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忽然抬起明澈的星眸望着他,眼里居然微微蕴含着淡淡的水雾,“我上一世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生下来就被抛弃了,我很明白那种孤独的感受,也渴望那种父母,亲人关怀的温暖。直到这一世,我才拥有这样的温暖,我想守护这样的温暖。做过的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所以我去做了。我想,母后当时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她也不知道对还是错,只是,当时的情况深深的触动了她,所以她心甘情愿。”
七夜伸手轻轻的覆上那精致的黑盒子,秀丽苍白的脸上却是浮起了一道淡淡的笑意,“不要怪她,她当时也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倘若换做是我,兴许我也会这么做的。”
两人忽然沉默了下去,谁也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七夜才忽然听到陛下的声音轻轻的传入耳中——
“七夜……”
七夜抬起头,在迷茫飘荡的水雾之中看见他那清俊的容颜已经由刚刚的沉郁恢复一如既往的沉寂平和,连那深不可测的眼眸也清冷平静了下来,不似刚刚的阴郁。
“怎么了?”
见他许久也没有说话,就是那么默默的望着她,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而他却是沉默许久,继而才淡然笑了笑,“没什么……朕不会让你这么做,你若不在,朕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一如当年父皇一样……母后走了,他也没留下……可笑的是,明明相爱得那么深,为什么总是做出伤害对方的事?而朕,居然一直以为他们早已经不爱了……”
七夜一怔,眼眸忽然拂过一道迷惘,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而他却是缓缓低下头,抬起手,七夜看到他那修长的指尖上正轻轻捏着一个古朴简单的银色手镯,是那种很简单的手镯,也不名贵。
“这是当年父皇遇见母后的时候,给她的定情信物,她一直都带着……却把父皇赏赐的东西统统不要……这……”
七夜一阵恍惚,许久之后,才暗暗叹息了一声,她能说些什么呢?
已经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便是伸手轻轻覆住他捏着手镯的那只微凉的手,想了很久,便安慰道,“好了……都过去了,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永远吗?”
他一阵怔忡,幽深的眼眸忽然望向她。
永远?
这世间真的存在永远吗?
世间多少痴男怨女爱到深处的时候会许下永远?
可是,又有谁能真正明白永远呢?
她一直以为,只有离别才是真正的永远,可是她现在心中忽然明白,兴许,在逝去的一刹那,真的有永远存在,就如当初风斩跟东方秀一同死去的一刻,他们的爱情也成了永远。
原来,这人世间是真的存在永远,永远是生在心中的,心还在,永远就会存在,离别是永远,真正至深的爱,也会是永远……
后来,七夜还是对着他点头了……
离开圣地的时候,外面的天早就黑下去了,夫妻二人便是留了下来,那天晚上,陛下去了大夜族长的书房,祖孙二人似乎聊了很久。
陛下回来的时候,七夜已经快要睡着了。原本想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见他神色有些沉寂,脸色也不太好,但是他一回来便直接宽衣上床了,不等七夜说些什么,就一把将七夜紧紧拥入怀中,便沉沉睡去。
几天之后的一个清晨,大夜古族门外的长亭里。
暖阳将一片金色的晨曦尽情的抛向未知的天空,灿烂的晨曦之中,长亭边上的几棵高大的垂柳正慵懒的摇曳在凉风之中,耳边时而传来几声欢快的鸟叫声。
长亭的阶梯下,大夜族长一身朴素的灰袍,默然站着,淡淡望着眼前的陛下,七夜,还有北凌辰,眼中沉淀的情绪很是复杂。
几人就是那么默默的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他才怅然叹息了一声,眨了眨眼,转过身子,从身旁的侍从端着的托盘里捧起一个灰色精致的盒子,缓缓替给北凌辰。
“接着吧,这便是你母妃的骨灰,带她回去好好安葬。”
北凌辰一怔,浑身一震,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有些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望着大夜族长,而此时,大夜族长那苍老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那般的冷酷阴沉,有的便是那淡淡的平和与慈祥,北凌辰低头看着那灰色的盒子,心中莫名的一阵难受,当下那双眼睛便是一阵灼热,眼角溢出一些晶莹来。
含着热泪,看着那盒子,许久,才颤抖的伸出双手……
“好了,别哭了,你一个男人岂能在众人面前哭泣?你母妃也没什么错,放心吧,这些年她也没算受苦,当年你们的外婆极力保住了她。她也不过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你们把她带回去,好生安葬吧。”
大夜族长将那盒子交到北凌辰的手上,然后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便也算作是安慰了。
北凌辰点了点头,嗓音却是有些沙哑,“谢谢你,没有为难她……”
大夜族长笑了笑,目光一转,看向陛下,“你们什么时候回大夏?”
陛下也抬眸看着他,神色很是平静,想了想,便应道,“很快便回去,先回一趟无极殿。”
“哦,那挺好,以后……以后你们还会回这里吗?”
大夜族长的语气里似乎夹着一丝隐忍的紧张。
闻言,陛下一顿,许久也没有作答。
这里离大夏皇城相距甚远,今日一别,恐怕也很难有机会回来,要他怎么回答?
祖孙二人心中也都很明白这一点,沉默许久,大夜族长便是笑了笑,“罢了,你们日理万机,自是没有这么多时间的,更何况,这里也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大夜族长说着,眼神一转,忽然望向陛下身旁的七夜,想了想,然后又说道,“你们成亲之日老夫也没什么东西送你们,这么多年了,你们能相互携手共进退,老夫很替你们高兴。知道你们为这苗疆圣坛圣子的咒毒烦忧,老夫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这血滴子,你们拿回去吧,你们应该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