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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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不要你这么没出息(1)

1

寒假我在家里没到过完年就回上海了,趁着沈樱放年假,两人一起去西塘玩了几天。

寒假里匪哥和阿刚都没有回去,两人为了迎接狗年的到来,玩了一个星期的星际争霸。到了狗年,两人为了欢送鸡年的离去,又玩了一星期星际争霸。

除了狂玩“星际”外,留在这边过年还有意外收获。匪哥说寒假里校领导过来给没回家过年的研究生发东西了。

“我和阿刚正在玩星际,外面哐哐敲门!我当时口气恶劣,冲门外狮子吼,谁啊?外面说麦校长来看你们啦!我靠,我被吓得差点屁滚尿流了,和阿刚连忙ALT+F4啊!”匪哥一边说一边比划,“飞速在桌上摆了两本专业书,以虔诚学子的姿态迎接校长的来访啊。”

我说:“发了什么东西?”

匪哥指指桌子上剩下的半袋小瓜子和花生说:“这不都给你留着了嘛!一袋小瓜子一袋花生,外加两百块钱。妈的,小瓜子真耐吃,我和阿刚啃了一个寒假没啃光!”

我嗑了几粒瓜子说:“这他妈小不溜秋的嗑到猴年马月!”

“这个就叫领导的艺术。”匪哥也抓过一把瓜子嗑,“你想想看,要是送些让你几天就吃完的东西,你还会天天记得领导的温暖吗?送这种小瓜子,让你嗑上半年,天天念着领导寒假过来看你了。等到你嗑完了,寒假又到啦,领导又给你送了一包过来!”

我咂咂嘴:“牛逼,领导就是领导,我们这种小人永远达不到领导的境界。”

“那是!”匪哥朝窗外吐瓜子壳,回脸说,“还有一个喜讯要告诉你,田雪被人玷污啦!”

“是吗?”我叫起来,“谁啊?”

匪哥把瓜子嗑得嘎嘎响,好像要把谁嗑死一样:“赛华佗!”

赛华佗是化学系的研究生,虽然貌不惊人,却是我们东五二楼的风云人物。他号称来自中医世家,自幼饱读医书。开始听的人都将信将疑,后来他们宿舍有个人牙龈肿胀,食不下咽,疼得死去活来,在医院挂了三天青霉素还是不见起色。赛华佗毛遂自荐,拿了一根针,打着手电筒在他牙龈上戳了几下,顿时一股脓水吱吱涌出。赛华佗又让他吃了两天青霉素,居然就好了。

赛华佗声名大振,开始有患者慕名而来。有个满脸青春痘的学生跑去求医,赛华佗开了方子,两个多月后那个学生的青春痘居然消失大半,再两个月后,基本上没有了。后来我们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赛华佗根本没让他吃药,也没拿针戳他,只是让他火速找个性伴侣,天天过性生活。那个学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发奋聊天,在网上找了一个相貌让人心碎的女网友,开始了频繁的禽兽生活,没想到真有疗效了。自此,赛华佗被传为神话。

后来,赛华佗索性打着弘扬家学的名义,从家里带来大量中草药,在宿舍里开了个小药铺,生意还颇为不错。

据匪哥说,田雪好像去找赛华佗看头疼,结果不知道怎么看的,两人看床上去了。田雪寒假都没回家,天天跟赛华佗黏在一起。

匪哥摇头感叹:“你看赛华佗有什么好,不就会看点病嘛,长得跟小老头一样。哎,这年头还是做牛粪好,鲜花呼呼地插过来!”

和沈樱在西塘玩的时候,我跟她说起田雪和赛华佗的事情,感叹说鲜花插牛粪上了。沈樱说:“我看才不是,人家有才呀,还能看病呢!你们男的懂什么呀,就知道看外表!”

“还是你幸福!”我感叹说,“能找到我这样的,才高八斗又玉树临风的!”

沈樱白了我一眼:“人家还会看病,你会什么呀?”

“好了好了,是我运气好,上辈子一只蚂蚁都没踩,这辈子才能追到你。”

从西塘回来后没几天,有天下午我在图书馆吹完空调回宿舍抽烟,远远看到宿舍楼下停着一辆白色的宝马。经过车边的时候,我朝里面看了眼,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气定神闲地坐在里面。

阿刚正埋头帮老板写材料,见我回来说:“刚刚楼下阿姨上来,说有人找你。”

“谁找我?”

阿刚写得正酣,头也不抬:“不知道。”

我去楼下值班室一问,居然是那个开宝马的男人找我。我心里一跳,隐约觉得不妙。那个男人带着无边眼镜,长得倒也不赖,养尊处优挺有风度的样子。他微笑着跟我握手:“你就是郑海帆吧,我们可以找个茶社坐下来谈谈吗?”

他准备开车去,我说不用,学校门口就有个“避风塘”。我当然不会坐他的车,那样就矮了一截。

“我姓申,你就叫我申友杰好了。”他靠在藤椅上面色和蔼地看着我,“我想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不太清楚,愿闻其详。”

他微微笑了笑:“到底是有学问的人,那我也不绕圈子了,我相信你也喜欢坦诚的人。”

他掏出一包“熊猫”,递了两支过来,我没接,他也没介意,自己点了一根:“这么说吧,我知道你和沈樱的事情,不过你可能不太知道我和她的事情。”

我坐在藤椅上,不动声色看着他。

“我和她去年十月份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介绍。两人见了几次面,聊了很多。”他停了一下,看我表情,“应该说,我们很聊得来,相处得也很愉快。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相信。不过至少在我感觉而言,相处得很融洽。”

他弹了下烟灰,停下喝了口茶:“可能我说得有些啰嗦,希望你别介意。我是想说,我和她在一起并没有相处的困难。坦白说,我对她感觉很好。她对我应该是有些犹疑,我一开始不明白原因是什么,后来才知道有你的存在。”

我从口袋里掏出红双喜,点了一支,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他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今天来,首先我想请你谅解,因为从通俗的角度来说,我是后来者。但是你也知道,作为后来者,我之所以能存在,也是有道理的。”

我冷眼看他,他应该受过不错的教育,挺有涵养。

“我知道你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你,对你们的感情我深信不疑。不过有一点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喜欢一个人并不代表全部。”他上身微微前倾,温和地看着我,“在这个社会,并不是彼此喜欢就可以结婚生子,白头到老。过日子不是谈恋爱,要考虑的因素很多,不知道你想过这些没有?”

他微笑着看着我,等我开口。

我吸了口烟,慢慢吐出来,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点:“你说好了,我在听。”

“两人在一起过日子要考虑很多因素。比如说,房子。如果对生活要求高一点,那么可以加上车子、别墅。而且两人结婚以后,还要想到双方父母的生活,以后子女的教育。你想过这些没有?”

我喝了口茶,重新靠在藤椅上。他微笑着招手叫来服务员,重新添了茶水,慢悠悠地说:“我知道你很喜欢沈樱,我想你也很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他微笑着看我:“你能让她幸福吗?”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摊开手掌:“如果不能,你为什么不放手让别人给她幸福呢?”

“你能?”

他拿过茶壶替我续上茶:“谈恋爱可能需要风花雪月,但是结婚过日子,需要的是稳定的物质生活。而且你也知道,我和沈樱在一起并没有相处的困难。如果我比你早认识她,我想她也愿意和我在一起。换句话说——”

他停下来看着我,孔子布道一样面色和蔼风度翩翩:“如果没有你的存在,她应该就不会犹疑了。”

“你知道她怎么想?”

“我比你大几岁,经历的事情应该多一些,看穿一个人的心思有时候对我来说,并不困难。”

“那你看穿我的心思了吗?”

他笑了笑:“说实话,从见面开始,我就知道你对我抱有敌意。我很理解,换了我在你的位置,我也会这样。我想你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这一点应该没有错吧?”

我重新点了支烟,故作老成地说:“你前面说得挺有逻辑的,后来太乱了。能不能说得直接一点?”

他伸手扶了下眼镜,不愠不火:“我过来找你,肯定是想你退出。这不仅仅是成全我,也是成全她。她完全可以过很幸福的生活,你为什么不能放手呢?”

他露出真面目来我反倒泰然了,我喝了口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脸色僵了一下,但旋即又恢复自然,打开包拿出一个很大的牛皮纸袋,从桌子上推过来:“你毕竟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我想你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我亏欠你的,希望能给你一点补偿。这种做法可能会显得很庸俗,但是它很实际。生活不就是很实际的吗?”

他注视着我,我静静抽着烟,他又轻轻推了下纸袋:“这是五十万块钱,我的一点心意。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贪图钱的人,我只是希望你收下这点心意,当做成全我,也当做是给沈樱一个幸福的机会。”

这是一个很睿智的人,他知道钱比话语更有说服力,也知道现金更能打动一个人的心。他说了一大圈话,铺好了台阶让我拿这笔钱。

我灭掉烟,看着他:“你太高估我了,我对她的感情值不了五十万块钱。我寒酸的时候,可能只能带她去吃几块钱的麻辣烫,我对她的感情就值那么多——但是我希望你清楚,我对她的感情是不出售的,即使它很便宜,但是对我却很重要。”

他眉头瞬间有皱的趋势,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带着歉意说:“我知道这样做让你有些尴尬,但是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平静地说:“我很理解你,也希望你能理解我。”

“今天可能有些仓促,我希望你能静下心好好考虑一下。并不是说谁胜出、谁退出的问题,而是如何让她过得幸福的问题。”他静静地透过无边眼镜看着我,眼神像饱餐后的狮子一样平静而温和,“我们并不是竞争者,我们只是碰巧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子。我想,这也是一种缘分,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我看着他没说话,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助的事情,可以打电话给我。以朋友的身份打来,我也同样以朋友的身份帮助你。”

两人在“避风塘”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他始终很有风度,说话不急不缓。我表面平静,心里酸苦苦的。男人毕竟都有自尊的,看到一个比你强的男人对你说,你女朋友和他相处得很愉快,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我自己感到说不出的自卑与屈辱,甚至有一丝愤恨。

他招呼服务员来买单,我掏出钱包说我来。他微笑着看着我:“恭敬不如从命,谢谢。”

他起身的时候没有拿那个牛皮纸袋,我指了下袋子说:“你的袋子。”

他看了眼袋子,微微笑了一下:“应该是你的袋子。”

“你不拿服务员会把它收走的。”

我和他一起步行回学校,临走前他伸出手跟我握手:“说实话,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这就好比狮子对狐狸说:“我们不是敌人,我们只是碰巧喜欢上了同一只兔子而已。你把兔子交出来的话,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

去他奶奶的大头鬼吧!成为朋友?虽然他说这句话时一副谦逊的口吻,但我很清楚,他心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我要是能和他做朋友,肯定是先找把刀把自己阉了。

2

我没有在电话里告诉沈樱申友杰来找我的事情。我想,自己应该大度一些,淡定一些,成熟一些,不能狗急跳墙让沈樱大跌眼镜。

在佯装淡定的同时,我开始无比怀念相恋之初和沈樱那种心无芥蒂畅所欲言的状态。那时我们彼此没有秘密,聊过去聊未来,聊一切身边的事情。

沈樱说她九岁生日的时候,她妈妈给她买了一条小金鱼,放在玻璃鱼缸里。她喜欢得要命,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趴到鱼缸前看小金鱼。到了冬天,小沈樱觉得自己都换上棉衣了,小金鱼也应该会冷的,于是忙活了半天给鱼缸换上了温水。小金鱼当晚就一脸愤恨地撒手而去,小沈樱哭了整整一夜,枕巾都湿透了,以后看到金鱼就伤心。

她告诉我从小学到高中,常常有男老师借故亲近她。初中时有位化学老师手把手教她做实验,弄得她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害得她以后一进化学实验室就面红心跳。

那时候的沈樱不管是不是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喜欢跟我说,每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几乎不用说话,只用听她一个人讲就好了。那时候的沈樱心里从来不对我藏事情,那时候的沈樱想让我知道所有关于她的事情,那时候的沈樱那么美丽可爱……

现在沈樱的心里,有了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盼到二十六号,沈樱回来了。那天去酒店放好行李后,她说上海植物园有个花展,她想去看。我对需要走路的活动向来没什么兴趣,但因为现在很少在一起,也不想扫她的兴致。

沈樱的兴致跟那天的阳光一样,灿烂高涨,每到一处不一样的花前都要独照、合影地折腾上一番。我一直憋着,后来经过一片美人蕉的时候,我指着那片火一样的美人蕉说:“你知道不知道关于美人蕉的传说?一群仙女跑到凡间来玩,在一个水潭里洗澡洗得忘情,天亮了都不知道,回不去天国了,于是就变成了美人蕉。”

她笑着看我:“这么博学?”

我说累了,两人找了个阳光下的长椅坐了下来。我点了支烟,看着前方说:“上个星期有个人来找我。”

“嗯?”她正拿着相机看照片,闻言抬起头。

“你应该认识,叫申友杰。”

沈樱呆住了,半天才说:“他跟你说什么了?”

“你觉得会说什么?”

“我妈妈逼着我见他的,我和他只是一般的朋友。”

我转脸看着她,认真地说:“我怕你也回不去了。”

沈樱忽然有些激动:“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多一点信任?”

那片美人蕉真灿烂,红得像火焰一般,把面前的一片草地都烧了起来。一个妇女带着小孩经过,小孩伸手指着沈樱叫姐姐。沈樱从包里拿出巧克力递给他,小孩把巧克力举给他妈妈看。那个妇女说:“快谢谢姐姐。”

小孩奶声奶气地冲她说:“谢谢姐姐。”

她轻轻拍了下他脸蛋:“小弟弟真乖。”

妇女带着小孩走后,她撒娇一样地说:“你连小孩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