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拴柱打猎归来,忽听背后有人喊他,听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看,一位身穿长衫头戴礼帽的人正冲他笑吟吟地抱拳呢!拴柱一看,这人竟是与他有夺妻之恨的仇人叶东山!拴柱顾不得街面上的行人,一把抓住叶东山的长衫的前襟吼道:“叶东山,你还有脸回来见我。我来问你,你把冰花拐到哪儿去了?”叶东山说:“大哥,你听我解释,这街上人多耳杂,咱们不如进去喝口酒,我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拴柱把心头的火气压了又压:“叶东山,事已至此,咱们无话可说。我不想听你跟我编什么由子来搪塞我。我本来一刀就把你劈成两半,可谁让咱一个头磕在地上了呢!打今儿起,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消。”拴柱说罢掉头走了。望着拴柱的背影,叶东山轻轻叹息了一声,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这一年开春儿,日本人来了。这一天,拴柱打猎回来,见家里头冷冷清清,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刚才,他看见了一群日本士兵路过他们的村子怪笑着去了镇里,会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推门一看,一个可怕的场景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双儿女倒在血泊之中,妻子红妹赤身露体躺在炕上,已经奄奄一息,一见拴柱进来,只吃力地说,他爹,是日本人干的,然后就断了气。
第二天一大早,拴柱正为妻子和儿女办丧事的时候,打外头来几个汉子,领头的竟是叶东山。叶东山什么也没说,看了看拴柱,扔下一包现大洋,朝死者鞠了三个躬,然后就领人走了。拴柱心里直纳闷,这叶东山这么多年在哪儿混的,前呼后拥的好像有什么来头。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镇公所方向枪声大作,拴柱心里想,又是日本人在胡作非为。枪声响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这才停了下来。第二天一早,街面上卖豆腐的王老汉告诉他,昨晚上在镇公所驻扎的日本人被山上来的绺子给包了饺子,连官带兵死了有六七十个。拴柱心想,怪不得昨晚上枪打得这么欢,敢情是秀水山上的绺子下来人了。山上的绺子就是胡匪,拴柱早就听说绺子里的大当家的报号“老殿臣”,是个让日本人闻风丧胆的主儿,只是久闻其名而未见其人,心想,有朝一日,一定得好好答谢一下人家老殿臣。
不久,拴柱又听说,日本人为了报复老殿臣,出动了好几百号人引诱老殿臣出山,据说,秀水山下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老殿臣的绺子被日本人给打花达(打散)了,老殿臣现在也是生死不明。拴柱在心里不由为老殿臣深深捏一把汗。老殿臣虽是胡匪,却深明大义,侠肝义胆,这样的人真让人钦佩呀!
这天晚上,拴柱迷迷糊糊刚刚睡去,忽听有人轻轻拍打窗棂,窗外有人说:“我是老殿臣的手下老疙瘩。老哥,快快开门,我们大当家的有事找您。”拴柱将门打开,一人精瘦的小伙子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哭着给拴柱跪下了:“老哥,我们大当家的中了日本人的枪子儿,伤势恶化,怕是熬不过今夜。他说在临终之前有话要跟您说。快走,晚了就来不急了。”拴柱心里直纳闷,这老殿臣怎么会跟他一个打猎的认识?于是就问老疙瘩他们大当家的找他干什么,老疙瘩说:“老哥,我们大当家的现在阴阳界上,等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拴柱见老疙瘩着急忙慌的样儿,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就随老疙瘩去了。
天亮的时候,拴柱跟着老疙瘩来到秀水山后的一个极为隐蔽的山洞里,山洞里的干草上躲着一个形容枯槁的汉子。拴柱仔细一看,躺倒在干草上的汉子哪儿是什么老殿臣,而是他仇恨已久的拜把兄弟叶东山。原来,他就是秀水山上的胡匪绺子头儿老殿臣。叶东山说:“我中了小鬼子的枪子儿,现在已经有了进去的气而没有出去的气了,在临死之前,我有些憋在肚子里多年的话得向您说个明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哥,您就再听兄弟这一回吧!”拴柱想起他们结拜时的情景,悲从中来,一把抓住叶东山的手:“兄弟,有啥话你就说吧!”叶东山喘息着说:“大哥,您一定还在记恨着我,现在,我不得不告诉您,冰花是我失散了的妻子呀!我是为了找她,才不远千里找到长白山下的。”拴柱当时就惊得目瞪口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叶东山因为家穷,撇下新婚不久的妻子冰花下了煤窑,当他揣着工钱回来后却发现冰花不见了。经过明察暗访,叶东山知道冰花是被一个叫滚地雷的人贩子在集市上用拍花药给拐走了。半年后,叶东山找到并制服了滚地雷,滚地雷告诉他,冰花已经卖给长春的一个老头了,叶东山顺藤摸瓜找到了长春,老头告诉他,冰花转卖了拴柱。于是,叶东山又找拴柱。那天恰逢暴雪,遇上了饿狼,被拴柱给救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救他的猎手就是他要找的拴柱。老头说的果然没错,冰花就在拴柱那儿,而且,已经做了拴柱的妻子。冰花也认出了千里寻她的丈夫,夫妻俩暗地里相拥而哭。叶东山感念拴柱的人品,不好意思当时就把话儿挑破,于是就在拴柱打猎走后,带着冰花走了。没想到半路上冰花就患了急病死在了客栈里,临终前拉着叶东山的手,一定要给拴柱解释清楚。就这样,叶东山又悄悄回到了长白山,花银子买通了媒婆,给拴柱说了房媳妇。后来,日本人来了,他就拉杆子当了胡匪,报号老殿臣。当日本人把红妹和两个孩子残忍地杀害过后,他再也不能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就领着弟兄们把镇公所的日本人尽数消灭。没想到遭到日本人的报复,绺子被打散,他也深受重伤,自知不久于人世,就委托得力的手下老疙瘩把拴柱叫来,了却他多年的心愿……
叶东山把话刚刚说完,头一歪,就咽了气。拴柱这才恍然大悟,扑在叶东山的身上,嚎啕大哭:“兄弟,我对不住你呀……”
变脸术
1.一桩好姻缘
民国时,辽西有一个安家大院。主人安文煜虽然富比王侯,年过三十却没有成家。
这天,好友顾俊廷说他认识一个叫段金枝的才女,今年十八岁,是个才貌双全的姑娘,如果安文煜有意,他愿意从中为他们捏合。顾俊廷说:“文煜,你们俩可算是郎才女貌,要是娶她过了门儿,凭着她的才智,一定会将这个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不用你操一点心。”听顾俊廷这么一说,安文煜点头答应了。
半个月后,顾俊廷就将段金枝领到了安文煜的面前。安文煜一看就喜欢上了。顾俊廷说得一点不假,这段金枝不但长得就像天上的仙女降临了人间,而且画得一手好丹青,做一手好诗。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让他心动的姑娘。顾俊廷见安文煜动了心,就劝安文煜趁热打铁。安文煜同意了,半个月后,就将段金枝娶进了门。
果如顾俊廷所说,段金枝不但将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且温柔贤淑,家中老少,没一个不夸这位新过门的奶奶的。夫妻俩恩爱得有时候让安文煜都不敢相信。安文煜感激顾俊廷为他找到了一个美丽贤淑的妻子。
2.东家身死
段金枝过门不久,顾俊廷来找安文煜。
顾俊廷是奉天一家报社的主笔,因为不满时政,写了不少批评文章,所以得罪了不少权贵,报社的主编慑于上边的压力,让顾俊廷另谋出路。安文煜就让顾俊廷在安家住下来了。
这天,安文煜和顾俊廷两个人领着伙计去收地租。过了晌,两人催租回来,正往前走,忽见前面的树林人冲出几个彪形大汉。安文煜知道遇上了土匪,正要拔枪,一个土匪手里的棒子就打了过来,安文煜只觉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几个伙计当场被打死,顾俊廷胳膊上也中了一枪,骑马跑回来报信。段金枝一听,当时就昏死过去了。管家和顾俊廷来到了出事的现场,地上只留下几具伙计和安文煜的尸体,粮车被土匪抢走了。
安文煜的尸体被抬回了家中,段金枝为丈夫披麻戴孝,哭得死去活来。请来的阴阳先生说,安东家是横死,灵柩不宜在家久停,应当停厝在寺院里,请寺里的和尚超度方可下葬。段金枝采纳了阴阳先生的建议,将安文煜的灵柩停厝在附近的寺院。
老管家是安文煜的嬷嬷爹(满族中,称呼奶娘的丈夫为嬷嬷爹),安文煜出事后,老管家悲痛得比没了自己的儿子还难受。安文煜的灵柩停厝在寺中后第二天子夜,住在门房里的老管家忽听到有拍打门环的声音,时间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老管家披衣开门,柔和的灯光下,老管家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要惊呼,被这个人一把捂住了嘴……
3.墓碑前的歌声
安文煜死后,安家就让伙计黑蛋儿看坟。
这天晚上,黑蛋像往常一样去安文煜的坟地。因为多喝了两壶酽茶,就去外头小解。天色黑如锅底,只有天上的繁星在冲着他眨着眼。黑蛋尿得正欢,忽听一种奇异的声响。看坟棚和安文煜的坟墓相离至少有上百米,夜里刮着小北风,这种声响就时远时近。
最后,黑蛋听清楚了,好像是有人在唱歌,方向是来自东家的坟墓。谁大半夜会到坟墓前来唱歌?一定是鬼呀!一想到这儿,黑蛋吓得头皮都竖起来了,吓得他提着裤子就往棚里跑。这时候,一个白影在他面前一闪就不见了。黑蛋儿钻到被里,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天一亮,黑蛋就跟段金枝禀报昨晚发生的一幕,段金枝一听,手里的茶碗就摔了个粉碎。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黑蛋,你说什么,东家的坟墓闹鬼?”黑蛋点了点头说,就将昨天晚上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诉说了一遍。
黑蛋儿退下后,段金枝就将丈夫坟前闹鬼的事情当着顾俊廷和管家的面叙述了一遍。顾俊廷说,一定是安文煜死得屈,所以冤魂不散呀!他建议段金枝到坟前祭奠一番。段金枝哭着答应了。虽然段金枝到了坟前祭奠,可隔三差五还有过路的人能听到坟墓前的歌声……
4.远方的叔叔
安文煜遇难百日后,这天,安家突然来了一位穿着体面的老者。老者自我介绍说,他是安文煜远在天津的亲叔叔安起凤。因为文煜父母病故,所以,是文煜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段金枝听安文煜讲过,他在天津有个叔叔。他结婚的时候,因为叔叔身体不适,再加之路途遥远,就没有来参加他的婚礼。这次安起凤想回来看看,没想到侄子竟然身遭不测。
一见到安起凤,段金枝的眼泪就滚了下来。安起凤见段金枝哭得泪人儿一般,就说:“文煜在信中称赞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段金枝谈到了丈夫的灵魂在坟前唱歌一事,安起凤说,想是文煜死得冤屈,故而阴魂不散,他想以本家长辈的名义祭奠一番,或许歌声就没了。几天后,安起凤择了吉日,请了一些和尚来到安文煜的坟墓前超度了一番。说来也怪,这歌声还真就没有了。
这天晚上,段金枝正待入眠,忽觉窗前人影一闪,段金枝开门,却见安起凤在走廓里。段金枝笑着请安起凤进来坐一会儿,安起凤却以时间晚了婉然拒绝了。不知为什么,段金枝觉得安起凤有时候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
5.神秘的遗嘱
这天来了一位律师,找安太太商量遗嘱的事宜。律师说,安文煜在世的时候曾经立过一个遗嘱,如果有一天他去世,就将全部财产给有血缘关系的人来继承。律师还说,段金枝和安文煜结婚以来,并没有留下子嗣,所以,按照遗嘱所说,不能享受财产继承权。
律师打开了安氏族谱说,按照安氏族谱,目前唯一和安文煜有血缘关系的人,只有他的叔叔安起凤。律师打了个唉声说:“安少爷死前的一个月还找到他说,要更改遗嘱,把继承权让给夫人,没想到却作了古……”
面对律师,安起凤和段金枝面面相觑。段金枝哭着质问律师丈夫为什么过早立了遗嘱。律师说,因为安家家大业大,少爷是按照安家祖上成家后一个月前就立遗嘱的家规,所以,在结婚一个月前就立下了遗嘱。段金枝见状对安起凤说:“叔叔,既然文煜立此遗嘱,我没什么意见。只求叔叔念及我的文煜的结发之恩,保持我在安家的名份。”安起凤叹息说:“孩子,别看文煜立此遗嘱,你还是安家的女主人。”
律师说:“老人家,安少爷在立遗嘱的时候反复叮嘱我,一定要让和安家有血缘关系的人来继承,所以,您不能违背死者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