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靳乔深邃如海的墨眸,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到许江崇脸上,他嗓音涔冷如冰,“我妈生前,你给她送过什么礼物?”
“礼物?”许江崇一楞,表情更加呆楞,“我不知道呀?我送过乔舒礼物么?”
旁的人,摒息聆听,不敢插言,一颗颗心,不约而同的悬在了半空。
“没关系,你不记得,会有东西让你记得。”许靳乔从西装上衣里面的口袋中,拿出两样东西,一是日记本,一是那半截安神香。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挥发,香味儿已基本散去,只剩下了淡淡的味道。
而无人注意到,景爱华那倏然一变的眼神,以及瞬间僵硬的身躯!
“这……”许江崇深深的蹙眉,看看发黄的日记本,再看看那半截香,疑惑不已,“这是什么?阿乔,你哪儿找来的东西?那个绿皮本子是谁的?”
许靳乔面色冷凝,“是我妈的,她亲手写的日记,锁在她的遗物里。这半截香,你认得么?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安神香!
“安神香?”许江崇愕然,继而按了按太阳穴,使劲儿的回忆,“阿乔,你的意思是,这支香与我送给你妈妈的礼物有关?”
许靳乔勾唇,语气轻飘飘的,却夹带着霜寒,“不,这半支燃过的香,就是你送给我妈的礼物!然后,这里有一份有关这半支安神香的专业检测报告,请你过目!”
“等下!”
许江崇忽然抬手作停,眉目深蹙,“阿乔,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事?时隔二十年,我实在有些记不清了,你再提醒一下我。”
许靳乔顿了顿,“好,你看看我妈的日记就知道了。”他翻到那一页,展开放在许江崇面前。
许江崇忙拿起日记,一行行仔细默读,却是越读越心惊,那些久远的旧事,破开回忆的闸门,豁然开朗,他指着日记本,“我想起来了,我有次出差回来,确实带了些可以安神的香送给你妈,那段时间,你不是跟我吵,说你妈夜里失眠,精神不好,嫌我扔下她不管么?我正好去印度谈生意,就从印度顺带买了几盒安神香,回来送给了她。”
许靳乔冷笑,“呵呵,仅此而已么?”
“嗯……送香的事,确实是这样,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她发现了我在外面有女人有私生子的事了,然后跟我摊牌质问我,我们吵架的次数,便越来越多了,再到后来,她郁郁寡欢,精神抑郁,直到神经逐渐错乱,时不时的会做出一些失控的事情,送她去医院看病,她死活不去,说害怕我将她送进精神病院,没办法之下,我请医生上门,她也拒绝接受治疗,还将医生的头打破了,那段时间,你爷爷带你去了欧洲,这些事你应该不清楚,再便到后来没多久,也就是你从欧洲回来后的一天,我正在书房办公,你妈突然来找我,说有东西给我,让我跟她回房间,我在忙一桩大型合作案,没空搭理她,她便发起了神经打砸我的办公桌,我无奈妥协,哄她回了房,结果她跑到阳台窗边,让我在她和景爱华之间作选择,如果选她,就再不许跟景爱华来往,如果选景爱华,她便离婚带着你回中国,当然,她能松口提离婚,我是愿意的,所以我选择了后者。可惜,她听到我的回答后,前一刻,还尚且正常的她,竟突然又发了疯,推开窗户,站在落地窗户边,朝我嘶喊,说我负了她,她成全我,然后她便侧身跳了下去……”
这桩二十年前的惨烈大事,再度层层剥开回忆起来,无人心里不难受,哪怕是当年绝情狠心的许江崇,心中也自生出了愧疚,乔舒的死,他要负大半的责任,倘若他当时考虑到她的病情,选择了前者,那么悲剧便不会发生!
许靳乔从喉中发出几冷凉薄的冷笑,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父亲,“你敢用你爱子许衍的命,来发誓你所言字字属实么?如果你有一个字虚假,许衍将不得善终!”
景爱华一个激灵,浑身打颤,她慢慢的抬起头来,却见她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可怜的目光投向许江崇,嗓音粗哑,“救救儿子,别拿儿子发誓……”
“我又没说谎,怕什么?”许江崇蹙眉,不耐的数落一句,而后对上许靳乔,正色严肃道,“我所言字字属实,你要是不信,把我自已算进去,天打雷劈都行!”
许靳乔扯了扯唇,将日记本拿过来,继续又翻了两页,出声念道,“我真傻,我还以为他对我有了丁点的心意,然而,这只是他出轨后用来安抚我的手段,几盒安神香,便可以哄得我无视他和别的女人私通,并且偷养私生子的事么?可是我不懂,他一向对我有什么不满,或者要求,都是直接说出口的,这一次,何必偷偷的暗示我?安神香的盒子,根本就是拆封过的,虽然又封回了原样,可是封口处的异常,还是让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而香料的中间,竟然夹着一支女人使用过的半管口红,还有小孩儿的袖珍包装袋奶粉!这不是暗示,又是什么?我好难过,心痛的无以复加,头好疼,心烦意乱……”
“什么?”
许江崇冷不丁打断,瞠目结舌的道,“香盒拆开过?里面有口红和奶粉?这怎么可能!我有毛病啊,我费心思玩这种把戏?只要乔舒不提离婚,我是没有想过要跟她离婚的,那个年代的人,不像现在的人动不动就离婚,一旦结了婚,无论感情好不好,都是一辈子的事儿!”
许靳乔挑唇嗤笑,“那你觉着,我妈的日记会胡说八道?你自己都说,她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发现了你在外偷情的事,现在不是正好解释了么?她是这样发现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萧琰听到这儿,呼吸发紧,她看一眼茶几上的检测报告,再看一眼许江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确实不清楚!”许江崇肯定的摇头,“我只送了香,没拆过香,没搞过这种伎俩!我确定我没有做过!”
老爷子一把拿起检测报告,但是不过片刻,便将报告甩到许江崇手中,大怒道,“江崇,你解释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许江崇连忙翻看报告,表情从迷茫到震惊,像是手中捏着烫手山芋般,他反应极大的甩掉报告,面色苍白,连声道,“怎么可能?安神香怎么可能会致人神经错乱?明明我买的是安神帮助睡眠的,为什么会是这种效果?”
“你还不承认?难道你不是为了早点让我妈死掉,然后方便你娶情人进门,将情人扶正么?”许靳乔隐忍的怒恨,再次爆发,“许江崇,你知不知道,这是谋杀!为了你和姘妇的私情,你谋杀了你的妻子,让你的儿子失去了母亲,让乔家失去了女儿!所以,我咒你们不得好死,你明白原因了么?”
许江崇喘得厉害,眼珠死死瞪着,颤抖着嘴唇,“我,我没有,我没有想杀乔舒,我没有过的,真的没有……”
老爷子手掌按在额头,强迫自己冷静,出口的嗓音里,却仍忍不住的夹杂了几分慌乱,“阿乔,会不会还有什么误会?你再仔细查查,兴许哪里有问题呢?”
许靳乔道,“我能查到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只能问他这个当事人。”
“爸爸,你在印度购买安神香时,是否有检查过包装?”萧琰忽然想起什么,脱口问道,“我平常买东西,不论买什么,都会仔细检查包装是否完好,是否有破损之类的。”
许江崇一怔,呆滞了几秒钟,而后渐渐镇定下来,眉头深拧出褶痕,“我买时是原包装的,当时一次性买了一整箱,我拿了几盒送给乔舒,其它的香,我……我送给景爱华了!
景爱华!
这三个字,仿佛是埋藏在阴暗处的导火索,一经点燃,便立即炸开!
暂时被忽略的景爱华,当下成了聚焦点,数道目光胶黏在她脸上,锋利如刀,逼得她不得不抬头面对,长发散开,却是一脸苍白如纸,勉强镇定的神色中,难掩恐惧之态。
许江崇继续回忆着,“爱华,我记得当年我从印度回来后,先去了你住的公寓,当晚没回许宅,是第二天回家的,但是走时又忘了带香,然后中间又忙了好几天工作,才去你公寓取了几盒香,拿回家送给乔舒的,对不对?”
“我……我记不清了。”景爱华十指绞在一起,身体隐隐发颤,嗓音低如蚊蚁。
许江崇蹙眉,“你怎么记不清啊?我忘了带,你不是还专门打电话提醒我送安神香给乔舒么?我就是接了你的电话,才想起来,然后去你那儿取的,你……”
“我没有!”景爱华猛然打断他,反应剧烈的低吼,“我什么也不知道!”她语毕,转身便走,“我,我去酒店住,不要问我,我不记得,啥也不记得了……”
“站住!”
许靳乔凛然一喝,并同时起身,几大步跨过去,铁钳似的大掌,扣住了景爱华的手臂,他阴霾的双目,锐利如鹰般盯着她,“事情没核对清楚,你往哪儿走?我告诉你,谋害我妈的凶手,我一定要揪出来,如果他不承认,你一口咬定记不清,那我们就报警,交给警方立案彻查!”
景爱华一震,死死的咬住牙关,用力的喘气,眼珠也瞪得很大,表情十分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