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撑起身子,疑问的眼神看着她。
白夜这个时候真的不怎么想看到他,虽然她不会俗气到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些话,可白之时毕竟是他当着她的面杀的。只要一见他就想起白之时的头颅被银丝绞飞的那一幕。
甚至这几晚她总是梦到这个画面冷汗潺潺的醒来。
“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动手?”这个时候白夜真有几分当初还没嫁进来在街头当母夜叉的风范,只不过眼里是冷冽的杀气。
未央眉梢微扬,眼神古怪的看着她,“你当真要我脱?”
“怎么,不敢么?”白夜讽刺道。
未央抿了抿奇异红艳的嘴唇,那模样活脱脱白夜是一个女流氓要劫色一般,微垂下眼睫似乎在想什么。
片刻,再抬头时目光如水,嗓音柔和,“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才慢吞吞的站起来白夜就闻到一股比平时浓郁的幽幽冷香。微颦眉,也没多想。
可是当看到那慢慢滑下的雪衣下是光裸细致的肌肤时一下子就懵了,尽管她的目的也是要他脱光。可是她没想到未央居然只穿了一件外衫!里面光溜溜什么都没穿!
这样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看光和有准备的看完全是两回事,白夜气血上涌,像被扔进了热锅里。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转身,别说看,此刻她脑子里一片热乎乎的糨糊,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小嘴微张半天没合拢。其实她也没看得清楚,只看到那一片白皙露出来时脑子就处于真空状态了。
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未央身上没有中毒,也没有伤口。因为她的毒很好认,就像上次下到密道口那药一般。都是雪落研究出整人的玩意儿。
其实没过多久,白夜窘迫得无以复加度秒如年。她听到未央一如既往柔和的嗓音在背后响起,“还看吗?不看我就把衣服穿上了。”
白夜拳头握得紧紧的,找回残余的理智。
听到后面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响,半晌没动静了她强迫把未央没穿衣服的样子从脑海中拔出,用尽全部力气才回过头去。
她万般纠结,被人强迫要求脱衣服的未央早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优雅从容。那件上好的雪衫也穿在了身上,他就那样斜靠在凤凰木上,还有一小截衣摆拖在了地上,一切都美得那般不真实。他好像一直没变过,苍白剔透的温清容颜,妖诡的薄薄艳红唇瓣,乌木般如丝黑发。
白夜其实很想揍他几拳,早就想那么做了。此刻更想做。可是出口的话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未央笑意如水,“我刚刚泡温泉回来。”
白夜竟然傻傻的“哦”了一声。哦过后才发现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是这样,立刻就怒了。
清亮的水眸里明显燃烧起熊熊怒火,又渐渐消失下去。
她怒什么?她自己搞错对象自以为是要人家脱衣服的。这才想起先前的幽香为何那般浓,那温泉池水就是这味道。
未央上前几步,衣摆拖过地上的花瓣他却毫不在意,低头俯视白夜,“你来找我还有事么?”
白夜还没回过神,脑子里还是热烘烘的。
未央柔和一笑,“出去用晚膳吧。”
直到出了情花园,白夜才反应过来未央牵着她的手!
微微挣扎了一下,抬头间见未央的侧脸依旧那般清雅温柔,手上居然没有甩开的力气。
其实,她一直都是下不了手的吧。心下有些苦涩。
包括在情花园里直到现在白夜的所有心思都没逃脱未央的眼睛,他顿下来,白夜差点撞上他。
白夜想了想还是问问吧,也许她要的只不过是一句为什么。
还没开口未央就出声了,“是我自愿杀白丞相的。”
白夜一僵反倒不知道怎么说了,半晌,抬头对上他潋滟幽深的眸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话出口她发现是出奇的平静。
“因为他必须死。”未央说得淡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依旧那般从容让人琢磨不透。
有些事他一个人背负就够了,这也是白之时的希望。
见白夜目光呆呆的,未央轻轻把她拥进怀里。温柔道,“等到明年春天,你若是想杀我,我便让你杀。”
明明那么温柔却让人硬生生听得酸楚。
夜色无边,秋风几许萧瑟。
宁王府后山连虫鸣声都少了。
男子戏谑的声音有藏不住的兴奋,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哈哈,真好笑。我没想到啊,你居然连美男计都用上了。我实在无法想象。”
月下的男子一拢雪衣曳地,只是淡淡看了那男子一眼,并没有任何难堪。
见他没有不好意思也没生气雪千寻耸耸肩,真是失败,他从来没办法挑动他的情绪。“师兄,不出你所料,皇帝想试探她的武功。”
武功么……未央看着天上忽明忽暗的下弦月。
“你自己注意安全。”话落人已经消失。
半空中落下一个瓷瓶,雪千寻只一闻就兴奋了,这丹药师兄居然有!自从师父过世后,这药没有一个人练得出来。
他先前的内伤和那难堪的毒都没问题了,不过,他怎么知道他受伤还中毒了?
之前,他偷偷摸到情花园暗处也只听到白夜一句“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再听到未央那一句回答后差点从暗中掉下来。以至于当时没去找他,也什么都还没告诉他。
顿住,嘴角一丝苦笑。果然他还是比不上师兄啊。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受伤,那些黑衣宫廷侍卫。甚至是白夜会怀疑他都猜到了,上演了那么一出美男计。
突然有些冷汗潺潺,汗毛倒立的感觉。幸亏,他不是他的敌人……
心下也多了一丝黯然,小东西,这辈子注定与你无缘么……也是,看她的反应早把他忘了吧……
就这样,白夜本着矛盾的心态又过了两天。每天依旧出去,却是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只是不管多晚回来,未央都会在她寝房前等着她,只要看到她回来后就转身离开。
白夜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只是经过这几天冷静下来后,这件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丞相府烧成了一片废墟,她并不奢望能找到蛛丝马迹。但她想回去看看。
夜,临近中秋,天上的圆月是从来没有过的皎洁。
月下红影掠过,眨眼间消失不见。
月色越是漂亮,照得眼前诺大的残墙断壁更是苍凉。一个倾长的黑影游走在那些烧焦的木炭上,来来回回。
他已经来过数次了,可是一无所获。丞相府几百口人的尸身都被尽数化为灰烬。尽管皇帝下令把所有骨灰一律厚葬。其实连衣冠冢都算不上,安埋忠臣烈士的墓地里白丞相那华丽雄伟的墓穴下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可以肯定白之时已经死了,当时他被杀的时候他也在暗处。
杀白之时的人是宁王。根据他的调查,这件事和皇宫里的皇帝脱不了关系。只是他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费尽周章这般偷偷摸摸杀一个人?
如果白之时功高盖主他大可以找个借口直接抄家抄斩都不是难事。
黑衣人千般心思,秋夜的风凉凉的。卷起他蒙面的黑巾一角,微微露出来的下巴完美得不像话。
突然,黑衣人眼神一凛就要飞身离开。
白夜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她远远就察觉到他了。深更半夜出现在丞相府的废墟中,她可不打算轻易放他走。
那人要走却是被白夜截住,不知为何他却是没下死手。他基本只防卫,没有进攻。
白夜不依不饶招招致命。
他目前不想对上她,也不想伤害她。黑衣人一个虚晃避开白夜的攻击往前方掠去。白夜一展身形追上去,步步紧逼。
“既然阁下敢来,跑什么。”
黑衣人没回话,再度避开白夜。
白夜心下冷笑,出手若千花绽开,周围的瓦砾尽数被风卷起向那人袭击过去。
那人见闪不开了只好回以一掌却是没有用尽全力,内力相撞,气流交汇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黑衣人身子远远飘起退了两步才停下。心下大骇,她的内力果然以诡异的速度增长着。
而白夜处在漩涡中间,本来无碍,却没想到地上的废墟动了起来,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就直直的落下去。
远处的黑衣男子大惊,正欲跃起身子过去救她时又一抹红影快如流星追月跳入白夜落下的地方。
只不过眨眼间的事情,地上依旧是废墟,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用尽各种方法却再也没法触动机关。
绝致的黑暗,绝致的幽闭空间。
只能勉强容得下一个人,这样狭小幽闭的黑暗深渊,万般压抑折磨着人的神经。
洞很小,白夜紧紧抓着身下的人,微微颤抖着。
她只觉得一瞬间好似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一种无法形容的压抑感席卷了全身。四周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恐惧,焦躁,恐慌,所有情绪排山倒海的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