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乌
早先,辽东镇有个开染坊的叫叶青。叶青不但活计做得好,媳妇紫乌长得更是如花似玉,尤其那一头瀑布般飘逸的长发,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染坊对面有个六和酒楼,掌柜刘恒和叶青挺熟。这天,叶青又在街上遇到刘恒了,刘恒乐哈哈地拉着他的手非要领他到一个好的去处开开眼。盛情难却,叶青就跟着刘恒来到一个高楼之上。屋子里边乌烟瘴气,几十个赌徒赌得正欢。叶青抽身,被刘恒给拦住了。刘恒拿出十两银子交给叶青说:“兄弟,赌靠的就一个运气,这十两银子你先拿去,赢了归你,输了就归我。”叶青说:“大哥,这如何使得?”刘恒说:“叶青啊,咱哥俩谁和谁?你尽管玩就是了。”叶青一想也是,就拿他给的十两银子当赌注。叶青怎么也没想到,一下午,他赢了一百两。
刘恒说:“兄弟,我知道你收入不高,你看看你今天手气多好,一下子就赢了这么多银子,够你做一年的活儿了。循规蹈矩过日子,永远都成不了气候。你要是在哥哥我这儿,凭你的聪明劲,用不了多久,也比哥哥差不了哪儿去。”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叶青甭提有多高兴了。
打那儿以后,叶青没事就往赌场里溜达。叶青运气还真不错,每回赌的时候,少则赢三五两,多则赢上百两,从来没输过。叶青也弄不明白,自己的运气咋就这么顺。
这天,叶青又去了赌场。刘恒指着一个精瘦的汉子说,昨天来了个自号赌仙的汉子,这家伙带来了一千两白银,要是把这一千银子全赢到手,他这辈子也不用开什么染坊了。这一回叶青赌得也特顺,赌仙的一千两银子也被他赢了。这时,赌仙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对他说,他要背水一战,可要叶青也要下同样的赌注,否则,就不让他出这个门。
刘恒悄悄告诉叶青,赌仙的姐夫是当朝一品大员,他要是不答应和人家赌,弄不好命都得丢在这儿。叶青见对方傲慢的样子,知道今天要是不和人家赌,就出不了这个门。可他上哪儿弄那么多银子去?刘恒说,他现在手头上也没那么多银子,如果叶青愿意借贷,他可以代为引荐。没办法,白纸黑字,叶青通过刘恒,从开钱庄的孙掌柜的那里借了五千两银子。在借据上按完了手印,叶青的冷汗就下来了。怕啥来啥,这回,叶青不但输得身无分文了,还欠了五千两银子的高利贷。
转眼到了还贷的期限,叶青瞒着媳妇去找刘恒借,可刘恒的家人告诉他,掌柜有急事去了外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紫乌见丈夫唉声叹气的样子,就问丈夫发生了什么事情,叶青只好将输银借贷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时,孙掌柜居然让人来催债来了。来人说,三天内要是还不上,就拉着他去告官。来人一走,两口子就为还贷发起愁来。
这时,刘恒的家人来告诉叶青说,他们掌柜的回来了,有事找他商量。叶青就去了刘恒那儿,刘恒摆了一桌子酒菜等着他呢。一见叶青来,刘恒就拉着他的手说:“兄弟啊,我这些天忙于生意上的事情,把银子都流动在生意上了。没办法,我就去了孙掌柜那儿,请求他宽限些时日,等我的银子下来后就替兄弟还上,可孙掌柜就是不依啊!他说三天内要是还不上,就拉你去告官。白纸黑字,还按着你的手印,你是非输不可啊!”
叶青知道上了刘恒的当,可为了套出他的话儿,面儿上只好打着唉声:“大哥,我这小门小户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是把土变成金,也值不了五千两银子啊!实在不成的话,我只能等着坐牢了。”刘恒说:“兄弟,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叶青点了点头,刘恒压低声音说:“其实,事情并不是想你所想的那样糟糕,只要你想得开,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叶青示意刘恒说下去,刘恒说:“孙掌柜跟我说,只要你把媳妇休了让给他,他就把这张借据给撕了。”叶青哪儿知道,这是孙掌柜和刘恒做的扣儿啊!原来,孙掌柜早就相中了紫乌,可一直无从下手。有一回当着刘恒的面说起了紫乌的美貌,刘恒就给他出了这个主意。
叶青回家向媳妇说出了孙掌柜的真正目的,叶青怎么也没想到,紫乌竟然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紫乌对孙掌柜派来人的说,要她嫁给孙掌柜可以,不过,必须答应她两个条件。第一,她和叶青必竟夫妻一场,她再服侍他两天,以尽夫妻之情;第二,迎娶她的时候,必须带来借据,她亲手撕了借据方能上轿,否则,她就一头碰死。孙掌柜立马答应了。
到了娶亲的前天晚上,紫乌说:“明天一早孙家就来抢亲,你今天晚上必须趁黑离开这里。出了镇子,一直往西北走下去,天亮后,你会发现有一个牛庄镇的地方,租间房子改名住下。记住,无论你以后听到什么事情都不要相信,哪怕传言我死了,你也不要相信。少则半月,多则一个月,我一定会去找你。”
紫乌这么一说,叶青就更加不解了。紫乌说:“有些事情现在不便说破。这次,无论如何你得听我的。前因后果,以后我再和你说。我刚才叮嘱你的话你可一定要记住了啊!”叶青还想问,紫乌说:“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说着在叶青的后背轻轻拍了一巴掌。说来也怪,叶青觉得自己情不自禁地和媳妇摆了摆手走出了院子,脚下就像腾云架雾似的,不一会儿就走出了辽东镇。
天亮时,叶青到了五百里外的牛庄镇。直到这时,叶青才纳闷,往常,走这么远的路得走上几天几夜才能到达,可一夜之间怎么就走了五百里。叶青觉得肚子饿了,找了家客栈吃了顿饭,然后租了间房子住了下来。一晃,叶青在客栈里住了半个月了,还不见紫乌来找他。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有得到紫乌的任何消息,叶青就有点坐不住了。这天,叶青到客栈的楼下吃饭,邻座上两位客人说,辽东镇前些日子发生了一起奇怪的命案。有个孙掌柜的,仗着手里的权势强娶了一位有夫之妇,这女子竟然趁人不注意吊死在孙家的大门外的歪脖柳上了。孙家人一见就毛了,想将女子的尸体从歪脖树上拿下来,可孙家的人费了九牛二虎的力量,这女子的尸体就像重了千斤似的,就是拿不下来。可县官一到,捕头轻而易举将尸体拿了下来。县官说,这女子定是屈死的,于是就验尸。在女子的衣服里,仵作发现了一封写好的血书。血书上写着孙掌柜如何伙同他人设下巧计逼娶她的来龙去脉。县官当场下令治了孙掌柜的罪。
叶青犯了合计。这两位客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紫乌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转而一想,紫乌一定是让他离开是非之地,她自己却抱了必死之心啊!想起紫乌的万般好处,叶青肝肠寸断。叶青心想,紫乌既然为他而死,他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追她前去。想到这儿,叶青就来到了镇子外边的一个小树林里,也找了一棵歪脖柳,然后,搬了块大石头,解下腰带绾了个扣儿要寻短见,忽觉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紫乌竟站在他身后冲他乐呢!
叶青一下子就把媳妇抱在了怀里。亲热过后,叶青就问紫乌怎么到了这里,紫乌说:“我来找你,路过这儿,没想到你这么没出息。要不是我凑巧,就见不着你了。”叶青哭着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我听人说,你吊死了孙掌柜家门前的歪脖柳上了。”紫乌说:“实话对你说,孙掌柜家门前上吊的不是我,是一块大石头。”
叶青这才明白了,怪不得孙掌柜的家人拿不动媳妇的尸体,原来,那竟是块大石头。媳妇肯定不是常人,还没等他问,紫乌就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隐瞒你了,我是山里一棵何首乌,五百年前就修成了人体。可我向往人世间的生活,就化成人形和你结为夫妻,没想到人世间的事情远不是想像中的那样。叶青,我不是人,你害怕吗?”紫乌告诉叶青,何首乌的别名叫紫乌藤根,所以,她名叫紫乌。紫乌对自己这么好,他怎么能害怕呢?于是,叶青动情地说:“紫乌,你永远是我的好媳妇。说说,你到底是怎样对付孙掌柜的?”
紫乌说,叶青走后的第二天一早,孙掌柜就娶亲来了。到孙家后,紫乌溜出来吊死在了孙家门前。其实,门前吊死的只是她搬运来的一块巨石,孙家人如何弄得动?后来县官一来,她又弄了一只羊来替换石头化成她的形体。县官一看勘验,在身上发现了血书。
众乡亲见县官清正,就将叶青被打之事向县官禀报了。乡亲们说,现在,叶青不见了,这当口有人报告说在一条河里发现了叶青的尸体。知县亲往验尸,众人一看,果是叶青尸体。一定是孙掌柜使人暗中将其杀害了。知县大怒,审问孙掌柜,孙掌柜只得招供说叶青的确是被他所害,然后弃尸河中。知县让其签字画押就治了孙掌柜和刘恒的罪。县官感念她的贞烈,决定将她厚葬。盖棺后,她又在暗中将羊给主人家送回。孙掌柜和刘恒被判的是“斩监候”,要在秋后处决,因为上边的批文昨日方到,她才耽搁了一段日子。至于河中叶青的尸体,也是紫乌用一只死羊幻化的。她早算好孙掌柜要害叶青,于是便用一只羊幻化成叶青的模样让孙掌柜杀害后弃尸河中的……
听了紫乌的叙说,叶青不由得又惊又喜。紫乌告诉他,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孙掌柜和刘恒的意图,她之所以没有阻止丈夫,是想让丈夫体验一下赌博的危害,更重要的是,就是想通过这件事情替乡亲们将孙掌柜和刘恒这两个道貌岸然的恶人除掉。
烟壶奇缘
明万历年间,辽阳有个叫冯文秀的古董商,这年深冬的一天晚上下乡收古董,走到广宁的马市,天就黑了下来。方圆数里之内只有一家客栈,冯文秀上门询问食宿,掌柜的告诉他,吃饭可以,住的地方没有了。冯文秀又饥又累,就恳求掌柜的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找个住的地方,银子可以加倍付给。掌柜的无奈,说后跨院有个闲房,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到那儿去住,店钱一分不收,不过掌柜的告诫他说,后跨院内的那个闲房闹鬼,凡是住进那间房子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冯文秀说他正想看看鬼啥样呢,掌柜的见冯文秀拿定主意就答应了。
冯文秀吃饱喝足后,掌柜的将他送到了院门就回去了。样子觉得好笑,自己提着灯笼进了房子里。
冯文秀身子疲乏,躺在床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觉得似乎有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睁眼一看,一个漂亮姑娘正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呢!冯文秀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是怪?”姑娘扑哧一乐:“公子看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不过,公子不必害怕,我见公子夜半孤寂,特意半夜赶来相会的!”
冯文秀这才仔细打量起姑娘来。姑娘一身白色衣裙,好似天宫里的仙子一般。这姑娘非鬼即狐,要不然屋子门窗关得紧紧的,这姑娘是从何而来?冯文秀这才相信掌柜的话。不过,令冯文秀深感意外的是,姑娘一屁股坐在床沿边含情脉脉地说:“天寒地冻,公子独处寒窑,我来给公子取暖。”望着姑娘羞色可人的样儿,冯文秀犯了合计。正疑惑间,姑娘竟然宽衣解带。还没等冯文秀反应过来,姑娘笑逐颜开地说:“值此良宵美景,公子就一点也不动心吗?”说着把一个光洁如玉的身子扑入冯文秀的怀中。冯文秀这才明白姑娘来意,一把推开姑娘正色道:“姑娘请自重,我冯文秀不是随便之人。再者,妻子新亡未过百日,我这样做也对不起我在九泉之下的妻子。”
原来,冯文秀的妻子三个月前患痨病不治而死。在冯文秀的心中,除了妻子外,任何女人也走不进他的心中。姑娘听冯文秀这么一说,知道遇见了一个正人君子,拜道:“公子品行端正,令小女子钦佩,天色不早了,公子还是早些安歇了吧!”姑娘说着长袖一挥,屋中顿时温暖如春。冯文秀惊异间,姑娘倏然不见了。姑娘消失后,冯文秀摸摸床上的被褥,只觉余温正暖,一阵倦意突袭而来,就钻进被窝躺在床上睡了一夜好觉。第二天,当冯文秀从后跨院走出来的时候,店掌柜和伙计都目瞪口呆。掌柜的走过来问昨晚发生过什么事情没有,冯文秀隐瞒了昨晚上那个神秘姑娘出现的事儿,临走的时候掌柜的还跟他说:“客官,您是贵人呀!进入这个房子里过夜的人能活着出来,您是头一位。”冯文秀没说什么,扔下店钱就走了。
冯文秀这次下乡的收获不大,正合计着再去哪儿转悠几天呢,打对面来了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冯文秀就问老者前面是什么地方,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问:“这位公子,您是做什么的?”冯文秀就告诉他说,他是下乡收古物的。老者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院落说:“前面不远处就是我家,公子既是收古董的,想必对古物有所研究,我有一件祖传的宝物想请公子鉴定一下,不知公子可否赏脸?”冯文秀正为没收到多少古物烦闷呢,听老者这么一说,自然求之不得,于是就跟着老者来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