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在水中之时就昏睡过去,醒来时就看见弯弯月儿挂在树梢。
她缓慢的坐起,四周有些黑,山谷里各种鸟兽的叫声,显得阴森无比,加上夜里湿气很重,衣衫尽湿,顿时觉得冰冷无比。
思绪回转,只记得自己跟一个男子在水中,好像是做梦一样。碧华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身旁,果然有一个男子,才知道那不是梦。
碧华虽然有些虚弱,但衣服粘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四周捡起一些枯柴,从身上掏出打火石,便生火取暖。她脱下外衣,支在树枝上烘烤着。一边看着对面的秦嘉,似乎是怕他会随时会醒,警惕性极高;又觉得他在水中轻薄自己,又羞又恼。
火光照在她的脸上,那又羞又恼的表情显得极为可爱。
碧华自小在月薇堂长大,从未与男子有肌肤之亲。师妹四人下山数月,虽是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却跟所有男子离得远远的。如今,却被这么一个男子又亲又抱的,想到这里,不免有些伤心,泪水也在眼中打转。师门门规中亦有不得与男人肌肤接触一条。此事旁人虽不知,可是若是这男子乱说话,自己就是死,也不得一个好名声。她越想越坏,越坏越伤心,任泪水啪啪的落在石头上。
秦嘉感觉自己在梦里,一个绿衣女子将自己踢到滚烫的河水里,自己的避水之法全不管用,顿时心急如焚,全身翻动,可是全身捆绑,半分动弹不得,就在感觉自己即将死的时候,听见有人叫自己,便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有个白衣女子。
“你没事罢?”碧华问道。原来碧华看见他不停的翻滚,便连忙走过去,将他叫醒。秦嘉原本就是躺在那里,睁开眼睛,便见她薄衣着身,不由得痴了。
“姑娘,多谢你下水相救,我在水中轻薄于你,是我的不对,可是当时情况万分紧急,还望见谅。”秦嘉说道。
碧华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这才发现她慌乱之中,竟忘记穿上外衣,衣衫不整的样子,还真是凄苦不已,便欲转身穿上外衣,不料听了他的一句话,顿时身入冰窖。
碧华听后,顿时懊恼不已,想起自己不会水还多事,如今别人一句“轻薄于你”,便轻描淡写的过去,越想越委屈,顾不及穿衣,顿时哭了出来。
秦嘉见状,不知所措,想道:莫非她知道秘笈在我这儿?连忙摸了摸胸口,见那本书还在,也就安心了,虽说也不知她为什么要哭,可是哭的这么伤心,倒是不明所以。便想道:明明是我救了你,还跟自己受了委屈似的···
“姑娘,你没事罢。”秦嘉话完,那姑娘哭的更厉害了。
“姑娘,你别哭,别哭,我这就把你们月薇堂的秘笈给你···”秦嘉话音未落,刚欲拿出,手还在胸口处,便有一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罢。”秦嘉想道。虽是心里一惊,还是慢慢的掏出那本秘笈。
碧华本来伤心不已,不过听到“秘笈”二字,就没意识的将软剑一挥,架在了秦嘉的脖子上。年少英侠,亦是巾帼不让须眉。
碧华接过秘笈,连忙借火光翻了翻,想道:没错,自己跟师姐妹苦苦相寻,便是寻找这本《倾月神功》的秘笈,可是没想到这本秘笈竟然在他的手里,而且第一次想问而不想告,其中一定有诡计···想到这里,警惕心越来越高,甚至是风动的地方也有人埋伏着。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本书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上,你不是说没有见过碧柔师姐,她人在哪里,为什么会把这本书给你,你有没有偷看?”碧华一口气问道,倒让秦嘉惊着了。
“这个、在下秦嘉,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人丢下的,我不知道她是你师姐,对了,还有什么问题,我忘了···”秦嘉说到最后调侃道。
碧华极为生气,反手挥剑,风声刚过,秦嘉感觉脖颈一凉,用手一摸,竟有淡淡血丝。
好快的剑!
秦嘉顿时惊恐至极,想起师兄所说的月薇堂的种种传闻,更是深信不疑。自己全身无力,内力受损,决计不可能逃走。秦嘉想到此处,又朝碧华看去,见她眼神之中,竟无方才的半分软弱之色。
“姑、姑、姑娘,你剑、剑、剑法、真、真快,可你就、就是、是杀了我,我也、也跟你那个什么碧柔师姐没、没半点关系,倘若你不、不信,我还有两个同伴,你可以去、去问他们···”秦嘉结巴说道。
看来确实是吓着了。
碧华此时才想起他还有两个同伴,顿时担心不已,深怕他们就在左右。想道:幸亏你提醒。
碧华点了穴道,用藤蔓捆绑起来,想道:即使他发难,也不会伤到自己;若是他的同伴来救他,也能有个人质···
“快说,秘笈怎么会在你那里,你有没有偷看,还有,那天第一次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撒谎?”碧华冷冷的问道。
秦嘉虽然被绑,却并无屈服之色,只是提防她手中之剑,怕是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剑下亡魂。
“你快说啊。”碧华又催促道,只是却没了方才的怒气,倒像是撒娇一般。
“好了好了,这本破秘笈是一女扮男装的女子逃跑的时候扔下的,师兄说是你们月薇堂的,所以一直由我保管,我也没有偷看,师兄说等到时机巧合,便物归原主···”秦嘉随口说道。
“你对天发誓,说你真的没有看!”碧华又说道。
“你姑娘家的怎么这样,我救了你一命,你不光不谢谢我,反而把我捆在这里,我是不是上辈子作孽把阎王得罪了,碰到你这么一个多面虎,母夜叉!”秦嘉生气的说道。
碧华听后,又想起自己曾被他轻薄,更是怒火横生,冷冷的说道:“我怎样,是我自己的事情,快说,你有没有偷看!”
秦嘉听后,顿时感觉后背阴凉,而她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分明看出了杀机。她想要杀了我!秦嘉顿时清醒。一个激灵提醒:他这个梦不是在开玩笑。
感到危机感的秦嘉想要用最后的内力冲破穴道,可这女子的点穴之法乃是月薇堂不世出的秘笈,怎会如此轻易解开。灵光一闪,他想起自己曾在秘笈中看到过相关记载。便依据其中记载之法,还真解开了一个穴道。
碧华见他沉默不语,又冰冷的说道:“如果你再不说,黄泉路上,休要怪我!”几乎是字字发狠的说出来,碧华软剑后扬,正欲出招,忽然感觉后背被叮了一下,并未不太在意,可是剑未至身前,便昏了过去。
此时秦嘉正好冲破最后一个穴道,本以为会是恶战一场,见她晕倒在地,但还是极其小心,谨防有诈。当看见了一条发红的小蛇,秦嘉这才明白过来:她被蛇咬了。
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在抽搐,秦嘉还在犹豫要不要救她,自己内伤过重,若不调养,要恢复好一阵子,可是又是人命关天···想到这里,竟不自觉的扶起她,给她检查伤势。
虽说是被蛇咬了,可是咬到的,是她的后背。
方才碧华虽是发现自己身着薄衣,本欲起身穿上外衣,可未曾料到,秦嘉的一句话便让她哭泣不止,当他拿出秘笈之时,虽说碧华停止了哭声,可二人也是一直折腾,折腾到了最后,碧华竟然忘了要穿上衣服,否则那条蛇,无论如何都不会咬中她的后背的。
秦嘉也顾不了那么多,借着火光,封住她的周身穴道,防止毒血进入心脏,接着脱下她的薄衣,用她的佩剑在伤口处划了一道,顿时流出了不少发黑的血液。他吸出毒液和毒血,直到鲜红的血液流出,才确定了不会有危险;又把蛇胆取出,给她喂下,在附近找到草药,捣碎敷在伤口处。如此折腾了又一阵子,见她呼吸均匀,才将那外衣给她盖上,安心睡去。
碧华缓缓的睁开眼,只记得先前自己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正欲起身时,发觉自己的外衣盖在了身上,可是内衣竟然被下拉了好许。
秦嘉只记得救命,原来忘记了帮她把衣服穿好!
碧华顿时面色苍白,全身冰凉,惊怕不已。连忙穿好衣服,想道:自己不知道又着了他的什么道,竟被如此轻浮···若不杀了此人,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想到此处,又急又气,拿起自己的剑,朝着秦嘉奔了过去。就在举剑之时,见他衣衫整齐,顿时犹豫不决。
“你醒了啊。”秦嘉说道。原来秦嘉早就醒了,一直在看着她。恐怕她中途清醒,再将软剑一挥,若是再深寸许,就成了冤死鬼。
“昨晚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碧华软剑一指,冷冷的问道。
“是你自己不小心被蛇咬了好不好,我吸毒救你,要不是我,你又···”秦嘉话还未说完,一个大耳光顿时让他眼冒金星。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又救了你,你不仅不谢我,还想再杀我一次不成!”秦嘉生气的说道。
“你说我被蛇咬了,蛇呢,在哪?你就是一个大骗子,我要杀了你,你还我清白!”碧华说着说着,竟然又哭了。
秦嘉这才回过神来,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翻脸比翻手还快。想起当时在水中那般对她,虽是救命,情非得已,可也是肌肤之亲;而为她吸毒,也是救命,但毕竟男女有别。纵使自己并无二心,恐怕也难逃非礼之实···念及此处,他亦是不知如何是好,这碧华姑娘的清白,还真是毁在了他的身上···
秦嘉缓缓坐起,看着梨花带雨的她,顿时迎上了她的眼神,不忍直视。心里感到酸酸的,也不知如何说出口。
秦嘉缓缓的靠近,说道:“碧华姑娘,对不起,在下秦嘉,近日虽是救命,情非得已,也是数次无礼在先,在这给您赔罪了。姑娘清誉在心,在下绝不敢只言半句,如若有违此言,当如此剑!”说着,竟然拿起碧华的软剑,拂手一挥,便折位两半。
碧华看着自己的佩剑被他轻轻一挥,便折为两段,这才知道他武功深不可测,可是这剑是师父所赠,如今断为两截,可该如何交代。虽是渐渐没了哭声,泪水却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
秦嘉刚才义愤填膺,表示决心,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把人家的佩剑折断了,顿时又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姑、姑娘,对、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的,也、也不是故意的,我再还你一把好剑行罢。”秦嘉无奈的说道。
碧华还是落泪不语,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秦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到肚子饿了,便去找吃的去了。
“你、你去哪里?”碧华见他要离开,忙问道。
“我去找点吃的东西,一会就回来。你在这里要小心,别再被蛇叮到了,你余毒未清,虽口食蛇胆,外敷草药,但也不宜活动,注意静养。”秦嘉说完,便又转身过去。
碧华听后,感到了些许安慰,甚至也不再怀疑自己被蛇咬到了。就连秘笈,应该也不是他偷的。想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明明已经点了他的穴道,他是如何挣脱开的?月薇堂的点穴手法并不外传···想到这里,越来越心寒,连忙翻看秘笈,里面还真有解穴之法,顿时又警惕起来。
她想道:等到他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
秦嘉提着几只山鸡,扛着一枝山桃就回来了,还没等到碧华说话,他就先问道:“碧华姑娘,还不知道你的身世呢。”
秦嘉的声音清脆明亮,丝毫没有半点虚假之意,倒让碧华感觉到有点儿不好意思,碧华回道:“我叫碧华,我从小被师父收养,带上月薇堂···”她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我也是孤儿,是被爷爷收养的,我也是在深山里长大的。”秦嘉忙说道。
“师兄说你们月薇堂月薇堂很神秘,几乎不与外人打交道,而且行事非正非邪,你们都是些什么人阿。”秦嘉想起惜华所言,忙问道。
“我们深居深山,世外之地,生老病死,均葬山中。除诸香主、长老之外,若无堂主允可,均不能私自下山,否则便以死谢恩。”碧华说道。
“以死谢恩?”秦嘉疑惑道。
“我们都是孤儿,被师父所救,所以我们的命都是师父给的。如果私自下山,便是违背了师命,便要将命还给师父,以死谢恩。”碧华说道。
秦嘉听闻此言,顿时明白为何她反复无常了。想道:这月薇堂的规矩还真是变态,连下山都不能,而且一辈子只能生活在那个什么破山之中,还不待憋死,怪不得那碧柔要私自下山的···
“我问你,那本秘笈你到底有没有偷看?”碧华试问道。
“我看了,要不怎么解开的穴道。”秦嘉随口说道。刚说完,又接着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在外人面前使用的···”
“你看了,你就要死!”碧华怒道,便欲起身。
“慢着!”秦嘉突然喝道。
碧华见他神色大变,忙问道:“怎么,你还要狡辩什么?”
“我看了秘笈,你就要杀我是不是。”秦嘉说道。
“当然,师祖说过‘一人看此秘笈,杀一人;一百人看,杀一百人;天下人看,杀尽天下人。若追不回,永不许归!’”碧华理直气壮的说道。
“那好,我问你,我一共救了你两条命,你要杀你的救命恩人,你可要想清楚···”秦嘉说道。
“就算我秦嘉的命再便宜,你碧华姑娘的命这般金贵,这两次的救命之恩,还抵不了一条贱命吗?”秦嘉又道。
碧华听闻他言,觉得也是有理,毕竟他是救了自己两次,若是杀了他,恐怕太过于不仁不义,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好啦,知道这是你们月薇堂不外传的秘笈,请你放心,我发誓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而且你们的武功也就一般,还不如我自学的呢。即便是你要杀我,也先等我把这肉给你烤熟了···”说完,看着碧华,又说了一句:“生着,不好吃。”
碧华恰好与他四目相对,便问道:“既然你这么厉害,怎么还被我点穴捆在树上。”
“哈哈,碧华姑娘,武功是用来强身健体的,不是一言不合、不明就里就拳脚相向的。这样罢,如果你不信,可以用尽你全身的力气,踢我一脚试试。”秦嘉说道。
碧华听后,想道:既然你这么厉害,还偷看秘笈,我本来不想杀你,可是师命难违,我若不杀你,便没脸回去复命,不妨,就先试试你的底细···想到这里,趁他不注意,用尽全身力气,一脚朝着秦嘉踢去。
碧华本以为他会躲闪,见他没有动静,心中更是得意,不料一脚踢到商曲穴,自己却向后飞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虽是重重一摔,却并未摔伤,就感觉像是躺在了棉花上一样。
秦嘉回过头来,说道:“碧华姑娘,你要用全力的。”说着,翻滚着树枝上的烤鸡,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碧华踉跄的站起,一瘸一瘸的走着,看着自己的断剑,顿时失望万分。想道:短短几日,自己被他轻薄数次,秘笈也被偷看,还杀不了他。心爱的佩剑也被他折断,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总是事实。想到这里,竟有了自寻短见的想法。
拿着那半截剑,朝自己的胸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