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武侠系列之百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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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山间方一日,世间已千年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

玄静逃离少林寺后,一路北上,路上所见所闻,令玄静恍如隔世。有意打探之下,玄静方知如今已是崇祯十一年,熹宗皇帝殡天已久,而那魏忠贤,早在崇祯皇帝即位第二年便被流放死在外地。而潘汝祯与崔应元,都被皇帝下令赐死。片刻之间,玄静心如死灰,苦苦执念一十二年,如今看来不过一场笑话。

玄静屈膝跪地,突然狂笑不已,却泪流满面,心中悲楚无处去述,如今天大地大,却已无玄静容身之处!

路人见玄静此番异举,都道是此人癫狂,唯恐避之不及。玄静痴痴跪在路中好几个时辰,旁人均是指指点点,却无一人理会玄静。

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路过,见玄静跪于路中许久,竟无一人搭理。好心上前躬身行礼问道:

“兄台,你可安否?”

玄静不语。

莫非此人痴傻?书生又道:

“在下唐晋,烦请兄台移步至酒肆,你我小酌一杯,如何?”

玄静听到喝酒,这才有点反应,望了眼唐晋。

唐晋大喜,确定玄静非痴傻之人,忙扶起玄静,搀着他走进一家小酒馆,随即让店家上了坛酒,要了几道下酒小菜。

酒刚上来,玄静一把抓过酒坛,拍开酒封仰头便喝,哪管许多。

唐晋倒是个热心之人,见玄静只顾喝酒,倒也不见怪。待酒菜上齐,竟与玄静对饮起来。相处中,玄静一言未语,只顾喝酒。反倒是这书生,似有了几分醉意,便开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竟将自己身份来历道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唐晋是河南南阳人士,准备北上洛阳赴任福王朱常洵王府主薄一职。唐晋为人和善,路过此地见玄静独自跪于街市,直道是玄静为功名前程而烦恼,便好心邀玄静小酌,为其排忧之时,还能多结识一位朋友,何乐不为。

言语中,唐晋满是对赴任王府主薄一职沾沾自喜,紧接着又不断夸耀洛阳如何繁华、富庶,人杰地灵之地。仿佛若能扎根于洛阳,那便是一生衣食无忧!

“兄台,只要你到了洛阳,前程之事你勿须担心,等小弟在洛阳扎稳脚跟,定为你筹谋,不在话下!”唐晋刚说完这句,倒头昏睡,竟是叫也叫不醒了。

店家见唐晋醉倒,忧虑客人酒醉撒泼,又恐其赊了酒钱,这赔本的生意可做不得。随即拍着唐晋,任他如何叫唤,就是不醒。无奈,店家只得硬着头皮向玄静要,起初玄静不去搭理,被问得烦了,一掌拍在桌角,桌角顿时被生生拍断。店家吓得摊到在地,不敢言语。

玄静瞪了店家一眼,拂过腰身,这才忆起身上盘缠早已用尽。望向唐晋,见身旁放着包袱。玄静伸手便将包袱拿来,探查下见包袱中有几封书信和几件换洗衣物,而旁边还安放着几两银子。

玄静取了一两银子投给店家,随即打好包袱,将酒醉的唐晋扛在肩头,走出酒馆。

玄静走出酒馆已是夕阳西下,心里思忖着该找个客栈歇息,过了今晚再说。怎知找过几家客栈,老板不是因为他肩头扛着不知是死是活的唐晋而不敢接纳,就是因为害怕玄静而诸多借口。一位小二哥见他们可怜,便偷偷告示玄静小镇外几里处有一破庙,若是不嫌弃,去那将就一晚也可。

无奈,玄静最后只得扛着唐晋到镇外寻那破庙暂住了。

也不知走了许久,暮色降临,明月当空。玄静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当真有一破庙,随即施展轻功,片刻而至。

来到庙前,但见庙宇四周野草林立,断壁残垣,蛛网密布,显然被荒废许久。玄静四处张望,但见庙门不远弃置了一块牌匾。玄静将唐晋放下,随即前去查看。拂去牌匾那层厚厚的尘土,借着皎洁的月光,玄静依稀可以辨认出牌匾上的几个大字——“魏公祠”!

玄静心头一紧,“魏公祠”?!难道这是魏忠贤的生祠?!

玄静大怒,疯一般冲入寺庙,月光通过破烂的屋顶斜射下来,将庙中一切照亮。寺庙内部显然遭到严重破坏,但从遗留的横幅与牌匾来看,这当真是当年为魏忠贤而建的生祠,而魏忠贤的石像,早已被人们推倒在地,从腰间一分为二。

“魏忠贤!”只听玄静怒吼,大喝一声,挥手一劈,竟将魏忠贤石像头颅斩断。

玄静悲从中来,他不明白为何父亲一生忠君为国,最后却落个祸及满门,累及性命。而魏忠贤这类的奸佞小人,居然可以独揽朝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难道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父亲,你为皇帝愚忠,当真值得吗?值得吗?

玄静不断在心里盘问着,也是在问自己。

不,我绝不能如同父亲那般!

玄静起身离开破庙。临走之际,看到伏在石块上熟睡的唐晋,突然忆起唐晋要到洛阳赴任王府主薄一职之事,又想起翻查包袱之时看到的那张赴任文书。

玄静心中思忖着:如今自己已是少林叛僧,少林知我底细,李修元之名是断断不可再用。如若改名换姓,寻到一好差使,无家底可查别人定当不敢留用。如若能顶替唐晋前往洛阳赴职,成为王爷府主薄,也算是个美差。而且隐身与王爷府,相信少林寺之人也奈我不何!

注意打定,玄静走进唐晋,挥手便想谋害他。可是转念一想,这唐晋也算对自己不薄,如若这般将其害命,岂不是谋财害命,滥杀无辜?

正当玄静犹豫之际,唐晋突然睁开眼来,瞪着玄静。玄静错愕,慌神之中迅速将掌拍出,力道之大,竟将唐晋拍得脑浆迸裂!

可怜的唐晋,就这般不明不白,死在这荒郊之中。

玄静许久才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望着被自己一掌拍死的唐晋,他逐渐冷静下来。他将唐晋包袱中的书信与银两收起,随即在破庙后挖了个深坑,将唐晋尸体掩埋。

望着眼前一推小山丘,玄静道:

“唐晋,你也莫要怪我,我他日之功成,便是唐晋之名就。”

说完,玄静连夜离开破庙,前往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