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巴克的木质玻璃门一开一合,角落里,温曈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进来,径直往西面靠窗的角落走去。
她心里狂跳起来,琢磨着是不是要上去问候,已经有人先她一步跟在顾臣尧身后。
是苏青。
苏青脸上始终挂着优雅的笑,与温曈比起来,苏青就像是高贵的公主,而温曈看上去孩子气的娃娃脸,更像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她记得刚来米兰的第一天,公寓楼下的门卫叔叔盯了她半晌,然后说,好可爱的女生,还是未成年吗?
这句话自然能让温曈臭美上好几天,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被人称赞。可奇怪的是,身边的人看上去个个比她优雅,比她成熟,吉米是,苏青亦是。
她有些恍惚的回到吧台,星巴克内很安静,所以隔着一些距离,仍能清晰听到他们的声音。
学长,仍然一杯蓝山吗?苏青的声音此时带着微微的俏皮和兴奋,从她的话里,不难听出顾臣尧是这里的常客。
米兰大学与马兰欧尼学院离的并不远,如此想来,就算顾臣尧常来,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今天不要蓝山,给我一杯卡布奇诺。
卡布奇诺?学长换口味了?苏青的话里透着十足的暧昧,更像在另一种方式的试探。
温曈只听到顾臣尧略带隐忍的低低笑声,然后苏青就走开了,她看到苏青脸上有止不住的落寞。
一杯卡布奇诺出现在温曈面前的时候,她见苏青只低着头,说,你不是喜欢他吗,给你一个机会靠近他。
温曈脸刹那红了起来,急着辩解,我没有。
别傻了温曈,你那时在街角的海报前看他时候的眼神,跟每一个爱慕他的女孩子的眼神一模一样,喜欢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我也喜欢他一样,所以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苏青笑了起来,眼里的落寞被她忽而扬起的笑容取代。温曈恍惚觉得,这是一个在刻意隐忍的女孩子,因为喜欢着的这个人注定无法属于自己。
她端着卡布奇诺小心翼翼的站到顾臣尧身边,顾臣尧正兀自专心在素描本上画着什么,咖啡放到他面前时他只低低说了声谢谢,连头都未抬一下。
一股沮丧感由心底升起,没有停留的理由,于是勇敢的转身就着原路走回去。
苏青一把将她拉到角落里,你怎么这样傻,不想让他看你一眼吗?
可是他很专心。温曈也有些挫败,声音一度委屈。
苏青看了她一会儿,哀叹了一声,算了,大抵每个女生见到他都会不知所措起来的。
是吗,每个女生都会在面对顾臣尧的时候不知所措起来,那么顾臣尧心里的那个位置,究竟又是给了谁呢?
温曈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时间是那么美好。她可以倚靠在吧台的角落,静静看着远处的男子。
顾臣尧一直低头专注的画着什么,就连背影,都带给人太多的遐想。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苏青走过来,用胳膊碰了碰她。
温曈,我提醒你,千万不要把心用在他身上,没可能的。
她自然知道苏青的提醒出于善意,可如今的她,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她早知道结果也许并不会完满,可若就这样收场,未免太对不起自己当初的一场暗恋。
那一场盛大而灿烂的暗恋,那般美好,怎舍得无疾而终。
她低下头慌乱的收起面前的咖啡杯,绕过苏青的时候依稀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那一种带着审视的态度,是温曈不喜欢的。
你还不是一样。
她终是小声的在苏青身边嘀咕了句,苏青还不是一样,明知道不可能,还不是把心用在了顾臣尧身上。
苏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温曈的脑袋。小傻瓜,我有男朋友的,你真以为我会傻到去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温曈猛然抬头,原来苏青是有男朋友的?她有男朋友?她那时明明说自己单身。
傻丫头,那是为了能邂逅到更多的好男人,可现在我觉得我男朋友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了,自然不再需要隐瞒。苏青笑得灿烂,她的价值观永远跟温曈的不一样,没有结婚以前,有多少个男朋友都觉得理所当然,而温曈却做不到。
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简直是一种折磨。
顾臣尧坐了大约有两个小时,而苏青因为约会也提早走了,此时星巴克内的客人不多,温曈候在吧台前打起盹来,她实在太累了,白天忙学业,下了课急急的啃了几片面包就匆匆往这里来,她其实可以不用过的这样辛苦的。
可温曈觉得,当初来米兰是自己做出的决定,那么生存下去也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从踏上米兰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从前被父母关在象牙塔里的乖宝宝了。
眼前迷迷糊糊间,忽听到有人用手指在吧台上敲打起来。
温曈心里一个咯噔,睁开眼睛时不自觉对上他的双眸,一怔,愣在那里。
你在这里打工?显然顾臣尧也略感意外,嘴角向上扬了扬。
温曈红了脸,轻轻的点头。要回去了?她问。
顾臣尧朝墙上的木质时钟努了努嘴,不早了,晚上有个Party。
哦。温曈始终低着头,收钱结账,原本极其简单的动作一碰上顾臣尧就复杂起来,好一会儿她才恋恋不舍的将找钱塞到他手里,说了声再见。
顾臣尧潇洒的出了星巴克,一个略显薄凉的背影。
过了几分钟,星巴克的木质门又被打开,温曈条件反射的挂上微笑,一句欢迎光临只说了一半就愣住了。
来的仍旧是顾臣尧。
顾臣尧走到她面前,单手靠在吧台上,左半边的侧脸俊朗阳光。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问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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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那是顾臣尧对温曈的第一次邀约,虽然有那么点随意性,但毕竟是约了她了。温曈心里小鹿乱撞,想了想,又孩子气的点点头。
她听到顾臣尧清澈的笑声在自己头顶响起,不由更加窘迫。
你等等我,我去换衣服。温曈急急对顾臣尧说,生怕他会反悔。她一直都是那么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很多年后,她依然像多年前的现在一样,面对顾臣尧时总会发自内心的恐慌。
出星巴克的时候,温曈见到顾臣尧站在大榕树下,双手插在裤袋里,用脚尖在地上来回比划。他果真是个画画的人,无时无刻不习惯着这些小动作。其实此刻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个孩子。温曈总是习惯将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用仰视的姿势看待远方的他。
也许是在高一那年养成的习惯,习惯看顾臣尧,习惯以卑微的姿态喜欢他,习惯每天在操场上搜寻他的身影。习惯真可怕,而自从顾臣尧毕业后,在那没有顾臣尧的两年空白里,温曈才开始渐渐明白,有时习惯性的依赖只是对自己的恐慌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因为……因为始终无法确定,是不是还能再见到心里的那个人。
顾臣尧见温曈定在原地发呆,走过去熟稔的拍了拍她的额头。
在大街上发呆可不是个很好的习惯。他笑嘻嘻的说,完全没有了前几日见到时的沉稳,反而多了几许孩子气。
他嘴角坏坏的笑意,像一个得逞了的孩子。记忆里,顾臣尧就是有这样笑容的男孩子,他会在所有人都哭丧着脸的时候灿烂的笑,也会在所有人都欢乐的时候一个人默默的走开。
总之,他是个让人猜不透的人。
顾臣尧带温曈去的地方,是位于马兰欧尼设计学院附近的一家私人酒吧。酒吧的名字叫Golden。
进去之后记得跟着我,别乱跑。他在进去之前不忘对温曈叮嘱几句,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白皙的鹅蛋脸,一双澄澈的眼眸在一片霓虹之中煜煜生辉,忽然产生了罪恶感。或许他不该带她来这里的,她应该是个好学生,每天两点一线的游走在学校和宿舍之间。
可那时,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竟很想让她跟自己一起来。
温曈依旧乖巧的点点头。纵然心里有几丝紧张,也被强硬的压抑下来。顾臣尧会带她来这里,代表他们是能够成为朋友的,对不对?
这些年,想他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如今他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身边,却反而有了一种飘忽不定的错愕感。
顾臣尧,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以后呢?
绚丽的舞台,灯光刺的温曈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耳膜仿佛有一瞬被戳破,她呆呆听着酒吧内肆意扬撒的音乐,这根本不是酒吧会放的音乐。这音乐,虽然闹,却又极有层次。
有人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
紧接着,温曈听到顾臣尧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细细的坏笑。
这里正在举办一场时装展,欢迎你的光临。
温曈睁大眼睛,瞳孔蓦地缩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