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分,许靳乔恰好身在川北。
盛桥集团刚刚成立不久,他亲赴川北出差,与当地一家公司谈合作案,谁知到达的当晚,竟然就发生了大地震!
许靳乔算是死里逃生,地震发生在凌晨一点多钟,那时他恰巧起夜在卫生间,酒店坍塌时,他依靠墙角的三角地带,避开了被砸伤砸死的危险,捡回了一条命。
地震后,他的合作无法再谈,看到那么多人无家可归,无食可吃,他通知温承赫,为灾区采购捐赠了一批用品和食物,他本人也加入了救灾行列,尽自己的一份力。
那晚,他忙到九点多钟,天忽然下雨了,他淋了雨竟发起了烧,身边的人都在忙于安顿灾民,医生护士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去找药品,本想自己服药,但伤者太多,药品已经出现了短缺,听到临时搭建的手术帐篷里,那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他迈出的脚步,又默默的收回。
他想,他身强体壮,挺一挺应该就能退烧的。
帮不了人,他索性先回川北城中的安置点,酒店坍塌了一半,但已划入危险地带不能再住人,他便搬到了政府临时安置的单位大院里。
原本不太长的一段路,许靳乔却走得艰难,雨越下越大,他浑身早已湿透,烧也越来越厉害,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黑漆的路上,他打着手电踉跄前行,忽然间,一个少女的哭喊声飘入了耳中――
“奶奶!”
“奶奶,你在哪儿?”
“奶奶……”
许靳乔一怔,他急忙寻声找过去,竟在一个小胡同里,找到了一个全身脏兮兮小女孩儿,那孩子坐在墙角,头顶有伸出的楼板,恰巧为她挡了雨,但她哭得格外伤心,一边哭一边喊着奶奶,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一起,看起来很可怜很令人疼惜。
“小朋友,你一个人么?”许靳乔走过去,由于发烧,嗓音干哑的厉害。
小女孩儿听到询问,她抹了把眼睛,抽噎着说道:“呜呜,我一个人,他们说……说我奶奶死了,我不相信……”
此刻,许靳乔已头晕目眩,他撑不住的伸手托住墙壁,挨着小女孩儿坐了下来,他尽他所能的安慰她道:“没关系,你奶奶在天上看着你呢,她没死,只是换了个地方住。”
小女孩儿瘪了瘪小嘴,“你骗人,奶奶舍不得丢下我的,我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她不能死,呜呜……”说着说着,这孩子竟又哭了起来。
许靳乔生着病浑身难受,一听便烦燥不堪,他本身脾气不好又寡言,能劝那几句已经是他的极限,所以他眉头一蹙,厉声喝道:“不准哭!再敢哭一声,我就叫警察来抓你!”
在他对小孩子的认知里,以为小孩子都是怕警察的。
然而,小女孩儿在怔了一瞬后,却小声说道:“我又没犯法,警察凭什么抓我?”
闻言,许靳乔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教训这个小屁孩儿,谁知他烧得太严重,眼前一黑,竟一头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许靳乔竟身在城中的医院里,病床边趴着一个小脑袋,睡得呼呼的香。
片刻的茫然后,他伸手推那颗脑袋,想说话却咳嗽不已,“咳咳……”
“先生,您醒啦!”小女孩儿一惊坐起了身,看到许靳乔咳得俊容泛红,她连忙跑出门,回来时手中端着一碗白开水,巴掌大的小脸上,扬着欣喜的笑容,“先生,您喝点儿水会好很多的。”
许靳乔接过碗,这个特殊情况下,已经无法顾及干不干净,他喝下半碗后,终于感觉全身舒畅不少,把碗递回给小女孩儿,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瘦得干巴巴的孩子,蹙眉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我怎么会在医院?”
“先生,您昨晚昏倒了,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您……嗯,也住在天上去了……”小女孩儿说到这儿,小脸讪讪的,看到许靳乔黑了脸,她禁不住笑开,“嘿嘿,我一摸您额头,发现您发烧了,我想背您去医院,可试了试背不动,我就跑到医院找人求救,然后您被灾区的志愿者送来了医院,医生给您打了退烧针,大家都很忙,顾不上照顾您,我就守着您了。”
闻言,许靳乔终于想起了昨晚的事,看着床前的小女孩儿,他态度温和了几分,“那该我谢谢你。”
“不客气啦,不过我告诉你哦,你吓唬人的本事不行的,我不是小孩子,我不怕警察叔叔!”小女孩儿似乎有点嚣张,下巴扬得高高的,一副说教的样子。
许靳乔眉心一蹙,抬手便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怕这个么?你这孩子几岁了,胆子倒挺大的。”
“我十五岁了,才不是小孩子,我都念初三了呢!”小女孩儿抱住额头,退出几步,小脸上满是哀怨的表情,“你好讨厌,君子必须动口不动手的,你不知道嘛?”
没理她后面的话,许靳乔意外的挑眉,“你十五了?怎么看起来像十岁左右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萧宝儿,我只是个子矮一些而已,但我真的十五岁了呢!”
“哦。那你家真的再没有人了么?”
“是啊,我奶奶死了,我被安置在了福利院,昨晚……我不相信奶奶就这样走了,我就跑出来寻找奶奶,可是……”
萧宝儿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垂下脑袋肩膀一抽一抽的,压抑着哭声,看起来可怜而无助。
许靳乔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透过她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母亲自杀,抛下了十三岁的他,也如此刻的萧宝儿一般,哭得那么伤心,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后来,许靳乔病好,他亲自送萧宝儿回福利院。
路上,萧宝儿有些不太开心的样子,沉闷着不说话。
“宝儿,怎么了?”许靳乔关切的问她,顺手给小丫头撩了撩乱七八糟的头发。
“我不想回福利院,我想上学,听说一旦成年,福利院就不会再收留我了,那时我又得离开,而我已经快成年了……”
好不容易习惯了一个家,还没捂热就被送走的话,这种感觉是很不好受的。
许靳乔思考了片刻,他停下脚步,扳过萧宝儿的肩膀,他郑重的问她,“宝儿,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收留你,我住在A城,你随我到A城上学,我给你找最好的中学,供你读书生活,供你衣食无忧,怎么样?”
“先生您……您愿意收留我?”萧宝儿吃惊得瞪大了双目,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这是真的么?您为什么收留我?念书生活要花好多好多钱的,我根本没有钱,我……”
许靳乔温润的一笑,他大掌抚上她的头,轻声道:“你放心,别说供你一个,就是供十个我也能供养得起,我是做生意的,家中也算殷实,生活不成问题,现在关键的是,你敢不敢跟我走,敢不敢把你的未来交给我?”
“你……你是坏人么?”萧宝儿迟疑了几秒钟,歪着脑袋问他,她眼睛极为清澈,纯净的就像没有任何心机的小孩子。
许靳乔心念微动,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神色莫名的愈发柔和,商场上心狠手辣的他,对这个少女竟出奇的生出怜爱之心,他缓缓道:“我不知道我算不算一个好人,但我绝对不是坏人,因为坏人是不会给灾民捐钱捐物,也不会投身救灾行列的,你可以跟民政局的人打听一下我,确定我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好,如果先生是好人,那我不怕,但我还是想住在川北,可以么?”萧宝儿想了想,说道。
许靳乔道:“不行,假如你愿意被我收养,那就必须跟我回A城,我的公司在A城,我不能长期呆在这里照顾你的,而且A城是国际化的大城市,你在那边念书,会比这里条件好太多,对你以后的发展,也会大有好处。”
他的言行很霸道,自有一股久居高位的气势,萧宝儿讷讷的不敢再多说,只道:“让我考虑一下,可以么?”
“可以,我在这里会多留几天,你考虑好告诉我,我找福利院方面商谈办手续。”
“嗯。”
五天后,许靳乔将萧宝儿从福利院接了出来,院长亲自送他们,对他一个劲儿的说着感激的话,原本以他单身的情况,是不符合收养规定的,但他出具了慈善家的证明书,以及各种身份证明,最后还找了川北民政局局长,签了法律责任协议,再加上萧宝儿本人的同意,这才办妥了手续。
从那天起,萧宝儿便生活在了A城,许靳乔将她的户口一并迁入A城,为她改了新名字――萧琰!
从十五岁到二十岁,她的生命与许靳乔深深的捆绑在了一起。
五年,不长也不短,她的青春期,是他亲眼见证的,是他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看着她从瘦巴巴的小女孩儿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们相伴五年,分离了四年,九年的光阴,让他们的心靠得很近很近,可有时,却又很远很远……
车子停在城外的山脚下,郁郁葱葱的青山,高耸入云。
萧琰是被关车门的声音震醒的,她揉着眼睛茫然的瞅向车窗外,只见许靳乔挺拔的身影,大步走向左前方的售票点,她怔忡的默读着售票牌上的景区名称:翠屏山。
他……带她来爬山?
萧琰秀眉紧拧在一起,内心满是疑惑,他究竟想做什么呀?
“下车!”
很快,许靳乔回来,看到车窗上的她,他沉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