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佚名
站在土坡上,冷风撩拔着我的头发,冷极了!我心里一遍遍在呼喊:“孩子们,快让我看到你们!”
冬天的夜,来得早。
电话铃响了。一个稚嫩的童音:“是田老师家吗?”“是,我就是。”我急忙应道。打电话的是我们班上最调皮的男孩。“明天一早,侯婕要转学回老家。大家商量明早6点在学校门口为她送行。您能参加吗?”“当然!我一定准时到达!”我不假思索。“真的?谢谢老师,再见!”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电话那头甜美的喜悦。
整整一夜,我的心一直被什么激动着。几个月前,那是怎样一个班?纪律涣散、习惯恶劣、成绩落后,直到新学年开始,都无人愿接。而今天这一举动又怎么会发生在他们身上?早晨6点!天哪,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这坐落在山脚下犹如荒岛的小学校,天一黑,老师们都要结伴而行……我的心乱极了,再想要阻止已没有可能。我细数着钟表的滴答,总算熬过了这一夜。
匆匆洗漱完,抓起背包便冲出家门。冰冷的黑土,呼啸的寒风,吞并着深沉的夜色扑面而来。奇怪的是,恐惧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包围我。我加紧步子,心里只盘踞着一个念头:“愿孩子们都安全!”踩过煤渣垫起的小路,穿过仍在沉睡中的矮房,我一口气爬上了陡坡。
几声清脆的童声离我越来越近。“老师!您在等我们?”一个女孩惊喜地发现了我。几个同学如欢奔的羔羊朝我跑来。我张开双臂想要将他们全部拥在怀里,告诉他们我有多么的担心。
校园里一片漆黑,只有传达室透出一点亮光。我和孩子们急步跑向校门,只想稍稍安抚这群受惊的心灵。叫醒了值班的师傅,我来不及过多地解释,只有点点头表示歉意。没有约定,我和孩子们一同在黑暗中开始寻找所有的照明开关。当一个个并不明亮的灯泡被点亮时,我们都长长地舒了口气。我问他们:“是害怕吗?”一个男孩告诉我:“不是!打开灯,所有在坡下和山上的同学很容易就看到了教室的亮光,他们就不会害怕了。”望着这些天真无邪的面孔,我眼中的泪水涌动了。“好了,孩子们,待在教室,我要去接没来的同学,等着我!”
站在土坡上,冷风撩拨着我的头发,冷极了!我心里一遍遍在呼喊:“孩子们,快让我看到你们!”焦急、企盼、忧虑交织在一起,眼泪冻结在我的眼里。
远处,山坡上传来一群孩子的说话声。我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快看!教室灯亮了!”“快点儿,咱们迟到了!”几个孩子挥舞着双臂向学校飞奔而来,大大的书包在他们身后一颤一颤。黑暗中闪烁着点点微弱的白亮,那是孩子们精心赶制了一夜的贺卡。
“老师,已经到了25人,还有35个同学没来。”不知何时,我身后已站着一大群孩子。“那好,我们一起等!”幽深的小土坡下疾跑来一个黑影,跳跃的两条麻花辫在夜里格外醒目。“是侯婕!”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欢呼。侯婕飞奔着扑进我怀里。我不知道在黑暗中,她是如何辨认出我的。“老师,我妈妈病了,我必须回老家读书。刚才,我老远就看见教室里的灯,我知道您来了。”我紧紧地抱着她,什么也说不出。虽然,我看不清天使的模样,却听到了天使的声音。
天空吞没了最后一颗星星。晨曦里,校门口站齐了我的60个孩子。我们注视着彼此冻红的鼻尖和脸蛋儿,在喷吐出的每一口雾气中会意地笑了。那笑容比初升的太阳还要美丽。
这次漫长的等待中,我想起泰戈尔的一句名言:“不是锤的打击,而是水的载歌载舞才形成了美丽的鹅卵石。”
是的,虽然在冬季,我却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