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宫灯下,年轻的陛下踩着一地细碎的凉光缓缓的从那高高的阶梯上走了下来,身后则是跟着一个老太监,老太监手里正拿着一件披风,还挑着一盏算不上明亮的宫灯。
陛下走下了一级阶梯便停下了脚步,缓缓的坐了下来,后头的江海连忙将手上的披风体贴的往肩头披了去,陛下随手拉了拉,便抬头望了望那寂寥的苍穹,眼神深沉而平静,优雅清冷的脸上也是那么一副淡淡的表情。
“嗷!嗷!”
黑黑的天幕上忽然传来了一道低鸣声,只见那遥远的天际上徐然拂来了一道凉风,一道黑影也缓缓的出现在眼前,那黑影绕着年轻的陛下转了三圈,然后便盘旋在陛下的跟前。
江海惊了一下,定睛一看,才发现盘旋在跟前的是一只黑鹰,那黑鹰正睁着那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们的陛下,而,江海居然从那鹰眸之中隐约看到一股思念,一股淡淡的思念!
“小六回来了?”
年轻的陛下那低沉的嗓音染着一道淡淡的凉意传了过去,只见那只黑鹰缓缓的降落了下来,往陛下的肩头上跳了去,然后像一个保卫的战士一般,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
“又没罚你面壁,一回来就跟朕摆脸?”
陛下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才伸手将黑鹰抱了下来,拉开它那健壮的翅膀,从翅膀下取出了一条小纸条,随手打开看了一眼,俊脸微微一滞,然而随即便恢复了那么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那张小纸条瞬间也化成了一道粉末,从他那修长的指间流泻了出来,飘散在凉风之中,一下子便没了痕迹。
那黑鹰则往陛下怀里钻了去,一动不动的趴着,那锐利的鹰眸也轻轻的合上了。
陛下缓缓低下头,黑色龙袍下那白皙而修长的手轻轻的摸上了那黑鹰的脑袋,那黑鹰忽然“唧唧”了几声,突然睁开眼睛看了陛下几眼,然后才把脑袋缩了回去。
“你见过小七了?”
陛下似乎有些惊讶,俊美的脸上扬过一道转瞬即逝的淡淡微笑,“它也该被虐待一下,那对它有好处,别伤着人。”
听到陛下这话,那黑鹰便没了声音,也没了动作。
“陛下,这是您饲养的宠物吗?”
边上的江海禁不住问了一句,看陛下似乎对它很是亲密,这些年还不曾见过陛下对谁这么亲密呢,就连已故的太后陛下也都没有这么亲密。
“嗯,等下回去准备一些梨花酿跟牛肉,送到龙腾宫来。”
陛下低沉的开口道。
“是,陛下!”
江海恭敬的点头行礼,然而,他的声音才刚刚落下,微风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叮铃”声,好像是宫铃的声音!
江海连忙循声望去,只见前方那苍茫的暮色之中,一道浅蓝色的身影正缓缓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女子,浅蓝色的宫装,肩上披着一件蓝色的披风,秀发披肩散下如同一道黑色的瀑布垂于脑后,浅蓝色的丝带同那点点翡翠珍珠点缀在发间,在浅淡的宫灯之下一闪一闪的,很是美丽,明澈动人的眸子里藏着一道淡淡的忧伤,脸上却是那宛如水莲花一般的浅笑,一眸一笑都那么的令人怜惜,眉宇间的惆怅让人也由衷的感到淡淡的心疼。
腰间垂落的宫铃随着她那细细的莲步轻轻的摇曳着,发出了一声声清冽的“叮铃”声,只见她便是那么孑然一人,素手间执着一支玉笛,缓缓的朝陛下走了过来。
如此素雅秀丽的女子,除了他们大夏最高贵的公主北净月还能是谁呢?
“老奴见过净月公主千岁!”
一看到净月公主走进,江海连忙恭敬的行礼请安。
“江公公免礼!”
净月公主提着那裙摆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对着江海淡淡一笑,直到来到陛下跟前,才停下了脚步,躬身行礼,“净月见过皇兄。”
“这么晚,怎么还不就寝?”
陛下那平静的眸光淡然扫了净月公主一眼,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北净月坐下。
北净月倒是很平静的坐了下来,脸上仍然还挂着一道淡淡的微笑,“我就猜到皇兄肯定还没有休息,所以就过来看看。明天就是百花盛宴了,百花盛宴一向都是大夏最大的日子,皇兄近段时日忙于国事,废寝忘食,可要多注意身子,皇奶奶让我多过来看看皇兄,但是我担心会影响到皇兄,所以白天就没有过来。现在过来刚好啊!”
北净月将手上的玉笛往自己的腿上放了去,然后便微微抱住双膝,侧过头望了一脸深沉的陛下一眼。
“既然知道明天是百花盛宴,还不回去好好休息?今年名单上有你的名字。”
陛下淡淡道。
“我就是睡不着啊,心里有些紧张,他当年就是凭这支玉笛夺得武斗的第二名,输给了辰皇兄了,不过在我心里,他就是最厉害的。辰皇兄说是御城把第一名让给了他,他总是那么一个默默为他人着想的大傻瓜,可是我就是喜欢他这样的大傻瓜。偏偏这个时候更想他。”
净月公主美眸里突然泛起了微微的晶莹,又拿起了那支玉笛,静静的看着,美眸里充满的是那思念还有痛楚,语气淡淡的,却是伤感无比,让江海听了总感觉自己的胸口闷闷的。
“他总说我学东西总是三心二意的,我每次都反驳他。皇兄,他离开我之后,我才知道我的生活充满了糟糕,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一样,很害怕,很痛苦。后来我想,即使……他在天上……我也要让他看到最优秀的我……以前的我总是以他为骄傲,现在……我要他因我而自豪。其实……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他都没有离开过我……至少他的心遗落在我这里,皇兄,你说……你说……是不是……”
净月讲到后面,便已经泪眼婆娑,只见她微微捂着鼻口,吸着鼻子,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将眼眶里的晶莹都给逼了回去。
那时候的她虽然不算大,十一二岁的年纪,可是生活在这深宫之中更让她早熟一些,她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对风御城如此放不开,都那么多年了,每每午夜梦中醒来,喊的一直都是他的名字,连她自己都觉得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