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的。
她蹙着眉拿枕头遮住耳朵,可不到一分钟就闷的喘不过气,躺了一会儿不情愿的翻身起来。
抬头望向睡在隔床的当麻,他一只脚挂在床下面、被子踢开、上衣也撩到了肚子上,睡相跟美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屋里没有美琴的体香,反倒是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味道。这种味道对女性来说不怎么难闻,黑子生理上不反感,可心里还是不太喜欢。
小手扎起双马尾,黑子拿出一面小镜子打扮起来。现实中女性起床绝不像电影里演的那么脱尘,反而是一天最为丑陋的时候。黑子头发蓬乱,眼底也黑着一圈,她自己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尤其是贴在脸颊上硕大的膏药。
黑子轻轻把膏药揭开一点,下面的划痕已经淡下去,可还是有一道印子。思忖等会儿就要见美琴,不想让她担心就把膏药撕掉,往脸上涂了点散粉,小脸蛋立马清新起来。肋部却还是疼得厉害,撩起衣服只见胸口上的绷带变成了暗红色,应该是晚上翻身的时候弄开的。她自己没法处理,只能等会儿找个护士换一下。
转头再看当麻时发现他身子僵硬的躺着。
黑子一眼就知道他醒了,这两个月来自己几乎每天都是这样偷窥着美琴起床的样子,只是当麻比她还别扭罢了。另外他一定看到了自己撩起上衣检查伤口,想是瞥了一眼就躺下继续装睡。
黑子见当麻连这点便宜都不愿占不禁心生好感,走到他床边,恶作剧般的对着他耳朵吹了口气:“上条君,该起床了。”
刚说完就见当麻浑身颤了一下,黑子觉得更是好笑。本想再逗弄几下,却被扑面的男性气息熏的有点难受。
黑子小鼻子一皱,瞬移到门口:“上条君,我想去看个病人,你再躺会儿吧我就先走了。”
看她要走当麻也不装睡了,唰的坐起:“我也没什么事,就跟白井一起去吧。”
黑子侧着脑袋道:“嗯?可以,不过上条君快点,我可不想去晚了。”
黑子说完靠在墙上等他,过了一会儿发现当麻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别的动作,不由问道:“怎么了?不是要一起去吗?”
“啊喏……白井,我要换衣服。”当麻挠头解释起来,黑子的运动服破败不堪已经扔了,当麻却还带着他的衣服。
“哦,换吧。”黑子无所谓的点了下头,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
“可白井……不幸啊……”最后半句声音已经小的听不见。
看着黑子若无其事的样子,当麻眼角有些抽搐,为了不给所有男性丢脸,只得换起衣服。
黑子对男性没有丝毫兴趣,不出去只是觉得没有回避的必要而已。若不是胸口上的烫伤要她自己换也行,反正内衣的遮掩度跟游泳衣一样,完全没有羞赧的必要。几天前枯木给介旅初矢做检查的时候黑子看了一次,现在再看当麻换衣服,已经是第三次见男子的身体了。此时权当是免费的生物课,上上下下的仔细研究起来。
过了一会儿,当麻套上了件白色衬衣,把手上的绷带拆下来,埋怨道:“白井看够了吧?”
“上条君身体很壮实嘛,怪不得爬树的时候那么利索,不会是和别的不良打斗时练出来的吧?”
“唉,不幸啊!”
黑子嘻嘻一笑:“啊啦,被说中了。”
也许是觉得当麻比她大几岁,不需要故作稳重,黑子居然不知不觉得就说出了她口癖‘啊啦’。好在她还有克制力,没有太过失态,只是适当的开些小玩笑。
待他换好后黑子就在前领路,去重监病房探望介旅初矢的病况。
当麻一路都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走了少许终是问道:“白井是去看什么人?”
“介旅初矢。”
“他……是你男朋友吗?”当麻挠头问道。
“诶?哈哈哈,上条君可真会说笑。还记得上次你把我从第七迷雾里救出来吗?当时的爆炸就是他做的。”
当麻满脸惊讶:“那你怎么还去看他!你心里就没半点厌恨吗?”
黑子笑嘻嘻道:“厌恨吗?也有啦。但我总是觉得他挺可怜的,没有能力被人欺压,有苦说不出,想找风纪委员可他们又从来没及时来过。这种近乎绝望的生活如果他还不人格扭曲就怪了。
“被人欺负就要反抗,我自己是个无能力者可不也活得好好的?像个懦夫一样藏在远处用炸弹攻击别人算什么男人!白井实在是太善良了,这样以后会吃亏的。”当麻不买黑子的账,听了还是有点愤愤不平。
黑子看着他眼里的关怀,心里一暖,可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反驳道:“每个人都有着他自己的的理由,我们没有亲身尽力过,没有资格去说他什么。”看当麻还想说,补充道:“这个世界最脆弱的是人的心,往往因为很小的一件事就迷失自己。初矢肯定是被迫害惯了,完全放弃了反抗,使用幻想御手提升能力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反抗,而是把仇恨发泄到风纪委员身上。”
当麻看似滑稽无厘头,其实也有着自己的见解,此时似有所悟,出声道:“也是,越缺少什么就越想遮掩这个事实。伤害他人的人其实最不希望受到伤害,冷漠的人最渴望友情,稳重的人其实最缺乏安全感,最善良的人自己却老是倒霉。”
黑子听当麻说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小嘴大张,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正觉得应该从新审视当麻就听到最后一句,一时忍俊不禁,笑道:“哈哈,上条君挺有远见的吗,是有感而发吗?可把自己说成最善良的人太不谦虚了吧。”
眼看当麻脸露哀色,黑子立马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幸啊!”“不幸啊!”
两人对视一眼后相视而笑。
“哈哈哈……”
“嘻嘻……”
一路说笑气氛很融洽,完全没有和美琴三人组时的牵强感。黑子觉得当麻正义心挺强的,跟她很像,而且两人居然能找到共同的话题,兴许再过段时间能把他当成朋友也未曾可知。
说了一会,转眼就到重监病房的入口。
推拉门前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备员,和医院里白衣天使的形象截然相反,充满了肃杀的气息。因为涉及幻想御手,只有亲属或者相关部门才能进,黑子亮了一下她的风纪委员证就畅行无阻,当麻却是被拒在外。
“上条君在外面等一下吧,我看看就出来。”
黑子越过两个全副武装的保安往里走去。
这时她忽然在窗外看见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形似一只黑猫,可再想细看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黑子心道:“黑猫?是那天上条君救的黑猫吗?怎么跑医院来了,是我眼花了?”扫视一圈什么都没看见,只道是眼花便不再看。
黑子跨过两个消毒隔间才来到主廊里,看着门上贴的名字,很快就找到了介旅初矢的房间。推开房门,里面有点暗,床前站着一个人,黑子从体型上分辨出他是冥土追魂。
黑子站在门口施了一礼:“冥土医生早上好。”
冥土追魂没有抬头,问道:“白井君是来探望介旅初矢的吧?”
“嗯,他还好吧。”
“看看就知道了。”
黑子闻言上前几步,看到床上的人不禁失声道:“他,他怎么成了这样!”
床上躺的是介旅初矢,他头发花白、肌肤焦黄、脸颊通红,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怪味。若不是冥土追魂肯定过,黑子都会认为她走错房间了。
“使用幻想御手这种强行提升能力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副作用?脑部一直进行高速运算已经在透支生命力了。”
“这不可能吧……冥土医生看出什么了吗?”
“询问那个偏光能力者时,他说幻想御手是一首‘音乐’,经由他提示后,我还发现他们的脑电波都在向一个频率靠拢。与其说是幻想御手的副作用,它更像是……”说到这他停了一下。
“更像是……”黑子低声复述着他的话,示意他说下去。
冥土追魂摇了下头,沉声道:“更像是有个人在串联他们的大脑!”
黑子闻言皱起眉来:“串联起来?什么意思,像电脑一样连接到一起吗?”
“对,理论上一万个大脑如果能连接到一起,就能使出不亚于超级计算机的计算力。前阵子春生就发表过关于人工智能的演讲……”
黑子灵光一闪,急忙问道:“春生?冥土医生说的可是木山博士?”
“对,我认识枯木和春生都快十年了,说是我的孩子也不为过,我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说罢冥土追魂眼里闪过一丝怀念。
黑子想到什么,把头垂下,仔细斟酌着自己的话:“我听说木山博士在大脑方面很据权威,千叶博士也是生物化学方面数一数二的科学家。”
“嗯,两个小家伙青出于蓝啊,把我这老头子都比过了。”冥土追魂感叹道。
“那他们二人去了哪里?”
“这我还真不清楚,春生两天前没了消息,枯木昨天中午跑出医院后也没了联系,所有通信方式都联系不上他们……”说到一半冥土追魂意识到黑子想说什么,脸色沉了下去。
“冥土医生刚说有人在利用患者的大脑,您说会不会……”
“不可能!”冥土追魂说的斩钉截铁,脸上明显带起了不悦。
黑子赶忙道歉:“对不起,我唐突了。”虽是这么说,可她的眼睛还是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冥土追魂咳了一声说:“白井君可认识一个叫佐天泪子的女孩?
“佐天桑?认识,怎么了?”
冥土追魂脸色有些犹豫,委婉道:“你的这个朋友……她因为使用幻想御手刚刚也被送进医院来。”
黑子脸色大变:“幻想御手,怎么可能?昨天她还好好的……而且那个偏光能力者不也没事吗?”
“这事我还没跟你说,偏光能力者早上做完手术就晕了过去。我觉得这些人的昏迷时间不一样,除了一开始的一万多人集体昏迷后,陆陆续续的又有人被送进来。现在没有昏迷或者被发现的应该还有很多,昏迷人数再翻上两倍都有可能。”
黑子猛然想到昨天与泪子分别时的情形,当时只道她是缓过劲来,没想到那眼里的坚毅居然是使用幻想御手的决心!
“那佐天桑现在怎么样?”黑子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初步昏迷而已,没有进一步的症状,不过脑波已经开始向集体靠拢。”
黑子脸色变幻不定,现在就算不想插手都不行了。她跟泪子虽说不上是好朋友,可也挺喜欢这个爱讲都市传说的女孩子,此时友人陷入危机岂能束手旁观。
“千叶桑,希望不是你……”
呢喃几句,黑子大步踏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