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下,都是人间一朵花;笑问枝芽,为何碧草遍天涯?一壶清酒,醉洒谁家,一个故人,抱拳而乎三生有幸。
仇深似海,冤家路窄,唯英雄惺惺相惜。自古正邪不两立,可叹天涯回首他乡客。一生飘零一世花。
在外的漂泊客,难免会被荒凉的景色感染,再联想至自己的流浪之身,都会把自己比作浮萍之类;也只有豪情万丈的侠客,才会四海为家,处处是家!都是在外游离,却是心境的差异,便造成了迥然不同的感受。马致远的《秋思》是游子的苦情绪,朱信的《天下》确是侠客的乐天下。只要心以逍遥为怀,又何苦非要用低迷的愁思折磨自己?
人是一种好斗的动物,正因如此,为了生存,不惜与自然斗;为了生存,与猛兽斗。可变成人后,还是继承下了老祖宗们的天性,只是对象由异类变成了同类。而且手段之残忍,手法之残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江湖的兴起,不仅仅因为正邪势不两立,还有人自身的缺陷,两者的相互影响注定了江湖上少不了斗杀。上天注定的东西,也绝非人力能改变。虽然千年前的智者早已厌倦了战争,可历来的战争却是丝毫未减,多少性命纠葛其中,多少百姓无辜丧命。为了权力跟欲望,还是不顾一切,可不知这“不顾一切”的背后,都是尸骸成山,血流成河。
正因如此,武学的作用也不仅是自卫,还有了攻击性。武学的发展,有极大的目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不是普度众生,救人性命。这也是上乘武学仅仅流传于少数人手的缘由。同样的武学,根据每人的使用、意志、顿悟、心情···所发挥的能力也是不一样,甚至在极度愤怒之时,施展出来的招式,有着戾气、魔性、邪怪···
江湖代代都有武学奇才,但武学奇才也并非都是正义之士。这个江湖,本身的存在就是极度不公平的,只有强者存,弱者亡,任何一方,都不会甘心于己的失败。
幸好,受儒家思想教化的武林人士,其行走江湖还是为了济世救民。那些所谓的魔道中人,必定有过凄惨的故事,正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受道家教化之人,或身居深山,或隐居世外,虽说盛世之年安享清净之福,可是乱世流年也不能一概而论,进则济世,退则保身,于红尘之中,视名利为尘埃。
齐鲁大地,多才子英豪,这片古老文明的发源地,拥有很多骄傲,作为儒家思想的发源地,孔孟之乡,贤人故里,人们所受之教化,往往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是一片祥和之气。
西汉元光二年,汉武帝东巡至蓬莱,望神山不遇,筑一座小城,名为“蓬莱”。蓬莱至今,也度过了千年之秋,胶东第一派——碧海派屹立于此,也已不知多少岁月。
蓬莱临海,因而其创立祖师取名曰碧海派,所习武功均受海影响:海的无风三尺浪,海的有容乃大,海的海市蜃楼,远不为中原人士所了解。不过居于极东之地,又在乎什么?
胶东地处东方,三面环海,远离中原,因而与中原各派的恩怨并不纠纷,碧海派不仅是胶东第一大派,远在中原也是极富盛名。按理此派乃三清之下,清静无为,但此派却以苍生为念,弟子亦是经常出游除匪灭寇,仗义为人,所以深受百姓爱戴,因而香火不断。
但是此处又是一个“小江湖”,自秦皇汉武追求长生以来,历代都不乏有能人异士不愿万千里跋涉至此,或隐居于此、或出海寻仙山、或为避仇···因而隐士颇多。隐士一多,也就不免会有争端、斗气、甚至兵戈相向闹出人命,但在碧海派的斡旋之下,胶东还是颇具安宁。
话说山水养人,蓬莱自古乃是仙人居住之地,天灵人杰,因而碧海派的弟子多半是在附近所选,正所谓家门口称雄,舍我其谁?
崂山深处,依稀几家夜灯;棋盘石上,恍惚万千松芽。玉清身居此处,虽是少年,却不乏隐士之风流。却不知,此少年十多年来,似乎每天清晨都会在这崂山棋盘石之上,诵读道经。似乎是究道人之际,通古今之变,至于能否成一家之言,那就是看他的造化了罢。
一日,玉清又来到棋盘石,此时已是深秋,海风簌簌,扑面而至,但他还是一身薄衣,寒风吹来,却也只动他的薄衣,他拿出那本几乎变黄的册子,心外无物般的朗诵道: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从头到尾,从尾到头,正着读到尾,又反着读回去,如此读法也真是令人诧异。
不料,棋盘石上竟还有人在,见他装束,还是一位道长。
那道长听了一会,面带微笑的说道:“少年,贫道知你在读《道德经》,却不知,为何却如此读法?”
玉清回过神来,见一鹤颜道士注视着自己,不由得脸红紧张,刚才的样子就像是被风吹走了一般,只留下几句话回答道长。说道:“我读书入神,不知道长在此···”
说完竟是没了后话。
只见道人微微一笑,又问道:“少年,为何如此读法?”
玉清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回道长,玉清认为道法天成,必定会首尾相接,所以才这样读的。”
道长又问道:“少年,这个习惯你是坚持了多久”?
玉清显然放松了,答道:“自五岁得此经书,至今已有十多年了,十多年来,玉清天天都到这山顶,遥望四处,极是宽阔,玉清都拿着这本书,没有遗漏过一天。”
道人微笑着,想此子悟性极高,将来必定是人中之龙。自己虽与世无争,但肩上担子亦不轻,若有人与己分担,也不枉成人之美。想到此处,便说道:“少年,贫道见你与我道家有缘,不知你是否愿意归于我碧海派门下,日日读这博大精深的道家真言?”
玉清着实惊了不少,此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优秀,只道自己是世之尘埃,不可能与贵人结缘。十几年来,他一直生活在这个山中,外面的繁华世界虽不具诱惑力,但碧海派的声望他也听说不少,这飞来横福,如何不会让他心发狂?
玉清闻得此言,正合心意,忙说道:“若是道长不弃,弟子辛玉清拜见师父。”
“你既然名为玉清,也是天意,贫道座下弟子亦是玉字一辈,如此而来,你我徒师缘分,也是我太清所佑···”那道长言语至此,亦是十分高兴。
玉清就在这风中跟着道人离去,只是这崂山棋盘石,却是不见了这荡气回肠的读书声。
峰回路转,不知道我们的人生是否也会有这样的奇遇,这样的惊喜,这样的传奇······
玉清跟在道长身后,心中却是想问道长是何人,是碧海派的哪位前辈,不过已经离开崂山甚远,却仍不敢问。那道人似乎也有考验他的意思,一路上也是不说一句话。
直到玉清实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问道:“道长,您是碧海派的哪位前辈,弟子想知道师父的道号。”
道人面带微笑,说道:“凡名俗号,不足挂齿,你只知道贫道便是碧海派的掌门就是了。”
玉清腿发软,差点晕过去。正所谓:“人之所畏,不可不畏”吶。
一路上玉清随侍在道人左右,可谓是丝毫不敢怠慢。此道人便是碧海派的掌门蓝胜阳,道号胜阳道人,若说是道号,玉清可能有所不知,毕竟他正值年少,见识不深,但掌门的意思他是明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深受百姓敬仰的碧海派掌门,别人又怎会不知?
约十余日脚程,两人来到了碧海派的门前,已有数人在此迎接。
胜阳道长不辞辛苦,接着来到碧海极阁,玉清也被拉了进来。
胜阳道长坐下后,孙玉琼已经奉上了茶水,他左手起杯,右手去盖,虽然没有什么异常,却是一个左撇子。
此时碧海极阁之中。蓝胜阳的八位弟子都已来到了大厅上,他看见众弟子眼中,尽是愤愤之色,不由得暗自叹息:此次出山,想必他们又吃了不少苦···
但他的性格让他不理会这些俗事。忙说道:“为师此次归来,亦有所悟;崂山巨峰不愧是胶东胜景。这位少年,年纪虽然不大,但悟性极高,为师和他有缘,便把他带了回来,尔后你们便要情同手足,如同亲兄弟一样的彼此互相照顾,如此可好?”
“是!”众弟子回答道。
胜阳道长进入后堂休息,其他人便安排玉清的休息住处,蓝胜阳此前共有八名弟子,加上玉清,也就九人而已,众位师兄弟之间,深受胜阳道长之影响,很是和睦。各位年纪相差亦不大,加上此处房多人少,也不由得清静,甚至冷清。
“辛师弟,我们都是首座掌门的弟子,此外还有叶师伯和江师伯两脉···”大师兄孙玉琼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什么叶师伯、江师伯,明明就是两个老不死的!”显然,说话之人已然发火。
“五师弟,话不能这么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两位师伯虽有不对之处。却也由不得我等后辈在此嚼舌头。”又一个声音响起,原来是三师兄王玉海。
众人在一起讨论人后是非,玉清显然听出众位师兄都对二位师伯有意见,可不知这渊源为何,一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人性本善,可能经历的不同,就让人心也变了罢,来日方长,其中的是非黑白,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碧海派迎风阁,一少年迎着海风练剑,剑法乃是是碧海派最古老的绝学,相传是先祖见海市蜃楼有所启发而创,因而剑招飘忽不定,如是浮萍,虚实不分,着实让人眼花缭乱,正所谓越是美妙的东西,就越为厉害。
海边的天空是格外蓝的,当真是水天一色。玉清除了练剑之外,更会用更多的时间研习祖师的心得著作,最喜的还是道家师祖老子的《道德经》。其中的“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他是尤为喜欢“因不自生,故能长生,因不得,故得”。这就使他着迷于老庄的著作,也就是这个缘由,会让他每天比其他人早起半个时辰。
老子道德经有八十一章,玉清有时一章也会看上二个月,因道家出世,无欲无求,正使他不染尘事,专心研究自己的“学问”。如此一来,心无旁骛,心如止水,心中自有乾坤,心中暗含天地···
这蓝胜阳武功虽是不及二位师兄,但潜心研究道,于本门之前所传剑法,创出一套精妙剑阵,名“万剑穿心”,说是万剑,乃是虚言,而是门人数十个,每人在剑阵最强之时,舞出剑花让破阵之人眼花缭乱,数十只剑一齐飞向敌人,因而唤作“万剑穿心”。
蓝胜阳每日日中之时,都会在守中阁讲道,但说来奇怪,仅有他的嫡传弟子前去请教,门派相争,可见一斑。
一日,蓝胜阳讲解“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此不争,非彼不争。此不争,指不与俗人争,不争于俗事。修道之人,心中定要明白,一念成道,一念失道···”说完,又叫道:“玉清,你讲“彼不争”指的什么。”
玉清听到后,并没立即回答,指了指院中的古松树,说道:“此松树,乃当年创派祖师爷亲手栽种,当年本门还是碧海观,他老人家的本义是追求道家学问,达到济世苍生的理想。但江湖险恶,无奈之下,只有以武功护之。后来,碧海观扬名的就不是学问,而是武功。如若碧海观一直以文治世,心无旁骛,潜心修习道,就不会有门户之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