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拉起他的手,搁在自己脸上,却彼此的手沾染了一脸的血。
未央感觉到那冰凉,软声道,“我从来都是惹……夜儿哭的,这一刻夜儿还哭着,我会不心安的。”
白夜硬性的憋泪,“我不哭,未央,我不哭。”
他笑,温柔得不得了。
却再也撑不下去了。
他知道,白夜必定见不得他死去后的模样,利用自己对这地方的熟悉,最后一刻启动了机关。白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未央倒在了地上,屋子变换,再也不见了。
“花未央!”白夜用尽全部的力量喊了一声,而后昏了过去。
白夜醒来时,已经在祁山之外了。她看到久违的幻影,后面还站着很多黑衣人,还有许多尸体。
白夜茫然的搜寻祁山的影子,转头后看见后面的大山已经坍塌成一片,惨不忍睹的模样。
“幻影……未央在哪里。”她很平静的问他,只是那种平静早已经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幻影眼眶有些红,无言就是最好的说明。
白夜知道,五行之术本就是神奇玄幻的东西,想必未央最后把她送了出来。
突然反应过来,既然他是建造这宝藏之地的人,他早就知道这山会塌的!所以,一直催她出去!
望着那坍塌的山脉,白夜颤抖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往新土堆走去。
未央……未央永远就在那冰冷的地下长眠了。
她心底是从来没有过的绝望。
未央……
凄寒的风吹来,风中灌满了多少的忧伤。
当真好疼,好疼。
白夜在这坍塌的祁山之前跪坐了好久,她出来的时候才晨光微露,眼下已经是残阳如血了。
她的膝盖已经冰凉一片,早已麻木没了知觉。幻影一直不说话,只是悲痛欲绝的看着那残断的山脉。
如果他不乖乖听命在外面守着光耀帝最后的伏兵,他若是跟进去,主子是不是就不会离开?
白夜一直没说话,甚至哭都没哭,脸上基本没有表情,安静得不得了,安静得让人心难受。
九头蛇一行人赶到时,还有曾经的如妃,也就是白夜娘亲的属下湘如。
湘如见白夜一片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万般心疼的揽住她,“可怜的孩子,走,回去吧。”
白夜没动,固执的看着那祁山。
湘如摇摇头,“夜儿,你若是这般,那孩子走了亦是不会心安的。”
这句话让白夜的眼珠微微动了动,依旧没说话。
湘如叹了口气,“那孩子的病药石无医,走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
白夜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却突然开口问,“他曾经救过你对不对?他知道娘亲的逍遥谷?”
湘如愣了一下,也反应了过来。“他的确知道逍遥谷,当初他进去采药救了我,只不过谷主他却是没见过的,也并不知道你们是母女身份。”突然瞪大眼睛,“那****落下流火之崖他并不着急,想必早就猜测出来你和谷主有极深的渊源,我现在回忆起,你出事之前,逍遥谷里就隐约听到风声,说是你可能会出事。”
湘如突然顿住,好半晌又才开口,“原来,那孩子那个时侯就希望你住在逍遥谷永远不出来。虽然他并不完全知道你的身份。”
白夜静静的听着,心中不是悲戚,不是伤心,就是一种绝望。
原来,他知道她不会有危险才那般随意,才那么不在乎……
她误会未央了,可是直到最后,他也没告诉她,她也没对他说。
九头蛇也心疼得很,蹲下来柔声道,“丫头,回去吧。”
回去?
回去哪里?可哪里也没有未央。
见她如此固执,那身子已经凉得不像话,身上的衣衫也满是血迹脏污,九头蛇摇摇头,和湘如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前后同时出击,点了白夜的睡穴。
白夜醒来时,湘如守在床边,脸色有些憔悴。
“夜儿,你睡了三天三夜了。”
白夜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也不说话。那种安静总是让人心恐慌。
“夜儿,吃点东西吧。”湘如端起桌上的碗,还冒着热气,想必一直都是准备着的。白夜依旧没反应。
湘如叹息,有些鼻酸。不忍心见她这样子。“夜儿,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呢。”
“夜儿,你至少和我说说话,别这样憋着,会憋坏的。”
她不是不说话,她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湘如搁下碗,看着白夜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北齐王去了,这孩子虽然没寻死,这摸样也和死去差不了多少了。以后的路还如此漫长,要怎么过。
白夜突然自顾自的下床,鞋子都没穿就要出去。
湘如又喜又惊,喜的是白夜终于有了反应,惊的是她这是干什么。
“夜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岷山,我要去看看他。”
白夜回答了,可是这个答案却让湘如涩然。那岷山坍塌成那样,派出去的人回报说没一个人活着出来,掏到的也全部是尸体。
湘如拦不住执拗的白夜,见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又急又心痛,“夜儿,你冷静一点!”
白夜充耳未闻,打开门,就要出去。
她撞进了熟悉的怀里,只是那怀抱不是未央的。
花月沧邪钳住白夜臂膀,低喝道,“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未央,沧邪,我要去看看他,他一个人在山底下也许会冷的。”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他什么。”花月沧邪闭上眼睛,掩盖住了目光中的悲凉。
白夜诧异的看着他,“沧邪,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他对你说过什么?”
“他那样的人,势必会在离开之前要你答应他好好活下去。”因为,如果是他,他也会这样做。
白夜垮下双肩,脸上唯一的一点表情又不见了。“沧邪,你带我去看看他好不好,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花月沧邪没说话,只是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她。
随之而来的梵音天绝看到白夜先是欣喜的唤了一声,而后又默默的看着她了。
“沧邪,我真的只是想陪他这最后一夜而已。”白夜定定的直视他,那般眼神,向来花月沧邪都是无法拒绝的。
他把白夜抱起来,“先穿好衣裳鞋子吧。”
听他这话,梵音天绝皆是一惊,尊主的身体现在怎么经受得住那祁山险僻的的路途,何况夜晚天寒地冻。不过也忍住没出声,只是眼神古怪的看了白夜一眼,白夜并没发现。
而当梵音天绝给白夜收拾好了时,却发现白夜晕过去了。
一把脉才知这几日滴水未进,又伤心过度,这才晕倒。
大家皆是松了一口气,花月沧邪和梵音天绝自然在这里住了下来,白夜次日醒来后也不说去看未央了,沧邪喂饭给她她也吃,只是一副食不知味的摸样。
她基本不说话,这一日,这宅子又来了意外的人。
当那人出现在白夜面前时,白夜好不容易恢复一点血色的面容又是苍白一片了。
白之时心疼的过去揽过她,“夜儿,爹来看你了。”
爹?
白夜动了动唇,“爹,你还好好的。”
白之时脸上有痛苦之色,“爹本想一辈子也不出现在你面前的,爹实在无脸面对你,”顿了顿又说道,“是爹杀了丞相府所有的人。包括你二姐。”
白夜瞳孔放大,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白之时就怕白夜听了厌恶他,倘若不是知道她如今这般活着,他断然不会出现的。
原来,早在许多年前,光耀帝就在白之时身上种了一种奇怪的蛊毒,这种毒,平常没事,可一旦发作,中蛊之人心智被控制,会逐渐杀了身边亲近的人,白之时当时最先杀的是自己的两个部下,后来就是丞相府的满门。
他毕竟不是一般人,也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找未央商量。让未央在他铸成大错之前杀了他。也请未央不要告诉白夜。白之时是这样的人,他认为这样的事被白夜知道太过残忍了,他好不容易得回女儿,他希望在她心中,他永远都是那个好父亲。
未央为何会答应白之时不知道,当然,他当初也抛出了一些诱饵。后来,未央赶到时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杀了所有的人。那个时侯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时是在一间密室里,未央亲自帮他解了蛊,他身上的蛊很难解,好长一段时间才完全诱出来。
而未央的唯一要求是,光耀帝不死,他就不可以光明正大的露面。
白之时当初早就康复了,只是一直在外面到处走。曾经还在边城替白夜未央指挥士兵打了一仗。也就是那一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他索性找了一个地方隐居,长久不出现。
倒不是他怕了什么,只是突然看透很多东西,也想明白了。一下子,觉得就这样安享晚年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谁料,前几日听到祁山之变,心中不安,出来一打听果然出事了,这才赶来和白夜想会,毕竟,有亲人陪着那种伤痛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