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汉武大帝刘彻(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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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龙颜震怒

自从太子死后,武帝悲伤过度,整日不吃不喝地躺着,急坏了大家。

钩弋夫人昼夜守着,霍光、金日殚、田文杰等武帝新重用的大臣轮番来看望,新封的宰相车千秋更是忙出忙进。

武帝一闭眼,太子就会出现在眼前,挥之不去,睁开眼,身旁仿佛传来“父皇、父皇”的唤声,所以武帝紧张得忽而闭眼忽而睁眼,为排解思念,武帝就离开长安到长安北面的甘泉宫去。

甘泉宫是一座美丽的行宫。甘泉宫是武帝晚年消夏避暑的主要行宫,宫群依山傍水,园内泉溪环绕,山风拂来,分外凉爽。

相继而来的灾难使武帝的精神几乎崩溃。在长安建章宫内,他已不到后妃寝宫,只在前殿宣室住宿,有时一天要换几个住处,昼夜都要众多的侍卫守候。到了甘泉宫,更是戒备森严,他也不住弋妃宫,只住在处置公务的房内,并且内室四壁都有贴身侍卫守候,外屋还要身高力壮、武艺高强的驸马都尉金日禅守候,可谓万无一失了。可是武帝万万没有想到,一场刺杀他的灾难还是出现了。

本来睡眠就很易惊醒的武帝天亮前就已醒了,但他不想起床,想再睡一会儿,迷糊中,忽听外屋“啪”的一声响,接着是金日殚惊呼“有刺客”,几乎在听到声音的同时,武帝便一跃而起,屋内值守的四个贴身卫士也在同一时刻作出了保卫武帝的反应。只见一个蒙面人跌倒在门口,被金日碑一脚踏住,几个卫士大吼一声冲过去把他捆了起来。

金日殚把他的面罩扯下,认出是武帝的侍卫莽何罗,武帝喝道:

“莽何罗,朕待你不薄,为何刺杀朕?”

莽何罗说:“为江充报仇。”

武帝大怒,喝令拉下去砍了。又下令把他的兄弟莽通也一起杀掉。

莽通被抓后,供出他与哥哥莽何罗都是江充安插在武帝侍卫中的死党,只要哥哥刺杀武帝得手,他就要在长安造谣,兄弟俩里应外合大闹一番。

武帝经历了这次真刺杀后,愈加心惊胆战,返回建章宫后,就住在前殿宣室,内外都安排贴身卫士保卫,枕边放上利剑,内室门口还让亲信金日殚昼夜值守。

午膳后,武帝宣司马迁进宫。

“司马爱卿,你在朕身边几十年了,你就像朕的一面镜子,别的人都只对朕说好话,报喜不报忧,惟独你总是给朕提醒。”

“皇上,”司马迁感动地说,“臣下不是镜子,历史才是镜子,臣下展示在皇上面前的是残酷的现实,如果皇上不能正视,就会变为无情的历史。”

“说得好,朕之所以器重你,就是因为你非常坦诚,没有半点虚假。”

“皇上,臣下岂敢犯欺君之罪,臣心里是怎么想的,对皇上也就怎么讲。”

“这也正是朕多年把你留在身边的缘故。因为你从不对朕说奉承话。”

“臣下不敢欺君。”

武帝看着司马迁那没有胡须的下巴,深感内疚,叹了口气:“司马爱卿,朕的确有负于你。”

司马迁感动得热泪盈眶:“皇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司马迁想,作为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能对一个小臣愧悔已经是前所未有了,毕竟是皇帝,不能对他要求太高。

“你写的史书,朕一定要向天下颁旨推广。”

“谢皇上隆恩,司马迁及先父都感恩不尽。”

“朕想听听你怎么写的。”

“皇上,孔子的《春秋》及以后的史书都是编年体的,臣下写史采用纪传体编写。”

“噢,纪传体比编年体有何优势?”

司马迁认真地说:“禀皇上,编年体是立足于以年写史,有一定的局限性,不好发挥,而纪传体属于通史,可上下贯通,纵深阐述,臣下从三皇五帝已写到西汉当朝太初元年,历时三千年,臣下谨记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武帝听了点头道:“噢,是这样,完成多少篇了?”

“禀皇上。完成百三十篇了。”司马迁犹豫着说。

“啊,不容易啊,把先帝及当朝的拿来朕先睹为快。”

武帝又说:“司马爱卿,朕归天后,最放心不下的有三,一是皇位继承人,二是挑选辅臣,三就是史书评写。前两桩都有底啦,现在我最关心的就是你写的史书,你把它拿来,朕要看一下。”

司马迁心里一紧,推托说:“禀皇上,书还未写好……”

武帝断然道:“那你先把写朕的及写先帝的呈上来。”

“是。”

司马迁匆匆回家对妻子文珍说:

“皇上要查看我写的当朝历史那一部分。我估计他不会满意,我如有不测,你们一定要把副本送回老家保存好。我看你跟青儿还是尽快动身吧。”

司马琼进来听到后,问:“父亲,如果皇上不满意会怎么样?”

“后果不会好。自古以来,皇帝都认为自己是至高无上的,天下是皇帝的天下,所以都把江山历史看做是他们自己的,自然是不能接受半点批评。”

女儿忧虑地看着父亲:“父亲,要是批评了,会怎样?”

“自古君王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后果自然是凶险得多。”

“那父亲您……”

“琼儿,你要记住,一个史学家,首先要尊重历史,为了讨好君王而违背真实篡改历史,那都是对历史的亵渎。”

司马琼说:“父亲,这样皇上会加害于您的。父亲,说皇帝几句好话,有什么不可以的?”

司马迁正色道:“作为一个真正的历史学家,是注重实录,而不是写谀文。如那样做,且不说毁了我们司马史家的名节,而且也有辱历史。为父就是死了,也断然不会写谀文,不会篡改历史真实。”

“文珍、青儿,我们还是赶快到里屋去收拾副本吧!”司马迁说。

文珍说:“这些副本两车都装不下,回到夏阳后,往哪里藏呢?还不能让人当柴火烧了。”

青儿说:“不能藏老师的亲戚家,万一有事,容易被搜查出来,我看就藏到寺庙里吧,目标小一点,青儿就是死也会保护好的。”

司马迁点了点头说:“甚好,就把副本送到夏阳,让青儿想法藏进寺庙。”

一家人便在里屋忙了起来。

次日,司马迁将写好的《孝景本纪》及《武帝本纪》带进宫去。

御书房里,武帝在看司马迁呈上来的《武帝本纪》,先是两眼放光,啧啧称赞:“写得好,写得好……”接下去便皱起了眉,然后脸一沉……再看下去,只见他把书简往地下一掷,喊道:“给朕重写!”

司马迁早有预料,知道如实写史,必遭横祸,但他还是问道:“皇上,要重写哪一部分?”

“你自己知道。”

“皇上……”

“哼……”武帝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司马迁神色抑郁地回到家,他预感到一场灾难即将降临。晚上,司马迁独自依栏凝望着茫茫上空,自语道:“父亲,孩儿该如何是好?如果我只写武帝的雄才大略,只写他的成功,他的伟业,而隐去他的专横,他的酷制,他晚年的腐朽……这对吗?父亲,您的在天之灵听见孩儿的呼唤,就给我个指教吧……父亲,孩儿等您的指教呢……”

可是天空依然是黑茫茫一片,只有几颗星星在闪烁……

司马迁流下泪来……

“夫君,你在这站着做什么,天晚了,小心受凉,快回去休息吧。”王文珍把司马迁扶进屋里。

“迁儿……”司马迁仿佛听到了轻唤声,他抬头看去,满头白发的父亲仿佛出现在苍穹之上……

“迁儿,为父知道你的苦衷,然而这也不是你个人的苦衷,也是历来史官的苦衷,父亲知道你为忠于历史而受了酷刑,这不是你的过错。”

“父亲,孩儿让祖先蒙受了耻辱,孩儿不孝。”

“不,迁儿,你做得对,你没有辱没祖先,你对朝廷忠心耿耿,祖先为你荣耀。”

“父亲,孩儿又将蒙难,孩儿将怎么办?”

“迁儿,你要记住,历史不是帝王一人的历史,历史也不是写给帝王一人看的,历史不仅是让当代人警醒,更是给后代的借鉴。如果只有讴歌,没有如实的评议,历史就将失去意义,失其价值。”

“父亲,迁儿记住了,父亲……”

“夫君,醒醒。夫君,你做梦了?”妻子文珍唤醒了他问。

“我梦见先父了。”

司马迁在先父的灵牌面前拜了几拜。

“父亲,您的教诲,迁儿记住了,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历史不是帝王一人的历史,历史岂是写给帝王一人看的。迁儿就是死也决不有负历史。”

青儿走了进来,向司马谈的灵牌跪了下去,发誓:

“先师的在天之灵在上,青儿自被大人收养,与先师如同父子,与迁师亲如手足,先师、迁师对青儿恩重如山,现在迁师又将蒙难,青儿将与师母护送史书副本到夏阳,青儿向先师发誓,青儿就是死也要保护好史书副本,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青儿,谢谢你。”司马迁把青儿扶了起来,哽咽着说。

明天,青儿就要启程了,《史记》一百三十篇的副本都已包装完毕。

“老师,青儿知道这部书的分量。”青儿流着眼泪说。

司马迁感动地握住青儿的手说:“青儿,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两辆马车停在道旁,司马迁与妻子及青儿道别。

“夫君……”王文珍握着司马迁的手说,“我们走后,你千万要多加小心,伴君如伴虎,夫君啊,你不要太耿直了。”

“文珍,辛苦你了。”司马迁泣道。

司马迁又对青儿说:“青儿,你自幼到我家,你我既是师生,也如兄弟,这部书是我用血泪写的,是我一生的心血,比我的命还重要,你一定要把它保护好。”

“老师放心,有青儿在,就有书在。”

车子启动了。

司马迁凝望着,直到车子已经完全消失了,司马迁还在凝望着。

“父亲,我们回家去吧。”琼儿扶住父亲。

“唉……”司马迁老泪纵横,他预感到,这是与青儿的诀别……

司马迁发现武帝对自己已经不太信任,他经常跟霍光等商议事情,然后就让司马迁退出。

这天,霍光来了,司马迁照例退出,尚未走到宫门,霍光就追了上来。

“司马迁,皇上命你呈上史书。”

“是。我回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