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不在乎我能活多久。”任笑赶紧道,“我只要他安好,邵轻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不管你了。”邵轻翻了翻白眼,拂袖离去。
任笑会心一笑,眼睛泪水未停。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在京淮府凤阁中诬赖了邵轻,强迫她娶了自己。多好的一个相公啊。
城主府。
华灯初上,夜岚笙站在钟塔之上,迎着风负手而立,俯首看着下方如银河般闪亮的长灯街。
“听说不夜城比十个京淮府还要大,那里还有一条不夜的长灯街,岚兄这是真的吗?”
“嗯,确实有不夜的长灯街。”
“岚兄,听闻长灯街上只有买主想不到的东西,绝对没有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
“先打探一下在长灯街上购置美男的价钱。”
“无语……”
那时的她,嘴上说的话虽十分不正经,可眼底却露出了最真实的向往。
不夜城的长灯街,被世人称为整个九州最繁荣的街景。他与她还未深交之时便听她说过,她想在有生之年来不夜城,看上一看这长灯街景。
那个时候,她是否已经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来?
夜岚笙的心突然一阵钝痛,虽魏月零说,他们答应让他将邵轻带回,可他深知,这样做有多冒险,不光是不夜城,就连邵轻,都有可能因此丧命。
“在想什么?”魏程徽拎着两坛酒走了上来,将其中一坛抛给夜岚笙。
夜岚笙接过,却没动,“明日我便要出城,不与你喝了。”
魏程徽眉梢一挑,“怎么,放心不下她?”仰头喝了一口酒,又接着道,“也对,她确实是个很能出状况的人。”
夜岚笙静静的看着魏程徽,不语。
“你在怪我?”
“没有。”
“那便是在怪我了。”
夜岚笙没有接口。
魏程徽自嘲的笑了笑,举了举酒坛,“喝几口吧,说不定,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听说,你要娶漓香?”夜岚笙看着手中的酒坛子,突然问道。
“怎么?”魏程徽眸光转冷,“这难道不是你们所希望的?”
不夜城最讲究的便是血统,他是魏家的人,除了娶自己本家的,便只能娶夜家的了。若夜岚笙不是遇到了邵轻,他也必定是与自己一样的,魏月茗虽说不插手他们的婚事,也不让其他人插手,可到了真的要谈婚论嫁时,那些人不会袖手旁观。
“你的婚姻之事我不多言,但作为兄弟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要娶就娶自己喜欢的。”夜岚笙说着,拔开酒塞,喝了一口,酒香瞬间盈满感官,酒水顺着喉咙滑落,除了苦涩,他什么都尝不到。
“自己喜欢的?”魏程徽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低头看着下方的街道,银眸幽深,“我喜欢的人,我与他没有可能,所以娶哪个女人于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我将她放出来如何?”夜岚笙突然道。
“别。”魏程徽摇头,苦笑道:“我对她可没别的意思,不过是看她比较顺眼罢了。”
夜岚笙深深的看了魏程徽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说起来,你与邵轻在一起都这么久了,你似乎还未叫过我一声哥哥。”
“阿轻就叫过了?”
“无语……”
魏月零和魏月茗坐在浮生殿的殿顶上,魏月零望着塔上的两人,吐出一口瓜子壳,问道:“姐姐,他们两个在上面做什么?”
“不知道。”魏月茗吐瓜子壳,不小心把瓜子仁也吐出去了,不禁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头。
魏月零取笑道:“笨死了,我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你这种吐瓜子壳能把瓜子仁都吐出来的笨蛋。”
“臭小子!”魏月茗恼羞成怒的揍了魏月零一拳。
魏月零抱着被揍疼的脑袋,扁着小嘴泪眼汪汪,控诉:“你欺负我一个小孩子你羞不羞?”
“七八十岁的小孩子?”魏月茗没有丝毫愧疚之色,也不为魏月零的可怜相所动,“那件事,你与岚笙提了?”
“说了,只不过他好像并不打算那么做。”魏月零闷闷道。
魏月茗眸光微闪,若有所思的看向塔顶上的夜岚笙。真希望她所想的,不是夜岚笙他打算做的……
“喂,那个……”魏月零有些别扭,“那个臭老头子如何说?”
“什么臭老头子,你个臭小子,他是你亲爹。”魏月茗说着,又赏了魏月零一拳。
“女人,不许打我脑袋!”魏月零抱着脑袋闪开,迅速坐离魏月茗远些,他这个姐姐动不动就揍他,原本他可以更聪明的,都怪她。
女人?魏月茗冷笑一声,冷不防的伸脚用力踢了过去,魏月零防备不及,差点儿滚了下去。
魏月零紧紧巴在瓦片上,暗暗暗骂道:太暴力了,怪不得一直嫁不出去!
魏月茗瞥了自己弟弟一眼,自然知道他正在心底说自己的坏话,也不与他计较了,只是道:“他说邵迟自有人收拾,我们不必担忧。”
“谁?”
“天机不可泄露。”
“臭老头子!”
接下来的日子,邵轻除了每日例行去给薄魇和任笑这对奸夫****把把脉,便是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吃喝拉撒,因为她怀有身孕的原因,没有人敢来找她麻烦,短短十天的时间,愣是胖了整整五斤。
邵轻捏了捏自己肉肉的脸,整个人都不好了,“温影,你说岚笙会不会嫌我太胖?”
温影面无表情的将邵轻手边的糕点收了起来,淡淡道:“你日后少吃些便好。”
“可是我饿啊。”邵轻摸了摸肚子,哭丧着脸,“你说我肚子里这个是不是饿死鬼投胎啊,怎么这么能吃。”
“无语……”温影回以沉默。她不想打击邵轻,她之所以能吃,也有她自己的一部分原因,至少在遇到邵轻的初时,她便发现了邵轻是个很能吃又很挑吃的人。
温影看了邵轻半响,转身出去,不多时便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鸡汤走了进来,“你每日饿的时候,便多喝喝鸡汤吧。”
邵轻:“无语……”
一整个下午,院子里都回荡着邵轻的哀嚎声,有路过的弟子还特地去向薄魇打了小报告,薄魇听了之后觉得心情挺好,便赏了那人银子,于是想薄魇打邵轻报告的人就更多了。
薄魇的是内伤,经过这些时日的精心调养,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了。薄魇能下榻后,便立即去看了任笑。
任笑正在喝药,看见薄魇过来,怔了怔,仰头将药一饮而尽后,轻轻的唤了声:“尊主。”
“可好些了?”薄魇走到榻边坐下,从任笑手中接过药碗递给婢女,“嗯,看脸色好了不少。”
任笑的脸色已经不如前几日那般苍白了,已然恢复了红润,精神看起来也好了很多,“多谢尊主关系,好多了。”
两人一时无话。
任笑看着自己的手,薄魇扭头看向别处,谁也没有开口,又或者,不知道说些什么。
守在门外的卫护法久久没有听到说话声,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薄魇道:“本尊打算明日便出发去凤阁。”
“我也去。”任笑立即道,“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薄魇静静的看了任笑半响,点了点头,“也好。”
薄魇没有多留,要说的话说完后,便起身离开了。任笑微微仰起头,叹了一口气,不禁在想,邵轻与薄魇在一起时,定然不会像她与薄魇这样,谁都无话可说吧。
“难得。”邵轻过来的时候,没有看见薄魇,便打算去看看任笑,没想到竟然看见薄魇正从任笑的房间里走出了。从前的薄魇,可不是一个懂得关心他人的人啊。
薄魇神色淡淡,“本尊方才与她说了,明日便出发。”罢,转身离开。
邵轻侧身,看着薄魇的背影,挑了挑眉梢,跟了上去,“你不是老吵着要一个尊主夫人?我觉得任笑就挺合适。”
薄魇瞥了邵轻一眼,“本尊认为你更合适。”
邵轻直接无视薄魇的话,继续道:“你该不会是嫌弃她的过去吧,要我说,她会那样做可都是因为你,再说了,她与你在一起后,可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啊,为了你可连媚术都不再修炼了。”
“这些跟本尊有什么关系?”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重点?任笑是个好女人,你不能因为她的过去而否定她,况且人家连孩子都给你生了你忍心不给她名分?你还是不是人了你……”
孕妇都是这么了嗦的?薄魇无语的看了邵轻半响,默了默,决定打断她的话,“本尊那里有些厨子新研制的糕点,你要不要尝一尝?”
一听到有吃的,邵轻顿时双目发亮,不停的点头,“好啊好啊。”
温影静静的跟在两人身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方才她才答应了她什么来着?这样下去,不胖死真是没道理啊。
天初初亮的时候,邵轻便被温影拽了起来。
“影啊影,能再让我睡一会儿否?”
“不能,你昨日已经睡得够早的了,再睡下去头会痛。”
“可是我很不舒服啊。”
“你哪里不舒服?”
“我昨天吃多了现在肚子不舒服。”
“那今日便吃少一些吧。”
“嗷!”邵轻的哀嚎声回荡在院子上空,久久不绝,吓得众弟子纷纷绕路而走。
邵轻边打着哈哈,便由温影领到了大门口与薄魇汇合。薄魇双手环胸,讥笑道:“邵轻,再吃下去你变成猪了看夜岚笙还要不要你,要知道城主大人身边可是美女如云啊。”
任笑和温影失笑。
邵轻瞌睡虫一下子全跑了,眯着眼盯着薄魇看了半响,“你以为岚笙与你一样精虫时时刻刻都能上脑?”
“无语……”薄魇俊脸一沉。
这次任笑和温影不敢再笑了。
邵轻冷哼了声,从袖中摸出萧柔给她的珠子,向上一抛,指尖一点原色光芒击了过去。珠子散发出粉色的光芒,随后“啪”的一声裂开,最后化作细尘飘散。
薄魇看了眼天色,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抛给邵轻,“让她呆在里面。”
邵轻刚刚接过盒子,便见一道粉色的光芒从大门口飞出,在邵轻面前停了下来。邵轻将盒子打开,温声道:“夫人现在这里面呆着吧,等会儿会出太阳。”
那道光芒在半空中晃了几下,似在点头,而后钻入了邵轻掌中的盒子中。邵轻将盒子盖好,收入袖袋中,扫了眼前这几人一眼,“好了,出发吧。”
“一路顺风。”前来相送的影一和傅凝冲几人拱了拱手。
卫护法抱拳道:“尊主不在的时候,劳烦你们了。”
“不劳烦不劳烦。”桑二不知从何处闪身而出,嬉笑道,“我们也想看看小少主啊。”
卫护法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跟上薄魇。
进入船舱,任笑看了眼温影肩头上看起来挺沉重的两个大包袱,揶揄道:“阿影,你该不会替邵轻将整个屋子都给搬出来了吧?”
温影无奈道:“一个是邵轻和我的衣物,一个是邵轻的点心糕点。”
任笑咋舌,瞅了邵轻一眼,嘀咕道:“我怀孕的时候都没这么能吃。”
卫护法搬了张四方桌和几张高凳出来,将肩头上的包袱往桌面一放,“尊主,你们现在可要开始了?”
薄魇看向邵轻,“你说呢?”
“自然是现在开始。”邵轻搓了搓手掌,扶着腰走到桌边坐下,朝任笑和温影招了招手,“快些过来。”
任笑小跑过去,打开包袱一看,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打马吊?”
“没错。”邵轻摸着肚子点了点头,“趁着没事,大家来玩玩打发打发时间。”
任笑挑眉,“拿什么来当筹码?”
邵轻呲牙一笑,看向薄魇,薄魇又移开目光看向卫护法,卫护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从一旁拿出另一个包袱,从里面拿出一支毛笔和一个墨砚。
邵轻满意的点头,笑道:“自然是赌银子,输的人在自己的脸上先记数,最后再一起结束,你们看如何?”
任笑:“无语……”
温影:“无语……”
“本尊没意见。”薄魇邪肆一笑,将包袱抽走,里面的牌子稀里哗啦的倒了下来。
任笑和温影相视一眼,硬着头皮上了。卫护法则在一旁时不时为几人添茶倒水。对薄魇和邵轻的娱乐方法,卫护法已经见怪不怪了,有的时候缺人手,他还会被拉去一起玩。自然,输得十分惨烈。
龙门码头,夜岚笙迎风而立,放眼看向海面,掩在袖下的双手紧紧握起。
夜岚笙处理好不夜城的事情后,便立即离开了,却不想回到小木屋,迎接他的是一室空荡和桌面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岚笙,我去龙门一趟,勿忧。
夜岚笙气得当时就将那桌子给劈成了两半。他就该猜到,邵轻不是个安分的女人,恐怕他前脚刚走,邵轻紧接着就收拾包袱带着温影离开了。
这个女人,等再见到她,他要拿条绳子将她拴起来,别再腰上带着走!
“大人,不如先回宅子吧,属下在这里等着,看到夫人回来第一时间通知您。”楚风劝道。
夜岚笙淡淡道:“不必了,已经到了。”
楚风转身,果真见一艘大船穿过重重薄雾,从远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