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高祖李渊(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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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翠华山中(1)

翠华山在弘化县的西部,离弘化县县衙二十余里。因状如西岳华山而得名。为何冠个“翠”字?一是与西岳华山有所区别,二是山上古木参天,碧翠欲滴。传说老子曾在此山采过药,悬过壶,且流连而不肯去。山上的老子庙还在,看来此说不谬。

说这座山状如华山,并非言过其实,西峰似盛开的莲花,南峰若似落非落的大雁,东峰像喷薄而出的朝阳,北峰如云雾中的仙台,中峰若玲珑剔透、亭亭而立的玉女。五峰耸立,雄伟壮丽,洋洋大观。山中的建筑与布局也与西岳华山大同小异,无不鬼斧神工,妙趣天然。大雁峰最高,峻秀奇险,独占鳌头。磴道两侧,千尺疃、百丈崖、群仙峡、巨蟒岭、朝元洞雄立,更有占地百余亩的坪场两个。坪场平坦如镜,草青木绿,如同大雁峰的两只巨眼,与疃、崖、峡、岭、洞等景观连为一体,蔚为壮观。山路崎岖,上接蓝天,下临绝壑,层峦迭嶂,彩翠云涛,再配上这两只“眼睛”,似活了一般。难怪老子曾言:翠华山,山之极品也。虽小,却成大观气象。吾爱之,不独药草千种,乃其灵气使然矣!

山中人参、灵芝、苟杞等异株珍奇、名贵药草遍地皆是,豺狼虎豹、鹿狈蛇蝎应有尽有。更有百鸟鸣啭、瀑布如挂,溅沫喷珠。千年古木密布,松如虬,柏似龙,桧盘根错节,榆巨干乔枝,柞巍然屹立,枫五彩缤纷。杏树、桃树硕果累累,柿树、栗树正在积蓄力量,以秋后盛果挂满枝头。可敬那两个平场,地肥土壮,竟能种植庄稼,且五谷丰登。造物主极为公平,不仅给予人类如此宏丽的游览之所,还给予了人类活命的粮食、果实、碧水,还有疗疾的药草,充饥的兽的血肉。

玉葫芦与姜麻儿率领的数千名弟兄们就住在这翠华山中,大寨扎于大雁峰下的平场处。具体地说,是扎在朝元洞中。朝元洞是一个天然山洞,长约三里,洞中有洞,形状各异,五彩彰饰的钟乳石比比皆是。极深处,一瀑布从数丈高的悬崖倾泻而下,形若垂练,溅如跳珠,散似银雾,大有何年霹雳惊,云散苍茫裂,直上泻银河,万古流不竭的意境。洞的中间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占地三十余亩的大厅,人称回龙厅。大厅北面有一平台,高约丈许,极为平展,如同刀刻斧凿过似的。四周钟乳石林立,如龙似蟒,或曲屈盘旋,或上下矗立,惟妙惟肖,气势磅礴。将这座天然厅堂点缀得壮丽辉煌,仙气缭绕。玉葫芦与姜麻儿的中军大帐就设在这回龙厅中。

此时的回龙厅显现出来的仙气,已被乌烟瘴气所替代。一堆大火在大厅正中熊熊燃烧,四个穿戴各异,满脸烟尘的汉子正在烧烤一只野兽,焦臭的气味和香味弥漫了整个大厅。平台上坐着两条汉子,左边的那个个儿高挑,隆鼻细目,眼珠小得可怜,放着幽幽的光。右边的那个胖大雄伟,紫色脸膛,二目外凸,几颗大如黄豆的麻点散布在两颊之上。脸上的肌肉大都横着,虽不很凶恶,却也看不出善良。两条汉子如同来到人间的饿鬼,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手端酒碗,一手持硕大的肉块,口咬手撕,吃得十分香甜,喝得极为有味。两人各自为战,谁也不理谁,形同路人。待酒足肉饱,右边的汉子向左边的汉子道:

“玉葫芦,今弘化郡的数万人马在山前没日没夜地操练,又是练攻城,又是摆阵法,极为嚣张,明摆着是对着咱来的。这不,出山的路也给堵死了,出都出不去,如此下去非被困死不可。你心眼灵,倒是出个谱气啊!老这么没命地吃、喝能行吗?”

“不行又有什么法子?李渊他娘的手段真毒,围而不打也就罢了,还他娘的用操练兵马骇人。”玉葫芦擦着油光光的嘴巴:“老子偏不信这个邪,这山里有吃有住,他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这辈子就在这翠华山转悠,最后两眼一闭拉倒!人活着就是这么回事,过一天算一天,何必想那么多。老子这上半辈子也够风光了,半路上还火了一把,成了这千余人的头目,还有何不知足的?姜麻儿,你原本是个整日里抡大锤,气都喘不匀的铁匠,也成了带领千余人的头儿,与我平起平坐,还想怎样?就陪着我玉葫芦这么待下去吧。如果咱运气好,李渊咯崩断了气,也许还能到山外去风光。他要不死,你就没好日子过。那小子我了解他,满肚子坏水,一身好武艺,当文官出良策妙谋,让人刮目,为武将马到成功,使人胆寒,难对服哩。”

姜麻儿用又黑又长的小拇指甲剔着牙缝中的肉屑:“我说玉葫芦,我问过你多少遍了?你开口就是这些破罐子破摔的屁话……”

“你他娘的骂谁?我玉葫芦是一千多弟兄的首领,不是无名之辈,你他娘的想骂就骂?是不是觉得咱俩平起平坐吃了大亏?我玉葫芦是这弘化郡首先起事的,你比我晚了两个月,这头把交椅该我坐才是,你有什么不舒服的?”玉葫芦酒人愁肠,已经醉了,胆子便大起来,嘴也留不住了,骂骂咧咧,不干不净。若在平时,他怕姜麻儿三分,别说姜麻儿吹胡子瞪眼,挥拳抡胳膊,就是咳嗽一声,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就是姜麻儿不咳嗽,仅身上的那一堆一岭的肉疙瘩,也使他不寒而傈。

“你狗儿子醉了,麻爷不与你一般见识。”姜麻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恨不得将太岁头上动土的玉葫芦一把捏死。他压抑着怒火:“我整日价在想,难道咱造反就为了弄口饱饭?听说人家山东、河北、江南的造反者,杀官吏、戮士绅,规模一天一个样。有的还打出了‘杀昏王,换天下’的旗号,咱这算造的那门子反?如果仅是为了吃饭,我打铁养家糊口,还算过得去,造反干嘛?”

玉葫芦头一歪,呼呼啦啦打起了呼噜。姜麻儿心中的怒火喷发出来,一把将玉葫芦提起,骂道:“王八蛋,竟如此无礼,看麻爷不把你砸成肉酱!”

正在烤肉的汉子们大叫“不好”,跑上前来劝架。那个长着一口板齿牙的汉子劝道:“姜爷,玉爷定是醉了,你就手下留情吧。在这不死不活的节骨眼上,要是内哄起来,岂不不打自败吗?”

“爷看在弟兄们的份上,就先饶过这个杂种!”姜麻儿扑地将玉葫芦扔在地上:“早知如此,麻爷何必与你这无心无肺的王八蛋搅在一起!”

玉葫芦的脑袋碰在石笋上,起了一个大包,痛得厉害,这才醒了过来。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何离开平台数步之遥,头上怎的起了个包。小眼睛在姜麻儿和烤肉的汉子们脸上睃来看去,如同刚刚从娘肚子里钻出来,对眼前的什物十分陌生的婴儿。

板齿牙解释道:“玉爷喝得太多,得罪了麻爷,麻爷这么轻轻地一撂,你就头上多了个包。玉爷,是该想法子了,弟兄们的家眷都在山外,谁也想早日出山,与家人团聚。要是二位爷想不出妙法,弟兄们可就……可就不依了。”

“刚才麻爷说得好,弟兄们开始只想靠造反求个温饱,后来又想大秤分金银,过上花天酒地的日子。现在却不这么想了,就只想出山。”长着一双金鱼眼的汉子道:“以我之见,要么咱就投降官府,求个轻罪,要么就干脆想办法杀下山去,像陈胜、吴广那样打出‘反暴隋’的旗号,大干一场。干好了,说不定能成气候,弄个大官当当,干不好大不了是个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为何不烈烈轰轰地去死?笼中的野兽还想冲出牢笼去撕咬,何况咱这些大活人。若是被困死在这里,不仅无功无名,还会被人耻笑。”

如同顾客夸奖自己技术高超,打制的器具锋利耐用,汉子的话使姜麻儿猛然生出了快感,继而便声音大起来。他盯一眼摸着头上的包不知所措的玉葫芦,问满脸是灰,仅露着两只眼睛的汉子:“景元泰,你小子怎的不作声?说几句嘛。难道你想困死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吗?咹!”

“回麻爷,小的光棍一条,父母早亡,无甚拖累,在这深山老林中自由自在,无不良感觉。在山外不是徭役就是赋税,压得喘不过气来。在这山中有粮吃粮,无粮吃瓜果与兽肉,比在山外强多了!”

“呸!没出息的东西!”姜麻儿大失所望:“就知道吃,全无……全无什么味?对了,全无大丈夫横刀立马、舍我其谁的英雄气概。刚才金鱼眼提到陈胜、吴广,看人家多有劲儿,从渔阳一口气儿打到陈地,做了大王。”

金鱼眼受到了鼓励,便想卖弄一下自己的学问。他上过两年塾学,识些字儿,也学了些知识。当此时刻,便挖空心思,一门心思想说得雅一些。他清了清嗓门:“咱们是该学一学陈胜、吴广。人家陈胜、吴广在渔阳揭竿而起,马不停蹄,人不下鞍,先占大泽乡,又克蕲县,再取钰、酇、谯、苦、柘、陈。天下苦秦久矣,因此,郡县百姓无不杀秦官吏,响应义军,从者如流。他们为何能够取胜?说来道去就两个原因,一是打出了‘伐无道,诛暴秦’的旗号,二是人家陈胜、吴广拧成一股绳儿。再说山东邹平的造反首领王薄吧。人家写了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歌中明确提出反对炀帝征伐高丽,号召百姓参加义军,不要去高丽送死。他还自称‘知世郎’,说自己知古今未来,认定炀广必死,大隋早亡。咱倒好,无旗号、目标,二位头领又不无嫌隙,只知饮酒吃肉。哀莫大于心死,愁莫大于无志。咱造的什么反?不成乌合之众了吗?乌合之众能打胜仗,鬼才相信呢。”

“这……这不是乌合之众又是什么?”姜麻儿痛苦地拍着脑袋:“玉葫芦,不是我对你无礼,咱这当头儿的该静下心来立个章程了!”

经这番折腾,玉葫芦的酒劲大都去了,老实了许多,似乎变了一个人。他走到火堆边,用干棍子挑着未燃尽的干柴,然后又将几块木块扔到火堆上。柴多火焰高,火光映得满厅通红。

姜麻儿也来到了火堆边,向火中扔了几块木柴,亲切地道:“玉葫芦,莫嫌我对你无礼,我心里急啊!就将你的妙计献出来吧,生死关头,马虎不得呀!”

玉葫芦叹了口气:“像陈胜、吴广、王薄那样打出‘反暴隋,换天下’的旗号极为容易,可这出不了山,你就是旗号打得再多也无济于事。现在咱应当把精力用在出山上,只要出了山,旗号打出,杀个鱼死网破也就是了。话又说回来,就是出了山,不到三千人马,与李渊的四万之众较量,众寡悬殊,网是破了,鱼却死了。“咱们为何进山?不就是打不过人家吗。”

“这么说来,出山是去送死?”姜麻儿道:“既然出山是去送死,就不如在这山中熬时日了。”

“报——”

玉葫芦急切地问:“袁探子,山外的情势怎样?那条通山外的古道找到了吗?”

“回头领,山外李渊的人马又增加了两万,是从各县新招的。这么以来,官兵已为六万。声势大得很,怪惊人的。据传,李渊已收到弟兄们的亲人、朋友等人写的劝降信三百多札,看来他要行围山劝降之计了。古道没有找到,出山口的官兵大增。”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玉葫芦扫兴地道:“尽他娘的坏消息。如此以来,只有熬一天算一天了。”

姜麻儿问:“要是李渊派人前来劝降咋办?”

“先抗他一阵子。待看形势再定夺。”玉葫芦答。

二人心事重重,眉头不展,双双走上平台,不约而同地抱起酒坛。

“酒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玉葫芦道。

姜麻儿咕咚咚灌进一碗:“喝,喝,醉死算了!”

这时,在洞外嘹哨的汉子咚咚咚跑进来,叫道:“二位头目,山外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官兵,说是李渊派来送信的。这家伙不是东西,将手中的一大摞信扔给了正在操练的弟兄,弟兄们正在抢夺,怎么也喝不住。”

“娘的,给我将那些抢夺信札的王八蛋抓起来!”姜麻儿暴跳如雷,蒜钵似的拳头砸下去,厚重的椴木几案被砸上一个窟窿。几案上的酒碗被弹起来,落到地上,叭哒碎了。那气势,如同造反前他落在生铁砧上的大锤。

“慢!弟兄们思家心切,可以理解,不抓也罢。我猜来人也会给咱俩带家人、亲属,或者朋友的劝降信,难道连咱俩也抓起来吗?”玉葫芦道:“让他进来!”

来人是李渊的堂弟李神通。他来弘化郡后,未建尺寸之功,便主动请缨,前来送劝降信。李渊看他偌大年纪,不想让他前来冒险,他异常坚决,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他在长安时,任长安县的捕快。因性格倔犟,快人快语,虽然有一身本事,却难得提升。眼见得年纪愈来愈大,再不有所作为,就难以有所作为了,便一赌气辞了捕快之职,前来投奔李渊。此时的他,着一身青铜鱼鳞甲,头戴虎头形青铜镀钢盔,脚蹬牛皮胡靴,腰挂鲨鱼皮鞘弯刀,气宇轩扬,有着骆驼的坚毅,老虎的威猛,更有做捕快时的迅疾和张扬。他在玉葫芦和姜麻儿面前站定,耀武扬威地问:“那个是玉葫芦?谁是姜麻儿?快快下台来接我家太守爷爷的信札。若是稍有迟疑,可就失去求生的机会了!”

姜麻儿陡然大怒,指着李神通道:“好个不知死的鬼,也不睁开眼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这是爷爷的天下,不是弘化郡衙!”

“看来你就是姜麻儿了?姜麻儿,爷告诉你,爷是李太守的堂兄李神通,就爷的名字,也会吓得你屁滚尿流。爷做过捕快,抓贼捉盗十分拿手。你想打架吗?先看一看爷的本事!”李神通一脚踢飞了脚下那块碗口大的石块。石块旋转着越姜麻儿的头顶而过,嘶叫着飞出三丈有余,叭地砸在姜麻儿身后那根房梁般的钟乳石上。钟乳石断成数截,产生了巨大的回音,久久不息。

姜麻儿也不示弱,一脚踢飞了身边装满酒的巨坛,然后一个旋子转体,接着九天揽月,拳出坛破,酒浆在半空溅开来,如同下了一场黄色的雨。空谷啼莺,余音绕梁三匝。

李神通不屑一顾,正要施展手掌断石的绝招,玉葫芦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