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国共往事风云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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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收拾韩复榘

抗战全面爆发以后,在西安事变中引起蒋介石猜忌的刘峙,又被任命为第一战区第二集团军总司令,从开封进驻保定。刘峙从失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这时,南口战役已经打响。上任三天的刘峙接到蒋介石的电话:南口方面吃紧,我已派卫立煌率第十八、八十三、八十五师前往增援,平汉方面,望你火速发动佯攻,以行牵制。

刘峙接电后,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兴奋,立即召集部下商议出兵。他当即命令孙连仲抽调一个旅,以一部威胁坨里一带的日军,并警戒侧翼,以主力向五平口千军台之线佯攻。同时督率各部按他的老一套战术,沿线构筑工事,等候敌人来犯。

平津失陷后,日寇气焰嚣张,从北平、天津分三路展开攻势,一路沿平汉线南犯,袭击涿县、保定、石家庄;一路由津浦线南侵,直取沧县、德州;另一路沿平绥线西出南口,向晋察绥进攻。刘峙想过来想过去,又搬出他的老办法:节节防守,以琉璃河为限,让孙连仲部守平汉路的良乡,让万福麟部守右翼的固安,让孙殿英守左翼的门头沟,布成三道防线,他自己坐镇保定,指挥全局。

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打牌,守在电话机旁听着前方的消息,闲得无聊便翻来覆去看自己的大手,仿佛要从中看出个阴阳八字。

8月25日,战斗开始。刘峙走到巨幅军用地图前,指头随着敌军的进攻路线推移。越往前推,他的神色越紧张,额头冒汗。日军先集结了一个师团,佯作中央突破,与孙连仲部隔河对峙。到了9月上旬,日军突然变更计划,从固安偷渡永定河,以飞机大炮猛攻右翼万福麟部阵地,只用一天工夫,就渡过琉璃河,将万军打垮,绕过正面守军,直插保定。刘峙顿感形势严峻,准备在保定附近与日军会战。他令关麟征军加强新安、槽河头、满城的阵地,拒敌南下。关部以三个师的兵力配备于十公里长的阵地上,因而兵力不敷,准备尚未就绪,9月20日,徐水东西一线阵地被敌突破。21日早晨,日军开始攻击白洋淀至满城之间的主要阵地。在敌飞机与炮火轰击之下,工事多被摧毁,是晚阵地被突破。24日,保定即告失陷。刘峙带上大小太太,坐上车,一口气逃到石家庄。可没过两个月,石家庄又陷落。蒋介石气得大骂刘峙“饭桶”、“老朽”、“不堪重用”,命他将指挥权移交商震、黄绍,卸职回开封。此次溃退,刘峙尽丧失地,狼狈不堪,被国人讥之“长腿将军”。

仅半年时间,整个华北几乎全部沦陷。

抗战之初,蒋介石命韩复榘指挥山东军事,承担黄河防务。但韩一心只想保存个人实力,在日寇仅以少量兵力进攻山东时,韩竟不加抵抗,擅自撤退。蒋介石决心处决他。

1938年1月11日,蒋介石到开封召集北方将领开会,刘峙也接到会议通知。蒋介石满脸杀气,刘峙不由胆战心惊,怕惩除的悬剑落到自己头上。直到钱大钧来找他,叫他开会时坐到韩复榘旁边,以防有变,及在门外设伏等,刘峙才确准这次惩罚的不会是自己,一颗心才落到实处,走进会场时又挺起胸脯,拿出往日的威风。

到第二道门时,韩的随员被通通留下。刘峙和韩复榘说着笑话。刘峙明知故问:“韩青天啊,听说你开会问过,到齐没有?不到的举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韩复榘哈哈大笑,回道:“听说你讲过,这毒气分三种:一是毒气,二是毒瓦斯,三是瓦斯气,大概不假喽。”

刘峙尴尬一笑:“彼此彼此,英雄所见略同嘛!”

他们走到副官处,见墙上贴着通知:奉委座谕,今晚高级军事会议,为慎重起见,所有到会将领,不可携带武器进入会议厅,应将随身武器交副官长保管,给予临时收据,候会议完毕后凭证取回。韩复榘本不满意,但见别的将领都将枪支放下,他也就把随身两支手枪掏出交给副官处,随手领了存取牌号,进了会议厅。

不多时,蒋介石披着黑大氅,冷冷地走了进来。众将领立刻肃静,“刷”地一声站直敬礼。蒋介石点头挥手,大家才坐下。韩仪宣布:“蒋委员长讲话,大家欢迎!”一阵掌声之后,蒋介石干咳了两声,慢慢说道:“我们抗日是全国一致的,这是我们每一个将领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竟有一个高级将领放弃山东黄河天险的阵地,违抗命令,连续失陷数大城市,使日寇顺利地进入山东,影响巨大。我问韩主席:你不发一枪,从山东黄河北岸,一再向后撤退,继而放弃济南、泰安,使后方动摇,这个责任,应当是你负担!”

韩复榘一向以老资格傲上,并没被蒋介石的话吓住,反而毫不客气地顶了上去:“山东丢失是我应负的责任,请问蒋委员长,南京丢失是谁的责任呢?”

蒋介石早有防备,没等韩复榘说完,就指着他厉声说道:“现在我问的是山东,不是问南京,南京丢失,自有人负责!”

韩复榘拍拍旁边刘峙的椅把,莞尔一笑:“好,不说南京,就像这位刘司令长官,不也丢失了保定和石家庄……”

刘峙急得一头汗,连忙说:“我跟你不一样,我跟你不一样!我……”钱大钧怕他只顾解释,误了大事,直朝他使眼色,“咯咯”地清喉咙。这才令刘峙想起自己今天担当的角色,立即脸上赔着笑,拉住韩复榘说:“委座正在火头上,他的脾气很坏,万一生了气,可了不得,你我到外边休息一会儿再说吧。”起身劝韩复榘走出会议厅。韩复榘不知是计,还在大声大嚷地申辩。一出楼门,见院里有一部小汽车,刘峙当下亲热地说:“这是我的小车,你先出去玩一会儿。”他又对上来的几个军统人员说:“这是韩主席,你们好好伺候!我还要参加会,回头再见!”说着,将韩推进车,“砰”地关上车门。韩复榘刚坐下,汽车就出门,前边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围了过来,对韩复榘说:“你被逮捕了,这是委座的逮捕令!”

1月19日,由何应钦、何成浚、鹿钟麟分别担任审判长、审判官,在武昌军法执行总监部会审,韩复榘始终不说一句话。审判官宣布韩复榘不遵命令、擅自撤退、强索民捐、侵吞公款、搜缴民枪、强派鸦片等罪行,问韩有何申辩,韩复榘仍然一言不发。到24日晚上7点左右,有个特务到韩的房间,说:“何审判长请你谈话,请跟我去。”

韩跟了出来,刚下了楼,只见院里尽是持枪荷弹的特务,他知道大事不好,就说:“我脚上鞋小,等我回去换一双鞋再去见何审判长。”他刚返身,楼上特务冷笑一声:“你还想走!”举枪就向韩打去,连中七枪,韩当时倒在血泊之中。回报给蒋介石,蒋却生起气来:“他是二级上将,不应该打他的头部……”

刘峙这次受惊不小。因他与韩复榘的确同病相怜,不但连失数城,在西安事变时韩曾通电支持过张、杨……韩复榘被处决了,刘峙又惶惶不可终日。他还了解到,与韩复榘合谋倒蒋的刘湘,在韩被扣时,正在汉口住院治疗胃溃疡病。蒋介石派何应钦到医院去见刘湘,告诉他韩复榘已被扣押。刘湘知反蒋事已泄露。在何应钦走后十分钟,刘湘大口大口吐血,昏迷不醒。三天之后,刘湘死去。

刘峙越想越怕……

蒋介石是不想再起用刘峙了。但何应钦认为刘峙毕竟是黄埔元老、二级上将,总得给点面子。蒋介石被抗战拖得顾此失彼,没有多想,接受了何应钦的建议,把刘峙派到洛阳,任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陆军第一区新兵督练公署主任。不久他又调至宜昌任四省边区绥靖公署主任,本想松口气,谁想武汉失陷后,宜昌又吃紧。蒋介石调陈诚兼第六战区司令长官,驻节恩施。刘峙要受陈诚的调遣,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码下一张老脸,去向蒋介石请调。蒋介石又把他调到重庆去当卫戍司令。

刘峙羞辱交加,闭门不出。有一次他到西安,到行营主任蒋鼎文家做客。两人各有各的烦恼。说起胡宗南,蒋鼎文不无伤感地说:“不要说让胡宗南服从我们,就是我们想服从他,也找不着庙门。也摸不清他鬼头鬼脑的意图,真伤脑筋。”原来蒋鼎文统辖的第十战区,其主要部队都是蒋的得意门生胡宗南的下属,胡手眼通天,经常不买蒋鼎文的账。虽然见面时胡总是“老师长老师短”地叫,背地里全是自己的一套。

今天刘峙高兴,破例地也沾了点薄酒,而后半醉半醒地感叹:“保定战败后,由洛阳到宜昌,这一年多时间,我任人在委员长面前摆布,备受欺凌,但我总是以忍让为先。”

蒋鼎文见刘峙眼中含泪,便夺了他的酒杯,陪些好话:“经扶公东征西讨,论战功自当数一数二。他陈诚怎能……”

“我感谢你的雅意。”刘峙牢牢地抓住酒杯,但并不喝,不时用鼻子闻一闻,又大发感慨,“你刚才说到胡宗南这个学生,不必介意。君不见,窗外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请你去问长江里的水,古往今来,有多少是是非非,如今又在哪里?我们都不过是中国历史过程中的一分一秒,又何必如此认真,自寻烦恼!”蒋鼎文点头称是。

回到洛阳自己家中,他又关上门,拿出一卷老子的《道德经》,对着窗外大声诵读:“智者劳,而仁者忧,无能者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