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宽
田老师被安葬在“石蹬桥”岸边高高的土坡上,默默无语地关爱着我和小伙伴从她的身旁上学,回家。
家乡的那一条小河,从苍茫葱郁的大山深处迂回地奔出来,横亘在我和小伙伴上学的途中。
小河河面最狭窄、水流最缓慢的地方,十几块石头构筑了一座独特的“石蹬桥”。上学时,我和小伙伴由大人们领着,说说笑笑踏着“石蹬桥”过河,翻上对岸的高高土坎,再沿着田间小道走向山脚下的村小学。每当风和日丽的日子,我和小伙伴总要拉着大人们在河边逗留一阵子,或者玩一会儿水,或者做只小巧玲珑的叶儿船,放进水中,目送它们飘向远方,带走我们幼稚的朦胧向往。
每天中午放学后,田老师领着我和小伙伴一一过河。她把我们送到大路上,才独自返校。田老师是一位年轻姑娘,身材高挑,容貌俊俏,乌晶晶的一双大眼总是忽闪忽闪,带着几多天真和暖人肺腑的笑意。田老师领我们过河时,老爱唱一首歌:“弯弯的流水呀蓝蓝的天,绿油油的草地呀青青的山,我们愉快地劳动呀,创造着美好的未来……”动听的旋律曾经那么深深地陶醉了我,以至于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还能一字不漏地把它哼唱出来。
永远忘不了令人肝胆欲裂的那一天。连续两天两夜的大暴雨,使温驯的小河彻底翻了脸:河面陡然比平时增宽了几倍,水急浪高,吼声如雷,卷着枯枝断木放荡不羁地冲向下游。“石蹬桥”早就不见了踪影。大人们将一根粗棕绳系在小河两岸的两根粗竹上,领着我们拽住棕绳,靠平时积累的感觉,小心翼翼地踩着水下的“石蹬桥”淌过河。放学后,田老师把我和小伙伴一个个搀扶着送过河。她刚把最后一个女生小芳送到河心,突然一个炸雷劈头盖脑砸下来,惊得小芳尖叫着一下子挣脱了手,瞬间就被一排巨浪冲击了几米远。“小芳!”田老师焦急地呼唤着,不顾一切地向小芳游去,几次眼看就要抓住,近在咫尺却又被冲开。终于,田老师抓住了奄奄一息的小芳,拼尽最后一点儿力气,把小芳推到岸边。
我和小伙伴赶紧七手八脚把小芳拖上岸,回过头哪里还有田老师的身影?“田老师!田老师!”我和小伙伴哭着喊着,沿着河岸跌跌撞撞向下游跑着搜寻着,然而,回答我们的却只有无情的浊浪狂吼、冷漠的暴风雨嘶鸣和摇曳的翠竹悲泣。
三天后,田老师的遗体从小河下游十几里处打捞了起来。举行追悼会时,全村男女老少哭得天昏地暗。小芳更是身披重孝,几次晕倒在田老师的灵位前。田老师被安葬在“石蹬桥”岸边高高的土坡上,默默无语地关爱着我和小伙伴从她的身旁上学,回家。
我和小伙伴常常采来一些美丽的野花,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田老师的坟头,给田老师唱一些她生前喜欢的歌曲,向她汇报我们的学习和成长情况。
田老师牺牲后没多久,乡政府投资在小河“石蹬桥”位置修建了一座石板桥。
小学毕业后,我离开家乡去了城市,临走的那天早晨,我踏着露珠来到田老师的墓前,向田老师献上一束娇艳欲滴的白菊花,含着热泪唱起了田老师生前最爱唱的那首歌:“弯弯的流水呀蓝蓝的天,绿油油的草地呀青青的山,我们愉快地劳动呀,创造着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