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结束了对比利时的考察访问以后,李鸿章一行于7月13日来到法国巴黎。其时恰逢法国国庆前夕,第二天他就前往爱丽舍宫觐见法国总统富尔,应邀参观了法军为国庆而举行的军事表演,参加法国国庆活动。晚上李鸿章夜游塞纳河,感受到了法国人的浪漫。李鸿章同法国外交部汉诺多就“照镑加税”一事进行磋商,先后参观了报社、学校、博物院和厂矿企业,这些参观考察活动使他甚为满意。直到8月2日他才结束对法国的访问,然后乘坐法国政府派出的专轮渡过英吉利海峡,开始对英国的访问。
在到达英国后,李鸿章觐见了维多利亚女皇,拜访了英国前首相格莱斯顿,同英国首相兼外交大臣索尔兹伯里就“照镑加税”问题进行了会谈。为了了解西方政治制度,李鸿章还访问了英国议院,先是到下议院旁听议员们讨论国事,再到上议院观看了院中特设的“君主御座”,并同议员们交谈。在朴茨茅斯军港,他参观了英国海军舰队,盛赞英国海军“行列整肃,军容雄盛”。他还先后参观了英国的造船厂、枪炮厂、钢铁厂、电报局、银行等,英国先进的科技和军备使他赞叹不已。大清国要员的访问,引起了英国人极大关注。一位英国人这样描述了他所看到的73岁的李鸿章:他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身材奇高、容貌慈祥的异乡人。他蓝色的长袍光彩夺目,步伐和举止端庄,向每个人投以感激而优雅的微笑。从容貌看来,人们都会认为李鸿章难以接近,这不是因为他给你巨大的成就感或人格力量的深刻印象,而是他的神采给人以威严的感觉,像是某种半神半人,自信超然,然而又有文雅和面对苦苦挣扎的芸芸众生的优越感。李鸿章还兴致勃勃地参加了汇丰银行的招待会,当英国商人们表示要到中国去开拓市场的时候,思想开明而深谙经济之道的李鸿章,立即脱口而出:“实具同心。”
8月22日,李鸿章一行结束了在欧洲考察访问的最后一站英国,乘船横渡大西洋前往美国访问。经过6天的海上航行,于28日抵达美国纽约。当李鸿章乘坐的客轮到达纽约港时,美国海军最强大的舰队依次列阵港湾,鸣炮致敬以欢迎大清国的重臣。为迎接李鸿章的到来,正在海滨度假的美国总统克利夫兰特地赶到纽约,第二天便会见了李鸿章。会见过程中,双方讨论了“照镑加税”问题。而后,李鸿章进行了一系列频繁的访问和考察活动。9月3日,他在纽约会见美国基督教教会领袖,赞扬了美国来华传教士的功德。离开纽约后,李鸿章到达费城,在那里参观了美国独立厅、自由钟,接着又从费城到达华盛顿,参观了美国国会和图书馆。到9月5日,李鸿章一行才离开华盛顿前往英属加拿大。
在前往加拿大的途中,路经美加边境时,他参观了美加边境的尼亚加拉大瀑布,尽情观赏了这里的自然风光,然后才前往多伦多。在多伦多稍事停留后,李鸿章一行来到加拿大西海岸城市温哥华。至此,李鸿章访问欧美的活动全部结束。
9月14日,李鸿章及随行人员搭乘美国太平洋轮船公司的轮船横渡太平洋,踏上了回国的航程。到达日本横滨港需要换船。当年离开马关的时候,李鸿章曾表示“终生不履日地”,换船时,当他看到周转的是一艘日本的船只时,坚决不肯上船。他决心不让自己的精神和肉体再与日本国土发生一丝关系。侍从们无奈,只好在美轮和招商局的轮船之间搭起一块跳板,冒着掉到海里的危险将他扶上招商局的轮船。
李鸿章这次出访欧美,从3月28日离开上海,到10月3日到达天津,历时190天。期间,经过四大洲,横渡三大洋,水陆行程9万多里,遍访欧美8个国家,尤其是访问了当时欧美五大强国,作为70多岁的高龄,实属不易,这在清代历史上也是无先例的,可以说他是清代大臣中第一个进行环球访问的人。他的这次访问有得有失。得的方面,是他思想上的收获。在这次访问中,由于他亲自考察了西方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科技和文化,亲眼看到了西方的社会现实,打开了眼界,深切地体察到中国和西方的差距,深感西方“各国强盛,中国贫弱,须亟设法”,如实地向光绪皇帝和慈禧陈述了在欧美的所见所闻,希望中国能赶上西方列强,在思想上也产生了对资产阶级维新派的同情,这是他出访成功的一面。但是这次出访也有他所失的一面。由于他代表清政府和俄国签订了《中俄密约》,有损中国主权,造成严重后患。就在这一密约签订一年多之后,德、俄相互勾结、狼狈为奸,先后在中国租借了胶州湾、旅顺、大连,建立了势力范围,其他西方列强也紧随其后,把中国拖到了被瓜分的边缘。当然,中国面临的这种被瓜分的危机原因不能完全归罪于李鸿章个人,但他访问欧美在外交方面的失计,不能不说是西方列强瓜分中国的导火索之一。
时光流逝,日月如梭。李鸿章已死去近百年,他的功过是非,历史早有评说。他的这次环球访问,也像他的其他言行一样,永久地留在了中国近代的历史上。
第五、洋务运动那些事儿
在清政府还沉迷于自己“天朝上国”的美梦中的时候,西方国家早已经过了工业革命的洗礼,进入了工业时代,机器生产代替了手工作坊的落后模式。发展的速度早已超过了清政府,而清朝统治者们对此还一无所知。国内的有识之士发现了中西方的差距,便兴起了学习西方的热潮。在朝中,对学习西方有着浓厚兴趣的人,便是李鸿章,他为了让大清国学习西方的先进思想,先进技术,办起了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李鸿章在镇压农民起义的过程中,建立了一支用西式武器装备起来的淮军。与此同时,他还创办了一批近代军事工业,以求得中国之“自强”。可以说:中国近代军事工业的兴起,主要是由李鸿章开始的。
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主持总理衙门的奕、文祥等人,鉴于清王朝内忧外患频纷,就积极提倡以“练兵”“制器”为主要内容的所谓“自强之道”。
在地方上倡导这一主张的则有曾国藩、李鸿章和左宗棠等人。其中以李鸿章倡导最力,动手最早,经办最多。
李鸿章初次来到上海租界时,被租界那种不同于京城的繁华所吸引。那异域风格的场所,那高大雄伟的建筑,又让李鸿章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种压力。洋人在领事馆内还养了很多动物,有牛、马、羊、鹿,还有很多鸟。这些体形高大的动物悠闲地在馆内散步,神情举止也好似那些高傲的洋人。街上不时有身穿西式长裙的女士走过,她们举止优雅的神态和外国小孩灿烂的笑容,都使李鸿章强烈感觉到西方人生活的富足悠闲。此后,李鸿章多次考察比较中国和外国的情况,终于得出了中国如果想自立于世界列强之间,必须先“富”而后才能“强”的结论。
经过初步的洋务实践,李鸿章渐渐了解了西方。他惊奇地发现,西方不仅军事强大,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是国人想象的那种蛮荒之地,而是惊人的富庶之地。
原来,18世纪中叶,英国人瓦特改良蒸汽机之后,引发了一系列的技术革命。机器生产逐步取代手工劳动,大规模工厂化生产取代了个体工场手工生产,并迅速由英国波及整个欧洲大陆,19世纪又传播到北美地区。这就是世界上著名的工业革命。工业革命引发了煤炭开采、钢铁冶炼、船舶制造、铁路运输、武器军火等各方面的飞速进步,欧美国家因此在短短几十年里一个个都强大起来,把闭关自守的清王朝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在镇压了南方起义军之后,李鸿章到天津出任直隶总督,但他时刻不忘洋务之事。同治十三年(1874年)底,在清政府开展的海防大讨论中,他上了著名的《筹议海防折》。在折中,李鸿章指出:目前各国对中国虎视眈眈,随时准备侵吞中华,我们面临着几千年来未有过的变局;外国船坚炮利,武器精良,铁路运输一日千里,电报传讯瞬息万里,中国目前的军事装备和海陆关隘根本不能抵挡洋人的入侵,我们正遭遇着几千年未有过的强敌。”为此他强烈呼吁,必须加强海防,发展军事工业,修建铁路电报,改革科举考试,兴办新式教育。
对于那些保守的传统儒家官员来说,李鸿章的言论无异于痴人说梦,杞人忧天,荒诞离奇,惊世骇俗。因为他们还沉浸在几千年以来的天朝大国之梦中,从没睁眼看过世界的万千变化。在他们眼里,华夏文明几千年,中国地大物博,古有汉唐气象,今有康乾盛世,难道还比不上那些蛮荒之地?有什么需要向他们学习的?甚至那些愚昧无知的顽固派叫嚣道:“我们儒学以理服人,以德化人,以文教行天下。道为本体,器为末用。难道西方那些奇技淫巧学来饿了能当饭吃?冷了能当衣服穿?”
李鸿章对于这些迂腐的说教已经听得耳朵都生出茧子来了,深感跟这些无知之人没有必要做无休止的辩论,他感叹道:“儒家经典之首《易经》都说过‘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我们这些读死书的腐儒能干些什么呢?凭什么说祖宗之法不可变?你们只说秦朝因为实施了变法,很快就灭亡了,于是千百年来都不敢谈变法,以墨守成规为能事。商鞅、王安石都因变法而致身亡,于是自此臣民都害怕谈变法,甚至还炮制出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的理论来,真是十足的荒唐。如今世界各国纷纷变法自强,而我中华却还在津津乐道于祖宗旧法,这些年被强盗们打得头破血流了还不知道清醒,这难道是天意吗?到了亡国亡种的边缘了还这般糊涂,为了我中华万世事业,我李鸿章今天就要学一学商鞅、王安石。”看来李鸿章是豁出去了,他要与其他那些头脑清醒的同僚冒死仿效古人实行变法图强。
“洋务派”的实际行动
李鸿章立志于经办“洋务”。后来被史家称为“洋务运动”中许多轰轰烈烈的事件,都与他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联。他的很多活动和功绩,成为“洋务运动”中最重要的部分。“洋务运动”兴起于19世纪60年代。由于太平天国的崛起和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失败,一些有远见卓识之人提出了学习西方先进事务的主张。他们虽然出身、地位不同,但是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在学习西方的同时,不摒弃中国的固有传统。在朝廷内部,也有一些大臣投入了“洋务运动”。其中,较有名气的有奕、文祥、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张之洞,等等。这些倡导“洋务运动”的人,在近代史上被称为“洋务派”。李鸿章自从知道“利器”的妙用之后,就开始购买洋人的武器,可是买来的武器又贵又不会使用。于是,李鸿章产生了建立中国自己的军工企业的强烈愿望。而且他认为,更重要的是要培养一大批相应的军工人才。“才大心细”的李鸿章曾算过一笔账:1发英国的普通炮弹在市场上要卖到30两银子,1万发铜帽子弹要卖到19两银子。大清国凭什么要把白花花的银子给洋人?
李鸿章这种美好的愿望,立即遭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反对。李鸿章写信给奕为首的总理衙门说:中国的士大夫每天沉醉于文章的词句和练习写小楷字中,而武将多半是粗俗愚蠢之人。对于外国的武器,有人认为没有必要学习,有人认为学不会。在奏折中,李鸿章力陈己见,还这样描绘蒸汽动力运转的神妙:镟木、打眼、绞螺旋、铸弹诸机器,皆绾于汽炉,中盛水而下炽炭,水沸气满,开窍由铜喉达入气筒,筒中络一铁柱,随气升降俯仰,拨动铁轮,轮绾皮带,系绕轴心,彼此连缀,轮转则带旋,带旋则机动,仅资人力以发纵,不靠人力之运动。在几乎没人知道世界上有蒸汽机的大清帝国里,李鸿章能够如此细致地观察蒸汽机的运转原理,这着实令人惊叹。
李鸿章给总理衙门写的这封长信有三千余字。这封信是近代中国对西方作出“反应”的重要文献,是洋务思潮最初的表现,自然也是中国近代思想史上的重要文本之一。
李鸿章在“讲求洋器”方面的成效深得奕赞赏,在奕给皇上的奏折中,他对李的“雇觅英、法洋弁教练兵勇”、“不惜重赀,购求洋匠,设局派人学制”夸赞不已,认为“得此利器,足以摧坚破垒,所向克捷。大江以南逐次廓清,功效之速,无有过于事也”。因此,他对“洋器”也饶有趣味,“臣等闻其制造此器业有成效,随即专函往询。”李鸿章的这封长信就是对恭亲王“专函往询”的回复。
此信虽长,看似松散,却有严密的内在逻辑。更重要的是,从中可以看到对一种新知识引进的观念变化。
在此信的前半部分,李鸿章对炸炮、炸弹和蒸汽机作了详细介绍,其绘声绘色、浅显直观,犹如一个对新奇之物初有所知的小学生在向其他“小朋友”耐心讲解。现在想来,这些曾是最严肃认真的官方文牍,那些王公大臣如何一本正经地认真阅读这些文字,确使人忍俊不禁。从中可以看出当年那些相对稍稍开明的王公大臣,开始“睁眼看世界”时懵懂初开的幼稚,亦可看出他们想了解“奇技”奥秘的迫切心情,而这与当时从上到下大多数人仍将“奇技”视为“淫巧”形成鲜明对照。而李鸿章之所以如此不惜笔墨描述“洋器”,当有更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