年的肆意张扬,如今已蜕变成成熟的男人。她曾经那样崇拜与深爱过的人……

“相信?事到如今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最终傅筱雨含着苦涩的笑,“当年我被众人兴师问罪的时候,紫叶楠,你在哪里?”

傅筱雨的声音或重或轻地撞击着紫叶楠的心脏,皓齿在薄唇上深深烙下咬痕,似有血丝溢出。

就在这个节骨眼间,一阵车鸣呼啸而至,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刺眼的车头灯照向他们,趁紫叶楠松懈之际,傅筱雨想也不想就冲向了那辆车的副驾驶座,打开车门就立马抛下话:“司机大哥去哪儿都可以,速度开车!”

在看清主驾驶座上的男人时,紫叶楠的目光逐渐冰冷下来,对方浅淡的眸子只是轻扫了他一眼,便启动引擎绝尘而去。

大雨瞬即倾泻而下,直到一把伞为他挡住头顶一片天,紫叶楠才甫回神。他抬起眼帘便看见经纪人梁姐,他皱眉怒斥:“是你搞的鬼吗?在我去日本之前!”

梁姐无意与他争辩,只是冷冷地说:“现在这个问题还重要吗?若不是我煞费苦心地帮你搭线牵桥,别说那点儿音乐梦想,凭你的本事能在这娱乐圈玩出什么名堂!”

前方的身影如遭雷击般定住,半晌,他头也不回地淹没在雨帘中。

上了车没多久,傅筱雨就后悔了。

“哈哈,真巧啊,慕导。”傅筱雨一头冷汗。

“不巧吧,是你擅自上了我的车。”专注驾驶的慕大少爷冷淡地说。

那也是你擅自冲人家按喇叭的好吗!

怎么每次都被这个男人目击到她狼狈的模样,傅筱雨无力地看向窗外。她来不及擦干眼泪,却被身旁的男人将一切看在眼里。

“刚才人在你面前你又不看,现在回头看有意义吗?”慕清司对自己说出满是醋劲的话感到很吃惊,他是在试探,抑或是在确认。

“谁偷看了!”她嘶声力竭地反驳,半晌后,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忙将头埋在手臂里,不敢抬头与身旁的男人对视。

随后,她只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长指夹着一盒抽纸递到了她面前。傅筱雨恼羞成怒地抽过纸巾,一阵天昏地暗地抿鼻涕。

“巴结完台长,就开始对乐坛小天王下手了?不过,你很会精打细算,要是绑上了紫叶楠这个冤大头,确实对事业有很大帮助,现在连电视台都巴不得与他合作。”慕清司对紫叶楠并不陌生,电视台几乎大半黄金档节目都想尽办法地给这个当红偶像露脸打广告,他简直恨透了这张脸。更何况,紫叶楠还是个他饶不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