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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避实击虚

———关汉卿《望江亭中秋切鲙》

《孙子兵法》中说:“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意思是说:用兵的法则应该像流动的水一样,水流动时避开高处而流向低处;用兵的法则,是避开敌人强大的地方,而攻击其薄弱的部分。或者说,在敌人精力旺盛的时候,尽量避免与之正面交锋,而当敌人力量削弱时,则要把握时机大举进攻。总而言之,要视对方的实力强弱采取行动,避免作不必要的牺牲。这就是“避实击虚”的谋略。

在现实生活中,像诸葛亮那样能掐会算、料事如神的人寥寥无几,但是,能够灵活运用避实击虚法则的聪明人,还是大有人在的。

元代著名戏曲家关汉卿,在其剧本《望江亭》中就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个名叫谭记儿的女子,长得非常漂亮,可年纪轻轻就守了寡。闲来无事,她经常去附近的清安观,与住持白姑姑聊天解闷儿。这天,观里来了一个贵客,就是白姑姑的侄子白士中。原来,朝廷任命白士中去潭州任知府,赴任途中,他顺道来探望姑母。白姑姑得知士中的妻子已经去世,就立即想到了谭记儿。他们两人,一个秀外慧中,一个文雅潇洒,在白姑姑的撮合下,结成了夫妻。当天,白士中就带着谭记儿,去潭州赴任了。

天有不测风云,当白士中和谭记儿还沉浸在甜蜜的新婚中,一场灾难却突然降临身边。原来,权豪杨衙内早就听说谭记儿十分美貌,想娶她做妾。不料,白士中却先行一步,这让杨衙内心生忌恨。为了报仇,杨衙内向皇帝谎奏:白士中贪花恋酒,不理公事。结果,糊涂的皇帝听信了谗言,竟赐给杨衙内势剑、金牌、文书,特许他全权处理此事。杨衙内得意洋洋,立即赶往潭州,企图杀了白士中,夺取谭记儿。

消息很快传到白士中这里,想到来势汹汹的杨衙内,他心烦意乱,不知所措。而谭记儿却镇定自若,她劝丈夫不要伤悲,只管等着看自己如何对付这个无赖。

谭记儿打听到了杨衙内来潭州的行程。中秋节晚上,皓月当空,杨衙内的船停在望江亭畔,主仆几人正在喝酒赏月。谭记儿化装成一个渔妇,驾着一叶孤舟,来到望江亭边。她对正在喝酒的杨衙内说,刚刚捕到一条金色鲤鱼,特来献给相公下酒,她还可以当场把鱼切成细细的薄片。杨衙内是个酒色之徒,被“渔妇”光彩照人的外貌所震惊,立即神魂颠倒,拉着这位美人儿一起喝酒。谭记儿假装亲热、放荡,杨衙内喜出望外,不仅说出了来潭州的使命,而且还乘醉拿出皇帝赐给他的势剑、金牌、文书,在美人儿跟前卖弄。谭记儿装作对官场事务不感兴趣,只是劝杨衙内和他手下人喝酒。杨衙内写出轻佻的词来引逗,她便以更加放浪的词句来应和。很快,杨衙内和手下人都喝醉了,叫也叫不醒。谭记儿如入无人之境,把刚才看到的势剑、金牌都藏在自己身上,把刚才乱写的淫诗浪词替换了朝廷文书,跳进自己的小船,乘着月色,划过波涛,飞也似的离开了。

杨衙内他们到第二天早晨才醒来。一看,不仅美丽的渔妇不见了,连势剑、金牌也找不到了,一摸幸好文书还在,于是急忙赶往潭州去捉拿白士中。

杨衙内来到潭州公堂,面对白士中展开文书一读,人们听到的竟是淫诗浪词,他愣住了,而这时的谭记儿前来状告杨衙内江心欺人,审判者和被审判者马上调换了过来。正直的巡抚了解了这一案情,将杨衙内痛打80大板,上奏朝廷将其削职归田,为白士中雪洗了冤屈。谭记儿和白士中这对恩爱夫妻,成功地捍卫了自己的婚姻。

剧中谭记儿以一叶孤舟,击败了气势逼人的庞大官船,以几句调弄,逆转了黑云压城的危急形势。这一仗看起来轻巧从容,实则包含了过人的胆识和智慧。谭记儿采用的就是兵法中“避实击虚”的策略。

所谓“避实击虚”,就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有意识地避开敌人强大的正面进攻,而寻找对方脆弱的地方加以攻击。希腊神话中有个半人半神的英雄阿喀琉斯,母亲海洋女神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他全身浸在地狱的河水中,使他全身上下能够刀枪不入。但是,母亲抓住的脚后跟没有被浸泡,这成了阿喀琉斯唯一脆弱的地方。后来,他的敌人就是一箭射中他的脚后跟,才置他于死地。而避实击虚的策略,就是要在斗争中寻找、发现并且攻击对方的“脚后跟”,这样往往能够收到以寡敌众、以弱胜强的效果。

剧本中杨衙内的实力无疑是强大的,他背后有至高无上的皇权做靠山,手中拿的是皇帝亲赐的势剑、金牌,这让作为普通官员的白士中根本无力抵挡。但同时,杨衙内也有虚弱的一面,这就是他贪杯好色的恶劣品质。谭记儿的聪明之处,首先就在于对局势看得很透,知道这场较量只可智取,不能力敌。再者,她又看清了敌人的“实”与“虚”。既然正面交锋我不是对手,那我就提前出击;既然你为垂涎我的美色而来,那我就利用美色来麻痹你、打击你。于是,她趁敌人还未到潭州疏于防范的时候,乔装改扮接近他们,再凭借自己的美貌与花言巧语与敌人周旋,不仅盗走对手赖以打击自己的武器,而且让对方在不经意间坠入了自己的圈套。最后,将敌人一举击溃。谭记儿这一仗赢得漂亮,正如《武经总要》中所说:“释实而攻虚,释坚而攻脆,释难而攻易,此百战百胜之术也。”

避实击虚,原本是军事谋略,不过,如果能够在生活中灵活运用这一原则,往往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比如,我们要打断一条由钢、铁、铝、银等金属环连缀而成的大链条。如果我们从铝环下手,就较容易打断链条;相反,如果从其他金属环下手,那就困难得多了。

其实,古今中外运用避实击虚原则获得成功的例子有很多。

明成祖时,郑和率领舰队并随带珠宝,出访印度洋沿岸的佛教国家。他准备恩威并重,使这些国家臣服明朝。舰队抵达锡兰之后,郑和听当地的中国人说,国王亚烈苦奈儿很歧视中国人。为了改变国王的这种态度,郑和派官员晋见国王。但国王傲慢无比,想给郑和一点颜色看。他设下一个计谋:假意邀请郑和入城见面,趁机将他扣留,到时候倾全国所有的军队去劫掠宝船。郑和知道此事后,表面上答应了国王的邀请,但同时做好了布置。亚烈苦奈儿把军队调遣好,在宫中等候佳音。不料,王城突然骚动。原来,郑和乘对方军队倾巢而出,城内空虚之际,以两千精兵袭击王城,城内自然无力抵抗,国王成了俘虏。此后,锡兰国王死心塌地臣服明朝。

日本的相扑比赛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相扑运动员林文也子在几次比赛中,都遇到同一个对手,几次交手都被对方制服。冤家路窄,在一次决赛中,两人又相遇了。对方一看到林文也子,咧嘴笑了起来,在无意中挠了几下自己的胳肢窝。这一下,突然给林文也子一个启示,他想起来,在几次比赛中自己无意中碰到对方胳肢窝时,他都咧嘴一笑。林文也子通过分析,认为这是对方致命的弱点。比赛开始后,两人一交手,林文也子就按住对方的胳膊,并把一只手伸进对方的胳肢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对方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哈哈大笑起来,无力还击。林文也子乘机一用力,对方沉重的身体竟被轻而易举地摔在地上。当然,林文也子的做法有点投机,不符合体育比赛的精神,但我们不能不承认,他是巧妙利用了避实击虚的战术,才轻易取得了胜利。

利用避实击虚战术,关键在于积极主动地寻找或诱发对方的“虚”。比如说,对手在智力、体力、性格、嗜好等方面存在的不足之处,都可能为施计者提供理想的进攻点。总之,任何一方都很难做到无懈可击,只不过是暴露的程度不同,掩盖的部分不同罢了。当竞争对手比我们实力强大时,千万不要与对方“硬对硬”、“实对实”,不要勉强应战,更不要采取同归于尽式的玉碎战法,不妨考虑一下对方是否有致命的“虚”处,这样,事情往往就会有好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