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雪
临别时，她送了我一副眼镜，眼镜盒的字条上写着：“用心奏响爱的乐章！老师，谢谢您！”
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只有6岁。瘦弱的肩膀有些瑟瑟发抖，两条梳理得很整齐的辫子垂在耳边。她长得很秀气，我猜她的眼睛一定很漂亮，可她却一直不敢抬头。她妈妈让她向我问好的时候，她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害羞，只往妈妈身后躲。她妈妈悄悄地对我说：“老师，这孩子你得多费点儿心，都换了好几个老师了，她就是不合作，有点儿内向……要让孩子感受到你的爱。”好像是怕孩子听见，她没有往下说。我忙笑着说：“没关系。”教钢琴好几年了，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学生，我希望在我的培养下，孩子不但能提高琴技，还能在性格方面得到磨炼。
“听你妈妈说，你非常喜欢钢琴，而且会弹很多好听的歌曲，是这样吗？”我问。
她没有看我，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她的妈妈。她妈妈忙点头说：“宝贝，把你弹得最好的那首《小星星》给老师弹一遍好吗？”
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到了钢琴上，又快速地收了回去，我想，也许她需要鼓励。
“试试看，没关系的，像你这样没有老师教就会弹琴的小朋友可不多啊。你真棒！老师学会的第一首曲子就是《小星星》，你想不想听听老师是怎么弹的？”
她仍然没有看我，只是默默地点点头，于是我便把只有6个乐句的《小星星》分别以活泼、忧伤、辉煌几种风格演奏了一遍。
“你看，一首这么短的歌，可以弹成这么多种感觉的音乐，你想学吗？”我没等她回答就把她的手放到了琴键上，“我来给你弹左手的伴奏，你只按照自己的感觉用右手弹就可以了。”
她这次勇敢地弹了，虽然因为紧张有个别错的地方，但是可以看出她的乐感很好，如果好好培养，会很有前途。她显得很高兴，说：“老师，我还想再弹一遍。”我欣然同意。
就这样，我们重复了几遍之后，她忽然抬头看着我说：“老师，我的眼睛不好，即使距离很近我看东西也很困难，我的谱子都是妈妈用大音符重新抄下来的。你说我能学好吗？”这时我才发现，这孩子的眼睛竟有一只是斜的！我的心剧烈地一震，眼睛对于一个学音乐的人是多么重要啊！条件这么好可是却有这样不幸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真让人心痛。但表面上我仍然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我想我应该鼓励她不要放弃。
“是吗？可是你的眼睛看起来很漂亮，老师根本就没感觉出来啊！没关系，老师的眼睛也不太好，可是你看老师不戴眼镜不是照样弹得很好听吗？学习弹钢琴最重要的不是眼睛，而是心。你要用你的心去感觉音乐、体会音乐，才能有所成就。贝多芬在创作《命运》交响曲的时候，他的听觉已经丧失了，他就是用心去完成他的伟大作品的。你的条件不错，虽然眼睛在识谱的时候会有些困难，但有很多爱你的人在帮助你，你要做的就是刻苦练习，明白吗？”
她笑了，很灿烂地笑了，然后对我说：“老师，我们今天要学什么呢？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个孩子现在24岁了，在一所音乐学院留校做了钢琴老师，去年她来看我时已经把眼睛治好了。临别时，她送了我一副眼镜，眼镜盒的字条上写着：“用心奏响爱的乐章！老师，谢谢您！”
我笑了，可是却笑湿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