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隋炀大帝杨广(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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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龙舟行

大业二年八月仲秋。天高气爽,金风袅袅,暑气早已消退,正是出游的好季节。

洛阳城的大街上,到处都张贴着朝廷发布的告示:大业皇帝将于近日沿大运河南下,巡幸扬州。

看了告示,人们都窃窃议论:皇上终于要巡游江南了,看来先前的传闻不假;那是当然,无风不起浪,有风就有雨;只可惜宣华夫人没等到今天……

在此之前,黄门侍郎王弘奉旨在扬州建造的龙舟及各种船只数万艘,已沿运河北上到达东京,停靠在洛口的河道上。

后宫里,柳娣翻箱倒柜地忙碌着,她在帮着萧后收拾随驾出游的行装。

萧后坐在一旁看着,她插不上手,只能插上嘴跟柳娣闲聊,减轻一下她的劳累枯燥。

萧后说:“阿娣,看样子你对这次随驾出游江南不是太高兴,是吗?”

柳娣看了萧后一眼,微笑着说:“皇后,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十几年没回江南,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我怎么能不高兴?”柳娣停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们做下人的,只是奉旨随行,把皇上、皇后服侍好就尽职了,高兴不高兴的没什么关系。皇后,这次出游,只要你玩得开心,我也就高兴了。”

萧后不满地撇撇嘴:“你这个阿娣,越来越虚头虚脑了!你说,怎么才算开心?我也是觉得十多年没到江南,就想回去看看。机会难得,说不定这辈子不会有第二回了!”

柳娣停下手里的活儿,点头说:“是啊,你是皇后,皇上不去,你也不能去。我不一样,即使这回不去,将来一定还有机会去的。”

“哦,你怎么会有机会?”萧后疑惑地问。

“皇后,你想,总有一天我老了,不能再留在宫里服侍你和皇上。到时候,我只求皇上、皇后允准我出宫回老家,那样,我后半辈子就一直住在江南。”

一阵惆怅袭来,萧后的脸上有了几丝愁云,说:“是啊,你还有个盼头,能出宫回老家去。可是,我呢?只能盼着死后葬在青山秀水之间。哎,阿娣,你是不是早就打算着出宫,不想留在我身边了?”

“不是不是,皇后,你千万可别这么想。”柳娣见萧后不愉快,急忙走到她跟前,辩解说,“我刚才不过顺嘴一说罢了,皇后,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在宫里伺候你一辈子!”

萧后凄惶地说:“一辈子?唉,等不到你老,我这把骨头早就不知道埋在哪里了!”说着,眼圈竟红起来。

柳娣慌了,一下跪在萧后膝前,带着哭腔说:“皇后,都是柳娣该死,惹得你难过。皇后大福大贵,寿比南山,该早早死了的是我!”

萧后被她这番话逗得噗哧一声笑了。她拉着柳娣的手,扶她起来,说:“好了好了,看看咱两个是怎么了,眼看就要出门远行,净说些不吉利的!快忙去吧。”

柳娣抹了抹眼角,也笑了,又走回衣柜前收拾起来。

屋里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萧后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一会儿,柳娣收拾好一只衣柜,轻轻合上盖子,转身看看萧后,见她右肘支在桌上,手托着腮,怔怔地出神。

柳娣慢慢走过去,在桌子对面坐下说:“皇后,你不要怪我多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说说看。”萧后连眼都没眨一下,平静地说。

“我听说,皇上的龙舟上,装,装了……”柳娣忽然结巴开了,她看萧后依然动也没动,就继续说,“龙舟上装了、一架、任意车……”柳娣如释重负。

萧后放下托着腮的手臂,淡淡地说:“我也听说了,是何稠设计的。看来,宫里知道的这事的人不少。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传遍天下。”

柳娣问:“任意车,真的是专干那事用的?”

萧后点点头,又说:“车子里面不很宽敞,四角升起的时候就像一座小楼阁。女人脱光衣裳躺在里边,车上的机关就会把她的手脚缚牢,女人能随车子摇晃摆动,还能将女人的身子自动变化成多种姿势,有时像蹲着,有时像坐着,有时仰卧高抬双腿,有时还会脊背朝天,头低臀高地趴着,反正都跟春宫图上画的差不多,供男人随意交欢。所以叫任意车。”

柳娣脱口而出:“那样皇上可省好多劲了!”

萧后白了她一眼,没作声。

柳娣自知失言,轻轻在自己嘴上拍了一掌,说:“皇后,你别想得太多。自古以来,宫中的女人都是为皇上准备的,天经地义,想开点就是了,不要自寻烦恼。”

萧后冷笑一声:“阿娣,我从皇上做晋王时就在他身边,这么些年了,你说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还能像先朝独孤皇后那样妒恨吗?又有什么用?”

柳娣脸红了:是啊,自己跟皇上的那些事,皇后都没追究。这些年来,应该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唉,”萧后叹了口气,说:“我不是为皇上宠幸别的女人而忌妒难过,我是为他一门心思用在这些事上而担心啊!如果一位君王的才干都用在奢侈靡费、寻欢作乐上,可就荒废了国家!”

“皇后!”柳娣心惊地轻声叫道:“在皇上面前,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我知道。皇上变了,敢说这种话的大臣都没有了。如今可好,大臣们投其所好,竟然连任意车这种东西都造出来献给皇上。皇上还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这么说,皇上这回巡幸江南,随驾的嫔妃嬖妾一定不少。”“后宫的嫔妃嬖妾、宫娥侍女,加上西苑十六院的夫人、姑娘,差不多有三千人哩!哼,你没听说,除了皇上的龙舟,其余各类大小船只造了好几万艘呢!给我的那艘叫翔螭舟。”

“我的天,”柳娣失声叫道,“那得花费多少金银啊!”

八月十八日,大业皇帝率文武百官巡游江南。

皇上命左武卫大将军郭衍为前军统领,右武卫大将军李景为后军统领,率卫队护驾南巡。大队人马从显仁宫出发。

皇上、皇后身穿崭新的龙袍凤服,乘坐一辆金围玉盖的消遥辇,率领显仁宫和西苑的三千佳丽,宝马香车,迤逦西去,那里是一段通向洛口的漕渠。漕渠狭窄水浅,龙舟大船驶不进来,只有先乘小船到洛口。

皇上和萧后登上一只叫作朱航的小船,沿漕渠行进,不久便到了洛口。远远就看见那艘巨大的龙舟停泊在洛水中,随着粼粼清波微微摇荡。

皇上的龙舟就是一座浮在水上的宫殿。龙舟长二百尺,高四十五尺,共分四层。上层是正殿、内殿和东西朝堂;中间两层有一百二十个房间,都用金玉装饰,是皇上休息娱乐的地方;最下层是内侍居住。整个龙舟的外观造型名符其实,就是一条巨龙,前面是昂然的龙头,后面是高翘的龙尾。从龙舟正面看,只见龙嘴半开,龙珠圆睁,龙角丫权,直向苍穹,一派真龙天子的无限威严。龙舟上兵甲列阵,旌旗猎猎,非常壮观。

萧后的翔螭舟比龙舟略小一些,但装饰几乎无异,只是翔螭舟前首的龙头是一条雌龙,没有角。

在龙舟和翔螭舟后面,是九艘叫作浮景的大船,船分三层。九艘浮影满载日常起居饮食所需,专供皇上和皇后之用。

此后便是称作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飞羽、青凫、凌波、五楼、道场、玄坛、板煽、黄篾等各式船只,分别数百艘和千余艘不等,有楼船,也有平船,分载后宫、储王、百官、公主、僧尼、道士、蕃客及供奉物品。光是拉纤挽船的就有八万多人。皇上旨令,储王、公主及五品以上官员赐坐漾彩、朱鸟、苍螭一类的楼船。这样,拉纤的船夫也分出了等级。拉漾彩以上船只的共有九千多人,他们有一个雅号,叫“殿脚”。凡是殿脚,一律都穿特制的锦衣彩袍。

随行护驾的卫兵分乘青龙、平乘、艨艟、八棹、艇舸数千艘,因这些船上载有兵器帐幕,全由兵士牵引,不用船夫。

整个南巡船队,舳舻相接二百多里,两岸有二十万骑兵和十多万步兵夹岸护卫,真可谓水陆并进。若从稍远处望去,根本分不出哪是河中,哪是岸上,只见旌旗蔽野,浩浩荡荡,自古以来,不论哪朝哪代的皇上出巡,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气派和声势!

杨广坐在龙舟前首的顶层船楼的廊檐下,看着河中岸上声势浩大的行进队伍,心里激动不已。新开的运河水满河宽,足有二百三、四十尺,像龙舟这样大的船,也可以并行四艘。河堤上筑有宽阔的御道,可行走车马。夹道垂柳依依,殿脚们背负彩绳,拉船走在柳荫下,免去了阳光曝晒之苦。而且,两岸密密的垂柳还可以护岸固堤,又是沿河的一道风景。

心中多年的愿望实现了,一个奇迹在自己手中完成了。一代帝王一生中能成就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大运河就是这样的大事,大运河必将彪炳千秋!

杨广心潮起伏,被兴奋和激动涨红的脸,在阳光和水波的映照下烁烁发光。

一阵清风迎面吹来。徐徐而过的清风里,夹送着一阵阵隐约的歌声。渐渐地,歌声近了,也更加嘹亮、高亢、粗犷。杨广在扬州十年,常听到这样的歌声,那是撑船人几乎都会唱的船工号子。

杨广站起身,凭栏眺望。远处水面上,一队长长的木船正迎着南巡的船队沿河北上。他问身边的内侍:

“那是不是运粮的漕船?”

“陛下,正是漕船。”内侍回答。

嗬!运河开航,漕帮船队也启运了!

常言道:“苏杭熟,天下足。”江南鱼米之乡,物产丰饶。天下租调赋税,十之八九出自江南。以往苦于漕运不便,江南粮米不易北调,一有荒年,京师及各地方州府为调粮应急忙得焦头烂额。如今运河开通,万千漕船可以轻快顺畅地运送皇粮了。

这时,一艘开道的前卫船只上前拦住漕运船队,要他们靠岸停驶,为皇上的龙舟让道。杨广见此情景,把手一挥,说:“传朕旨意,这样宽的河面,无需漕船停驶让道。”

接着,就听一名内侍站在船楼上放声大喊:“皇上有旨:运河水面宽阔,漕运船队可傍岸行进,无需停驶避让。”

有了皇上的圣旨,开道船上的禁卫也不再阻拦。漕船首尾相接,一艘跟着一艘,傍着河岸鱼贯北行。船夫们感激皇上恩典,同时也被眼前这只浩浩荡荡、威仪无比的皇家船队震慑了,惊呆了,纷纷跪在船头,朝着皇上的龙舟叩首礼拜。

龙舟缓缓驶过,杨广站在船楼上,居高临下看着北上的漕船,喜在心头。他想,运河自洛阳至扬州才是第一步,还要继续向南开挖,直达余杭,那里才是真正的江南腹地呢!

翔螭舟跟在龙舟的后面缓缓行驶。

萧后平生第一次乘坐这样大的船,第一次在船上行驶如此漫长的旅程。她对一切都觉得新奇。

船队开航之后,萧后在柳娣的陪伴下,把翔螭舟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比起洛阳或者长安的皇宫来,这座漂浮在水上的宫殿少了许多刻板和森严,多了浓浓的人情味,多了自然。宫殿漂行,两边的田园景色,头上的高天流云,都在不停地变幻,一会儿一样,一时一个景,不像在陆地宫殿里那么单一枯燥。人在船上,船在画中,人的心境也就随同这幅自然长卷一样清丽明朗起来。这种心境,在高墙深宫里是不会有的。萧后觉得,自己已有好久没像此刻这样舒展开朗了。

这时,船队又到了一座行宫,慢慢停下来。为方便皇上巡游,运河沿岸每隔四、五十里,就修造一座行宫。船队行到行宫前都要停一停,看皇上是否下船休息。如果不下船,就会很快继续前行。此时已近黄昏,皇上可能要在此处过夜了。

一名侍从进来问道:“皇后是否下船休息?”

萧后透过窗户向岸上看了看,河堤下、御道上、田野里早已是人山人海。远处,在夕阳的辉煌里,还有一队队、一群群的男女老幼,推车挑担往这边走来。

萧后说:“岸上闹嚷嚷的,不下去了,在船上图个清静。”

出行之前,皇上在洛阳颁布诏令:巡游船队经过的地方,百姓庶民前往观瞻,任何官吏、军卫不得干涉阻拦,以示天子威仪,宣教风化。

另旨:船队所经州县,五百里以内地方,须贡献酒食,有贡献不足者,按差额多少,将地方官员处以谴责、降职、免官、流放的处罚,甚至斩首。

有了皇上的旨令,运河沿岸百姓潮水一般涌来,观望这百年不遇的盛况,比元宵节看灯会还要热闹百倍。纷纷涌来的人群里,还有许多人兼负着地方的官差,为皇上的船队送酒送饭送贡品。

不一会儿,便有十几担酒食物品送上了翔螭舟。除了山珍海味、水陆佳肴,还有一种无花素丝绢。这种丝绢薄如蝉翼,隐隐透亮,一匹数丈长,重量却不足半斤。还有一个怪怪的名字,封装上写的是:“鸡鸣绢”。

随船的宫女看到这些丝绢不住地称奇,七嘴八舌地问:“怎么叫鸡鸣绢?”

柳娣朝萧后呶呶嘴:“还得请教皇后。”

萧后小时候在舅舅家学过几天丝织,她掂起一匹丝绢说:“这是南方的一种轻纱。在江南,桑蚕一年四五熟,蚕丝极多。姑娘们都很勤快,精于纺织。往往在夜里缫丝,清晨丝绢就织成了,所以俗称鸡鸣绢。”

说着,她将手中的轻纱披在肩上,轻轻一抖,素纱曳地,萧后身上好似披了一层乳白的淡雾,宛如云中的仙女。宫女们齐声叫起来:

“哎呀,真好看!”

“皇后娘娘就是下凡的天女啊!”

萧后笑了,说:“一个个嘴比蜜甜,我还不知道你们肚子里的鬼主意?好了,都赏给你们,拿去做几件舞衣。”

这正是宫女们求之不得的,一群人嘻笑着拜谢皇后。

第二天一早,船队继续南行。

萧后早就起来,在船头的甲板上踱步。她望望东岸上正在冉冉爬升的太阳,那么大,仿佛是站在船楼顶上,拿根旗杆就能把它挑下来;还那么红,把河水都染得变了颜色。

忽然,萧后听到前后连连传来“扑通”、“扑通”的水声,她循声望去,见前边和后边船上都有人在往河里扔着一筐一篓的东西。萧后正在纳闷,又见自己船上的几名侍从也抬着些筐篓从舱里出来,要往河里扔。她连忙问:

“你们都在扔什么东西?”

一名侍从回答:“都是些沿途地方送来的饭菜食物。”

萧后惊讶地问:“百姓送来的全都是珍馐佳肴,怎么连尝都没尝就往河里扔?”“皇后,沿河州县五百里以内都来贡献吃食,怎么会吃得完?如其放在舱里发霉变馊,气味难闻,还不如早早扔在河里喂了鱼虾好!”侍从说着,又指了指岸上,“皇后你看,护驾的骑兵禁卫,正在岸上挖坑掩埋呢!”

萧后头也没回,径直走回自己的船殿。她知道,连看也不用看,侍从绝不说谎。挖坑掩埋比散落一路要好,要明智。然而,这么多食物都是百姓血汗,面朝黄土背朝天,来之不易啊!怎么会这样!何必要五百里以内都来献食?二百里行不行?一百里呢?这样靡费,长此下去,就算天下遍是金山银山,也不愁很快掏空!

萧后忧虑着,坐下来面对铜镜梳妆。她要到龙舟上去面见皇上,向他说明如此暴殄天物会遭天下责骂的。她要劝说皇上传谕前方州县,船队经过时所奉献食物按原旨减半。

梳理完毕,萧后站起身,照着铜镜又整了整凤冠。

柳娣走进来,看了看萧后,说:“这个时候,皇上怕是还没醒吧!”那语音里听不出丝毫情感的色彩。

萧后一愣,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见皇上?”

柳娣笑笑,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萧后转脸看着窗外那慢慢向后退去的垂柳,像问柳娣,又像自语:“昨天晚上,皇上不是在岸边的行宫过夜吗?”

“没有。”柳娣说,“刚交子时,皇上又回了龙舟。接着,后边上来一条青凫船,把十几个姑娘送上了龙舟。皇后,你的寝殿在船的中层中间,四面严实。我们睡在船头的听得真切。龙舟上姑娘们的尖声叫喊一夜没断,还有皇上的大笑声音,都传了过来。看起来,太府少卿何稠的任意车,还真遂了皇上的心意。”萧后重又坐下,面对着铜镜。

柳娣又说:“皇后,这会儿太阳还没两竿子高,皇上能见你吗?再说……”

“别说了,我知道。”萧后轻声打断了柳娣的话。她当然知道,没有皇上的召唤,任何人是不可随意到龙舟上去的。

萧后呆望着铜镜。铜镜里的这位半老女人就是皇后吗?虽然凤冠霞帔,温顺端庄,有着皇后的仪表,可是,脸盘富态了,额头和眼角都有了一丝丝褶皱。最扎眼的是那一截白白粗粗的脖子,竟有了两圈车辙样的深沟。窈窕淑女,闭月羞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远去……

鬼使神差似的,萧后耳边响起了皇上嗣位改元时,立她为皇后的那些诏语:

“妃萧氏,夙禀成训,妇道克修,宜正位轩闱,式弘柔教,可立为皇后。”

皇上啊!萧后在心里叫着,萧氏依旧是萧氏,而皇上却已经不是晋王了!

萧后默默地想着心事,不觉得突然冒出了一句:“阿娣,你说如果当年的晋王不做太子,不当皇上,到今天会是个什么样?”柳娣吓了一跳,赶紧说:“皇后,我没法回答,你也不该这么问。其实,我从来就没想那么多。我倒是常想,如果我不进皇宫,不来侍奉皇上皇后,不享受这么多富贵荣华,柳娣我一个乡野女子,这辈子会是个什么样?你说呢,皇后?”

好你个聪明鬼精的柳娣啊!萧后在心里想,你这分明是变着花样问我、问皇后啊!如果自己一直平平淡淡地生活在舅舅家的那个小村庄里,不被选作王妃,也成不了今天的皇后,那将会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还天天去地里摘菜,去河边洗衣?如果遇见张阿四,还会不会遭他的纠缠?那个张阿四还活着吗?自己真的做了皇后,却忘了让人去杀他的头。如果他活着,还能记得当年的那个玩笑吗?还有舅舅、舅妈,他们还好吗?……

然而,她是皇后,这是不可改变的现实。皇后却上不了龙舟,不能面对皇上说不该靡费百姓的粮食。在百姓家里,靡费粮食是要遭骂挨打的呀!罢了,不说也罢。比起挖海造山大建宫苑的靡费,这点粮食算得了什么!对着铜镜,萧后轻轻除下凤冠,放在桌上。她彻底打消了去见皇上的念头。

柳娣看着她,笑了,笑得那么凄楚。

太阳升得更高了,两岸的景色变得更加明亮。河水也更清澈了,偶尔可以看到几条鱼在浅浅地游动。

龙舟上,传来鼓乐丝竹的奏鸣。那是一首为巡游江南而作的新曲,音韵悠扬,气势恢宏。听得出千帆竞发,万骑夹岸;感觉得到仲秋远游的清爽,心旷神怡的乐趣。前面,扬州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