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古镇排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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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王正义醉酒(1)

王正义是酒做的。

而且是比酒精的度数高得多的酒做的。因为这一世人,他喝了不知多少吨酒,最后都变成他九十九斤九两的精华。

王正义吃酒,误过很多回事,其实,酒吃多了哪有不误事的。

误事后他就痛下决心戒酒,茅厕里断狗不住,忍一段时间,他又喝,再出事再戒,但最近这回开戒,却开出了大事。

他回想起来,恨不得在屋后的茅屎板上碰死,他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人,只依稀记得被满媳妇当场“啪”地打了一个耳光。

王正义认字不多,却写得一手好翰墨,早年,连乡中学的老校长都十分佩服,命运因此给了他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他的一幅字被老校长偷偷拿到县里,居然评了一等奖,但那次机会却让该死的酒给泡汤了。

那次,老校长到王正义家宣讲计划生育政策,硬要王正义写幅字。笔墨倒是有,就是一时找不到好点的大纸,王正义突然跑到屋后,竟然从茅厕的墙缝里掏出几张毛边纸,铺开来,随手就刷刷刷几个大字:“只生一个好”。这“只生一个好”是他心里话,那三个崽,可把他折腾苦了,人上五口难盘,一家人围着他,像鸟窝里呱呱叫唤嘴张得大大的黄雀,害得他这只老鸟忙田里,忙土里,开荒,担堤,到处辛苦地挣工分,正当劲的几年,差点没累死。所以王正义情不自禁的写下了他熟悉的几个字,笔带凝重和苦涩。看得老校长目瞪口呆、啧啧称奇。王正义又按老校长的安排落上款:某年某月王正义感怀!

评奖会后,老校长让他陪书协领导吃酒。酒至半酣,他和所有的领导都已把脸喝得跟猴屁股似的,这时候他竟然和会长争了起来。老校长就在桌子下拼命踩他的脚,王正义还说写字容易得很,接着又侃写字就像泼大粪。结果一桌人都停了筷子,会长拂袖而去,气得老校长只跺脚,他却在众人厌恶的目光中,自得地把酒吃完。

按说,王正义讲的又是大实话,他丝毫没有贬损书法和领导的意思。由于生产任务紧,王正义练就了一手飞瓢泼菜的好本领。他可以站在土坑中间,甚至就在粪池边,一块粪瓢,左右翻飞,邻近二三十米之内的菜都可以泼到,粪水在空中不散不飘,远远地都泼在菜蔸上,不伤菜叶,分量不多不少,又不浪费粪水。他并没有专门练过书法,他写字真的就像泼菜一样,手伸得长长的悬着写。吃完酒,他去会计那儿领奖金,才被告知,十元钱的奖金已取消了。酒渐渐醒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恨得打自己的耳刮子,那可是三个娃子一年的学费啊。

这事,过一阵倒也忘了,酒继续在戒在喝。

好在孩子们都混大成家了,老大老二又给他各添了孙子孙女,满媳妇也挺着溜圆溜圆的肚子,不是个男娃才怪呢,这不,果然顺产生下个大胖小子。

这次让王正义后悔一辈子的事,就出在这小孙子满媳妇上。

恰逢七月半祭祖,他出去给人写包硬是忙到快杀黑才回来。本来年纪大了,他已经戒酒,可是越戒越馋,加之大家吹他的翰墨好,轮番敬酒,还没喝就有些飘了,他索性又打开了坛子盖,痛快地喝了起来,洋洋得意,把个酒又喝高了,好在还记得回家。他一路踉跄,就像担一满担糟谷子过身。

满媳妇正在阶边给孩子喂奶。说恁一家人,王正义最喜欢这满媳妇,书读得多,字写得好,待人接物,沉着懂事,而今又添一个乖孙孙,翁媳关系更是如亲父女一般,王正义老两口也盘算小儿子养老,一起过。

王正义摇头晃脑的看着小孙子,白胖的小手臂一节节藕般的粉嫩,不安分地轻轻乱抓,眉清目秀和小儿子当初一个样,胖乎乎的小脸蛋一张一合,煞是爱人。王正义不由得用手指轻轻地戳着孙子的小脸,小孙子一边吃奶,一边大眼睛笑着望他。王正义眉飞色舞心花怒放,小孙子一笑,嘴也咧开,奶水流出来,王正义赶忙伸手把乳头往孙子口里塞,孙子还笑,王正义只好用手抓起整个乳房往孙子口里放。当温润柔软的感觉触电一般袭了上来时,他不由自主的揉起那红红桑椹样的乳头来。

“啪”,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脸上,这一打,倒把王正义打愣了。媳妇收了手,满脸通红,衣服松垮地罩下来,殷殷地哭着跑向屋里,孙子丢在站栏里,跳着哇哇地哭。从灶屋里冲出来的老伴,用火钳在他身上乱打,不停地骂,你这个挨千刀的畜牲。

王正义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睡眼蒙松,身子一歪,就醉倒在一大滩鸭粪上。

有钱能买手指肉

适逢肉价疯涨,想到家乡的一句老话,“有钱能买手指肉”。意思是:我有钱,随手指到哪块好肉,就能买下来。

你听了我的故事,就会觉得,这是一句千真万确的理。

杀猪的屠夫,一般生得腰圆膀阔,五大三粗的,手里拿着点血刀,很有些袭人。

300厂有个戴眼镜的瘦弱女人,却不怕这些。在肉担前挑三拣四,都不拿正眼瞧那猪屠,屠夫老早就不耐烦了,嘟嘟喃喃的。女人不吃这一套,“有钱能买手指肉”随口而出。屠夫暴躁,火气正愁没喷口:“那你手指到我的裤裆,就要把卵子割了给你啰!”女人满脸通红,一时语塞。

后来听到了这个故事的续集。

同样是这个女人,回家后怒气难平,前思后想,选了个人多的礼拜,又到那屠夫的案上买肉。照样左翻右看,说精道肥的。想那屠夫一天阅人无数,并没有认出来。那女人故意音高八度“有钱能买手指肉”。周围的人都侧目而视,及至屠夫说出“卵子”之语,市场里一遍不怀好意的笑。

只听得女的声音再高,而且满含鄙视的骂道:“你是一头猪哦!”

做买卖、看热闹的,稍微迟疑,都哄堂大笑起来。屠夫的脸憋得就像一天都没卖出的猪肝。

从此,那个市场里的屠夫都矮了三分,想要搭些气泡肉、杀口肉,也只是央求,生意难做啊,不搭出去,要亏本,帮点忙咯之类。

到处是公安

8岁起就做贼打架,他也因此认识了“公安”这两个汉字。

今天,他格外觉得雷子追得急,胡乱跳上了一部班车。车在傍晚的时候到了终点,也不知道到了哪儿,但他摸着口袋里刚刚到手的那卷厚厚的票子,笑了,管他哪里呢!

一下车,他就发现了公安,有几个人也发现了他,他赶忙一闪。可他走到哪都有公安,他脚有些软,觉得血要爆出来。

他拦了一辆面的,连夜跑回来,这次他给了现钱,但他却从哆哆嗦嗦的司机的口里知道,刚才一车,出了省,到了湖北公安县!

书痴

一脚油,新买的别克脱马般地往前窜!

突然有东西在车前一闪,因为单行线,大成只好继续跑,好像是谁掉了本书。

他的书很多,开始是自己买、废旧书市淘,这几年朋友多了,每次聚会,都能收到几本。可惜他已经没有功夫看书了,但瞅着玻璃后面的书们,他感觉踏实。他甚至想到少年时代通宵看书,好第二天还给人家。

鬼使神差的,大成绕了个大圈回到丢书的地方,停好车,像做贼一样在公路中间飞快地捡起那本书。他瞄了一下书名——《应急手册》。

大成笑了,他觉得没白忙!

炫耀

翘起二郎脚,拼命摇自己的新鞋,这一古老的方法,效果往往并不好,一不留神,却总看见有人使用。

这不,在A系B科的办公室里,X女士的脚正抽风呢!

可哑剧始终无法代替话剧。

于是,X开口了:“你们猜猜我这凉鞋,一根筋要多少钱呢?”

没有人答话,话剧无奈变成了单口相声。

办公室的女人们,也许有不动声色瞄了半下的,可惜都不作声。

有人露出鄙夷,心里说,如果自己花了一分钱,砍了我的脑壳!这让X愤恨。当然,她还是从仔细的搜寻中,发现有人不自然地把脚往桌里缩,这让她感到快活。

为了把这故事讲下去,少不得,笔者我弯下腰来,像湖南历史博物馆的讲解员讲解辛追一样,指指点点了:

大家看,这个前宽后窄的胖足,每个脚趾甲都涂着时髦艳丽的牡丹花,这样的花,要五元一朵才能开放,一双凉鞋像过去农村送肉猪时的绑绳,深深地勒进脚背。我们数数有几条筋,前面有一条短的,后面有一条长的包围着满是皱纹的脚跟。一脚两根,两脚二二余四。

“要一百块钱一根,贵之步的!”相声还在继续。

砖头对于池塘当然不算什么,可这样一块不知深浅的砖头,却偏偏扔进了B科这个敏感而自负的水池里。

这里,我真不想记录这池水荡开的一个个混浊的圈。如果大家知道,这个办公室里坐的大部分是官夫人阔太太的话,就能猜个八九。

终于,那个缩过脚的女人Y也开口了。我们可以看出Y文静秀气,装扮虽然不是名牌,却也还得体。精细的上衣两粒扣子没扣,露出粉红蕾丝内衣一角。

“我这件内衣两千多呢,昨天步行街买的”。

话还没完,她的脸就炸的红了。

办公室突然静了下来,因为谁都知道昨天,就她和系主任两个省城买了一天的办公用品。

桃叶文身

此时此刻,谁都会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想看看她的乳房上会有些什么美丽的文身。

陈湘不是一个轻浮的人,今天他要赶往东塘参加一个文艺座谈,路上的时间应该刚刚好。虽然公共汽车挤得满满的,却并没有需要让位的老人孕妇。因此陈湘也就心安理得的坐着,然而这个隐约的文身让他生了一种渴望。

随着公共汽车的摇晃,陈湘看到,那风吹白缎子一样土壤上,横长着短短一段树枝。与其说是一段枯松,毋宁说更像一枝世外的蟠桃。褐色的树干,斑驳的纹理。可能是一幅工笔,更可能是一抹写意,陈湘这样想。想到结着的硕大仙桃,不禁使陈湘咽下了口水,这口水绝对与性无关,天地良心。

东塘!这位刚上车的姑娘轻声地说了到站,就不停地擦着汗津的额头。陈湘估计她已很累,但冒冒失失地让位给一个漂亮年轻的姑娘,总让别人觉得不怀好意。汽车里人越挤越多,终于很近地看见那株蟠桃,枝丫很有创意地向下生长。机会稍纵即逝。

青春的酮体竟然是最美好的宣纸,真是不可思议的艺术。想看到全部的好奇,使陈湘的意识像打足了气的篮球。他觉得没看到这样绝世的作品,就好像到了法国却没有登上埃菲尔铁塔,到了英国没有听到大本钟的轰鸣。

距离东塘还有一站半的时候,陈湘起身对姑娘说:你坐吧,我就要下了。姑娘坐下后嫣然一笑,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就坦然地观赏起街景。早几年的话,陈湘一定会爱上这个女孩,而现在他只想知道,那价值连城的作品。

陈湘站在旁边,虽然没有看全,那枝横着后向下长的桃枝又长回来一点,在横长的部分有一枝斜溢出,这是什么图案呢?

陈湘已经下车了,当他想有可能是一个“刀”字,准确地说是个“刃”字,因为他看见旁溢的那笔画上有一点,陈湘原以为那是一片桃树叶。刚想到这里,陈湘心中像吃了一碗溲了的粥。而且哪里是什么高雅写意的蟠桃枝,分明就是蓝墨水刺的一个字。不要再猜了,一个“忍”字,陈湘甚至猜到那“心”中间的那点,就用了天生的那个点。

想到这里,陈湘觉得那溲粥里全是苍蝇,他不由得手扶着街边的梧桐树,红红的眼望着东塘方向,定了定神。他知道,这个座谈会,他可耻地迟到了!

角色混乱

阿琳是一个没用的男人,除了上班,几乎就在电脑前瞎忙。

平时喜欢敲点琐碎文字,只有一次收到过100元的稿费,其余的时候,就只见他播种洒汗耕耘,却不见他再收获哪怕是一粒稻谷。

阿琳在20多公里外的桥头上班,一个摩托骑烂了,却舍不得换。每天他都回来,这是唯一没有听领导话的地方,他舍不得孩子和老婆。

儿子听话,暑假过后就读二年级了,在二楼爷爷奶奶那儿,九点就睡了。这之前,阿琳陪他看了半个钟头的“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

实际上,他还是一早去上班,看到过熟睡的老婆。这时候外面的路灯突然全黑了,小镇像铁坦尼克号一样沉到了海底。一看手机,12点整。

手机响了:“老公,快出来,吃夜宵,好呷街!”

“噢,这么晚了啊!”

阿琳不喜欢老婆打麻将,可打麻将总比出去跳舞要好得多。阿琳也不喜欢跳舞,不觉得那能减什么肥。有几个认得的女同事喜欢跳舞,最后都跳到别人的床上,好在结婚后老婆也没怎么跳过舞了。其实跳舞也没什么,只是爱玩的女人有几个又能始终保持清醒呢?

正是这些牌友把老婆从山村小学调到了职业中专。那些牌友不是县太爷夫人,就是镇长堂客,调动个把人,那不是小菜一碟!牌局也经常移到阿琳家里,阿琳佩服老婆的待人之道,不卑不亢的,该和牌她绝不手软。阿琳就赶忙去买菜,牌打完了,把桌子翻个个,一桌丰盛的饭菜就摆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