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病人,他聪慧淡定,而且社会地位很高,在催眠他后,我向他施加了以下暗示:“当你清醒后,你会闻到十分强烈的氨水的味道,因为我打翻了一瓶氨水,氨水洒到了你的衣服上。”在我叫醒他后,他嗅了几下空气,然后对我说:“你身边有一种味道。”我问他:“什么味道?我没有闻到任何味道,我得了感冒。”他说:“有点像醋的味道,你是不是在炉火的周围打翻了一瓶醋?”我回答他:“不,没有什么味道,这只是我在你催眠期间施加给你的一种暗示,但是不应该是醋的味道。仔细闻闻,是什么味道?”“我不太肯定,好像是醋的味道。”“应该是氨水的味道。”“它确实有点像氨水,但是我没有认出来。”“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这只是一个暗示,而非事实,你还能闻到它吗?”他把手举到鼻子前嗅了嗅,然后回答说:“真奇怪,我还是能够闻到那种味道,而且非常强烈。”这种情况的发生是因为氨水这个词语没有能够保留在他的脑中。因为他在日常生活中提到氨水的频率不高,所以这个病人不能非常精确地领会暗示所表达的想法。他的嗅觉系统会让他想起类似于氨水味的醋味。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再补充一个事例。我接待过一位患有心脏病的病人,在他处于催眠睡眠时,我向他暗示:“在清醒后,你要拿起床附近的桌子上的一本书,翻到56页,你会看到一个自己的肖像画,它非常生动精致。”当他清醒后,我看见他拿起那本书。我问他:“你在找什么?”“一个我刚刚开始看的故事,我记得上次我看到56页。”“你是不是在这页上找什么特别的东西?”“不,我只是想继续看完这个故事。”他翻到了那页,而且看起来很吃惊。“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到了一副肖像。”他盯着画像看了几分钟才认出画的是自己。“这是我!”在他翻页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发现这么一副肖像画,所以他没能马上认出画的是自己。暗示诱导出的幻觉可以栩栩如生。
即使病人知道自己看到或感到的只是幻觉,但是他也无法消除幻觉。这种现象在非常聪明的被试身上也可以观察到。最近,我催眠了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她的心态非常好,为人沉稳,她的信念非常坚定。我向她暗示,在清醒后,她会看到一朵玫瑰。当她清醒后,确实看到了想象中的玫瑰,她碰了碰这朵玫瑰,又闻了闻它,然后向我描述这朵玫瑰。她知道我给她施加过暗示,所以她问我这玫瑰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她说:“我根本无法分辨出它的真假。”我告诉它,这朵玫瑰是虚幻的。她相信了我所说的,但是尽管她的理智意识到玫瑰是不存在的,她仍然能够看到这朵玫瑰。她说:“我还是能看到它,碰触它时,我手上的触感十分逼真,如果你在它旁边放上一朵真玫瑰,我根本没办法分清二者。”我暗示她会看到这朵玫瑰十分钟。她移动玫瑰,改变它的位置。病人十分清醒,镇定地和我讨论着这种现象。然后我对她说:“最后看它一眼吧,它就要消失了。”然后她看见玫瑰逐渐模糊,褪色,最后渐渐地消失了。其他被试无法十分逼真地看到暗示引导的幻觉,因为幻觉出现时很模糊,也不生动。幻觉是支离破碎的,有时也会十分模糊,在以后的催眠中,幻觉会变得清晰一些。其他对暗示不太敏感的被试在清醒后会记得暗示的内容,他们知道操作者希望他们看到、听到或者感觉到什么,比如音乐,但是他们无法出现幻觉,因为他们不接受暗示。我会继续给出这方面的例子。我还要说一说关于这些简单或复杂的幻觉的事。深度梦游症者通常以能在清醒后出现一个或几个感觉通道的幻觉为特征。以下是实例。在我的一位同事S在场时,我对C暗示,在清醒后,他会看到S,而且在他眼中,S只剃了半边胡子,有一个银色的鼻子。在清醒后,被试偶然地看到了S,然后他就爆发出一阵大笑。他说:“你一定和人打赌了,赌你只剃半边胡子,把鼻子涂成银色!你一定曾经在伤兵站待过,是不是?”
另一次,在一个满是病人的病房里,我暗示他看到每张床上都有一只狗,而不是病人。在清醒后,病人非常吃惊地发现自己在一个动物医院。有一次,病人告诉我房东的妻子辱骂过他,我向他暗示当他清醒后,他会看到房东来到房间里,他会就房东妻子的行为向房东发表抗议,他们对话了五分钟之后,病人会再次入睡。在病人清醒后,他确实看到了房东,然后对他说:“啊,今天真是个好天气。H先生,很高兴见到您,我有些话必须要告诉您。您的妻子是个坏女人,她侮辱我。这种事情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要报警。”在如此滔滔不绝地责骂了几分钟后,病人坐下来又睡着了。在夏兰顿疯人院(译者注:夏兰顿是法国的村庄,因设有疯人院而出名)的主治心理医生克里斯蒂安在场时,我对S暗示:“当你清醒后,你会看见一个女人,她会给你一篮子草莓。你要感谢她,和她握手,然后吃掉草莓。”在半小时后病人清醒了。他走到床边说:“日安,女士,非常感谢。”然后他就摇了摇手。我走近他,他向我展示了想象中的一篮草莓。我问他:“那位女士在哪里?”他回答说:“她已经走了。她在那里,就是走廊里。”他指着开向走廊的窗户这么说。然后他把草莓一个一个地吃掉了,他优雅地把草莓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草莓,然后把草莓柄都扔掉了,现在他在擦手,他的表现十分逼真,根本不可能是伪装出来的。我也曾经让这个被试“吃”樱桃、桃子或葡萄。当他便秘时,我让他“喝下”一瓶想象中的塞得利兹粉(译者注:可用作轻泻剂,也可用以制造碱性矿泉水)泡的水。当他接过这瓶虚幻的水后,他把水倒进想象中的玻璃杯里,连续喝下整整三四杯水,并且做出吞咽的动作。他发现水很苦,他放下水杯,由于这副虚幻的腹泻剂,他一天会排便四五次。然而,如果便秘的情况十分严重,仅靠这种虚幻的暗示是不足以治愈便秘的。还有一位G女士,她是一位聪明、多愁善感但是并不躁狂的女性,稍后我会提到她,在她身上我诱导出了最复杂的催眠后幻觉,她的所有感官都出现了幻觉。我让她感到自己听到了医院的院子里传过来的军乐声。士兵们走上楼,进入屋子里。她看到一位乐队指挥在她床前转动。
一位音乐家来到她身边对她说话。他喝醉了,并且提出一个非常不妥当的要求。他想拥抱她。她扇了他两巴掌,然后叫来了她的姐姐和护士,她们飞快地赶了过来,把这个醉鬼赶了出去。在催眠中暗示的整个场景和人物——包括她自己和其他所有人在内,都一一展现在病人眼前,栩栩如生。病人从前没有出现过类似的幻觉。病人无法消除这种幻觉。她环顾四周问其他病人是否看到了这些场景,或者听到了什么声音。她无法区分开现实与虚幻。当一切结束时我对她说:“这只是我施加给你的一个幻境。”她完全明白这些只是幻觉,但是她坚持说这一切不只是一个梦,它太逼真了。另外一个病例中的病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我让她在清醒后“看”到了她手指上戴着一个戒指,或者在手臂上戴着一个手镯,或者我给她的一个精致的扇子,扇子上画着她认识的人的肖像。她非常喜欢这个礼物,但是三四分钟后扇子这个意象在她脑中消失了。这次实验让她意识到这些意象的保留时间非常短暂,从那以后,她就请求我让这个意象一直保留在她脑中,不要消失。这些幻觉在其他被试身上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我让L女士在清醒后“看”到她丈夫的画像。尽管她十分清楚这幅画像根本不存在,但是第二天这位女士仍然能“看”到这画像。另外一次,我对她说:“在清醒后你会看到E女士坐在椅子上。”(实际上是R女士坐在椅子上)。当她清醒后,她“看”到了E女士,然后和她攀谈了起来。在谈话进行了十分钟后,我说:“你犯了个错误。在你面前的不是E女士,她是R女士。”她相信了我的话,她知道这是一个幻觉而已,然而她无法消除这个幻觉。因为这种持续的幻觉,所以她觉得很不适应。根据她的要求,半小时后我再次催眠了她,这次病人看到了R女士。这些关于幻觉的例子我可以举出无穷多个来,但是并非所有的梦游症者都会出现幻觉。我向A保证,在他清醒后他会在自己的床上看到一只狗,他会拍一拍它。在清醒后,他向四周看了看,但是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他说好像梦到在他的床上有一只狗。另外一次我对他说:“在清醒后,你会看到我的鼻子流血流地很严重。”在清醒后,他看着我说:“你的鼻子应该在流血,而且很严重。”他没有“看”到血,但是“流鼻血”这个想法在他的脑中保留了下来。因此,有些梦游症者会执行暗示行为,而其他梦游症者会对暗示性感官幻觉十分敏感。这些被试可能感到痒、痛,这些是由敏感性幻觉导致的,而与感官幻觉无关。例如,在这种类型的病人处于催眠睡眠期间可以给他施加如下暗示:在吃到盐时他尝到的是糖的味道,并且这种甜味会一直保持下去,可是这种暗示根本不可能成功。在清醒后,他们尝到的是盐的味道,而非糖的味道。他们无法“看”到红色或黄色的物体。感官幻觉的作用最多达到幻觉的程度而已。在其他的病人身上,暗示行为、感官—知觉错觉和幻觉都会出现。而且,相同的被试在第一次时可能会抵触感觉幻觉,但是通过练习,在进行多次催眠后,他可以执行所有向他施加的幻觉暗示。在某些病例中,操作者会施加消极幻觉暗示。这种暗示只有在深度梦游症者身上才会成功。有一天,我和李波特先生在一起,他向一位被催眠女士(非癔病病例)暗示:在她清醒后,她“看”不到我,我已经“走”了,但是我把忘了带走我的帽子。
在离开前,她会戴上我的帽子,然后把帽子送到我家去。当她清醒后,我站在他面前。有人问她:“伯恩海姆医生在哪?”她回答说:“他已经走了。这是他的帽子。”我对她说:“女士,我在这里,我没有走,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她没有回答我。五分钟后,暗示的效力消失,我坐在她身边问她:“你来李波特医生这里多久了?”她保持沉默,就好像没有看到我也没有听到我说话似的。其他人问她同样的问题。她立刻就回答了:“十五天了。”然后我继续问她:“女士,在接受治疗后,你是否感到好多了?”她同样沉默,但是同样地回答了其他人提出的相同问题。我把手放在她面前两分钟。她没有眨眼或皱眉。在她真正地关注到我之前,在她眼中我根本不存在。最后,在走的时候,她戴上我的帽子,然后离开了。李波特先生跟在她身后走到了街上,要回了我的帽子,他对她说他会把帽子带给我。我成功地在我的梦游症被试身上重复了这个关于消极幻觉的暗示很多次。我要讲一个病例。这个病例是关于G女士的,在两位来自小镇上的病人在场时,我向她暗示,当她清醒后,她无法再“看”到我或“听”到我。我不再在那里了。在她清醒后,她寻找着我。我用尽方法也无法让她看到我。我在她耳边低语告诉她我就在那里,掐她的手,她猛然缩回了手,但是还是没发现我。在场的女士告诉她我就在场,而且我在跟她说话。她看不到我,而且她认为那位女士是在跟她开玩笑。在其他几次催眠她时,我都成功引起了这种消极幻觉,可是只能持续五到十分钟,但是这一次我能够一直让她保持这种状态超过20分钟。在场的两位女士中其中一位患有癔病。我用催眠术来治疗她因癔病而失声的症状。她对催眠幻觉和催眠后幻觉都十分敏感。在上述实验后的第二天,我催眠她进入梦游症状态并对她说:“你知道,在清醒后你会再也看不到我。”她开始微笑。我说:“你在笑,因为你记得昨天的那位女士,在她清醒后她也看不见我。
你也一样,你只是看不到我,而不是我真的离开了。一旦我叫醒你,我在你眼中会消失十分钟。你会看到我重新出现在对面的门中。”当我叫醒她的时候,她徒劳地寻找着我,而且好像因为没有找到我而感到非常沮丧。我说:“我在这,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我。我正在触碰你,我正在轻挠你的前额。”她没有动。我补充说:“你正在跟我开玩笑,你只是在玩一个游戏,你不由自主地发笑,你马上就要大笑。”但是她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当她表现出不悦时,我告诉在场的人向她说明我被紧急叫去了隔壁病房的病人那里。她的心情仍旧很糟糕,立刻就又去睡觉了。在第十分钟她正好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门边,她好像“看”到我走了进来,向我低头示意,表现得非常高兴能够再次见到我,我把她的不悦归咎于恐惧,因为她害怕在清醒时我不在场她的神经系统可能会出现什么问题。我向她承认我一直在场,但是我向她施加了一个和她昨天看到的实验中出现的暗示相同的消极暗示。实验后她非常肯定地告诉我她根本没看到我也没听到我说话。所以我施加的不在场暗示非常完美。
幻觉暗示的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