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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附录(2)

本门所列书,专资学者课余讽诵陶写情趣之用,既非为文学专家说法,尤非为治文学史者说法,故不曰文学类,而曰文类。文学范围,最少应包含古文(骈散文)及小说。吾以为苟非欲作文学专家,则无专读小说之必要。至于古文,本不必别学。吾辈总须读周秦诸子、《左传》、《国策》、《四史》、《通鉴》及其关于思想、关于记载之著作,苟能多读,自能属文,何必格外标举一种,名曰古文耶?故专以文鸣之文集不复录(其余学问有关系之文集散见各门)。《文选》及韩、柳、王集聊附见耳。学者如必欲就文求文,无已,则姚鼐之《古文辞类纂》、李兆洛之《骈体文钞》、曾国藩之《经史百家杂钞》可用也。

清人不以韵文见长,故除曲本数部外,其余诗词皆不复列举。无已,则于最初期与最末期各举诗词家一人:吴伟业之《梅村诗集》与黄遵宪之《人境庐诗集》、成德之《饮水词》与文焯之《樵风乐府》也。

丁、小学书及文法类书

《说文解字注》段玉裁著

《说文通训定声》朱骏声著

《说文释例》王筠著

段著为《说文》正注,朱注明音与义之关系,王著为《说文》通释。读此三书,略可通《说文》矣。

《经传释词》王引之著

《古书疑义举例》俞樾著

《文通》马建忠著

读此三书,可知古人语法文法。

《经籍纂诂》阮元编

此书汇集各字之义训,宜置备检查。

文字音韵,为清儒最擅之学,佳书林立。此仅举入门最要之数种。若非有志研究斯学者,并此诸书不读亦无妨也。

戊、随意涉览书类

学问固贵专精,又须博涉以辅之。况学者读书尚少时,不甚自知其性所近者为何。随意涉览,初时并无目的,不期而引起问题,发生趣味,从此向某方面深造研究,遂成绝业者,往往而有也。吾故杂举有用或有趣之各书,供学者自由翻阅之娱乐。

读此者不必顺页次,亦不必求终卷也(各书亦随忆想所及杂举,无复诠次)。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清乾隆间四库馆,董其事者皆一时大学者,故所作提要,最称精审,读之可略见各书内容(中多偏至语,自亦不能免)。宜先读各部类之叙录,其各书条下则随意抽阅。

有所谓存目者,其书被屏,不收入四库者也,内中颇有怪书,宜稍注意读之。

《世说新语》

将晋人谈玄语分类纂录,语多隽妙,课余暑假之良伴侣。

《水经注》郦道元撰,戴震校

六朝人地理专书,但多描风景,记古迹,文辞华妙,学作小品文最适用。

《文心雕龙》刘勰撰

六朝人论文书。论多精到,文亦雅丽。

《大唐三藏慈恩法师传》慧立撰

此为玄奘法师详传。玄奘为第一位留学生,为大思想家,读之可以增长志气。

《徐霞客游记》

霞客晚明人,实一大探险家。其书极有趣。

《梦溪笔谈》沈括

宋人笔记中含有科学思想者。

《困学纪闻》王应麟撰,阎若璩注

宋人始为考证学者,顾亭林《日知录》颇仿其体。

《通艺录》程瑶田撰

清代考证家之博物书。

《癸巳类稿》俞正燮撰

多为经学以外之考证,如考棉花来历,考妇人缠足历史,辑李易安事迹等。又多新颖之论,如论妒非妇人恶德等。

《东塾读书记》陈澧撰

此书仅五册,十余年乃成。盖合数十条笔记之长编乃成一条笔记之定稿,用力最为精苦,读之可识搜集资料及驾驭资料之方法。书中《论郑学》、《论朱学》、《论诸子》、《论三国》诸卷最善。

《庸盦笔记》薛福成

多记清咸丰、同治间掌故。

《张太岳集》张居正

江陵为明名相,其信札益人神智,文章亦美。

《王心斋先生全书》王艮

吾常名心斋为平民的理学家,其人有生气。

《朱舜水遗集》朱之瑜

舜水为日本文化之开辟人,惟一之国学输出者,读之可见其人格。

《李恕谷文集》李塨

恕谷为习斋门下健将,其文劲达。

《鲒琦亭集》全祖望

集中记晚明掌故甚多。

《潜研堂集》钱大昕

竹汀在清儒中最博洽者,其对伦理问题亦颇有新论。

《述学》汪中

容甫为治诸子学之先登者,其文格在汉晋间,极遒美。

《洪北江集》洪亮吉

北江之学,长于地理,其小品骈体文,描写景物,美不可言。

《定盦文集》龚自珍

吾少时心醉此集,今颇厌之。

《曾文正公全集》曾国藩

《胡文忠公集》胡林翼

右二集信札最可读,读之见其治事条理及朋友风义。曾涤生文章尤美,桐城派之大成。

《苕溪渔隐丛话》胡仔

丛话中资料颇丰富。

《词苑丛谈》徐釚

惟一之词话,颇有趣。

《语石》叶昌炽

以科学方法治金石学,极有价值。

《书林清话》叶德辉

论列书源流及藏书掌故,甚好。

《广艺舟双辑》康有为

论写字,极精博,文章极美。

《剧说》焦循

《宋元戏曲史》王国维

二书论戏剧,极好。

即谓之涉览,自然无书不可涉,无书不可览,本不能胪举书目;若举之,非累数十纸不可。右所列不伦不类之寥寥十余种,随杂忆所及当坐谭耳,若绳经义例,则笑绝冠缨矣。

最低限度之必读书目

右所列五项,倘能依法读之,则国学根柢略立,可以为将来大成之基矣。惟青年学生校课既繁,所治专门别有在,恐仍不能人人按表而读。

今再为拟一真正之最低限度如下:

《四书》、《易经》、《书经》、《诗经》、《礼记》、《左传》、《老子》、《墨子》、《庄子》、《荀子》、《韩非子》、《战国策》、《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或《通鉴纪事本末》)、《宋元明史纪事本末》、《楚辞》、《文选》、《李太白集》、《杜工部集》、《韩昌黎集》、《柳河东集》、《白香山集》。其他词曲集随所好选读数种。

以上各书,无论学矿、学工程者……皆须一读,若并此未读,真不能认为中国学人矣。

治国学杂话

学生做课外学问是最必要的,若只求讲堂上功课及格,便算完事,那么,你进学校,只是求文凭,并不是求学问,你的人格,先已不可问了。再者,此类人一定没有“自发”的能力,不特不能成为一个学者,亦断不能成为社会上治事领袖人才。

课外学问,自然不专指读书,如试验,如观察自然界……都是极好的,但读课外书,至少要算课外学问的主要部分。

一个人总要养成读书兴味。打算做专门学者,固然要如此,打算做事业家,也要如此。因为我们在工厂里、在公司里、在议院里……做完一天的工作出来之后,随时立刻可以得着愉快的伴侣,莫过于书籍,莫便于书籍。

但是将来这种愉快得着得不着,大概是在学校时代已经决定,因为必须养成读书习惯,才能尝着读书趣味。人生一世的习惯,出了学校门限,已经铁铸成了,所以在学校中,不读课外书,以养成自己自动的读书习惯,这个人,简直是自己剥夺自己终身的幸福。

读书自然不限于读中国书,但中国人对于中国书,至少也该和外国书作平等待遇。你这样待遇他,给回你的愉快报酬,最少也和读外国书所得的有同等分量。

中国书没有整理过,十分难读,这是人人公认的,但会做学问的人,觉得趣味就在这一点。吃现成饭,是最没有意思的事,是最没有出息的人才喜欢的。一个问题,被别人做完了,四平八正的编成教科书样子给我读,读去自然是毫不费力,但是从这不费力上头结果,便令我的心思不细致不刻入。专门喜欢读这类书的人,久而久之,会把自己创作的才能汨没哩。在纽约、芝加哥笔直的马路崭新的洋房里舒舒服服混一世,这个人一定是过的毫无意味的平庸生活。若要过有意味的生活,须是哥伦布初到美洲时。

中国学问界,是千年未开的矿穴,矿苗异常丰富,但非我们亲自绞脑筋绞汗水,却开不出来。翻过来看,只要你绞一分脑筋一分汗水,当然还你一分成绩,所以有趣。

所谓中国学问界的矿苗,当然不专指书籍。自然界和社论实况,都是极重要的。但书籍为保存过去原料之一种宝库,且可为现在各实测方面之引线。就这点看来,我们对于书籍之浩瀚,应该欢喜谢他,不应该厌恶他。因为我们的事业比方要开工厂,原料的供给,自然是越丰富越好。

读中国书,自然像披沙拣金,沙多金少。但我们若把他作原料看待,有时寻常人认为极无用的书籍和语句,也许有大功用。须知工厂种类多着呢,一个厂里头得有许多副产物哩。何止金有用,沙也有用。

若问读书方法,我想向诸君上一个条陈:这方法是极陈旧的,极笨极麻烦的,然而实在是极必要的。什么方法呢?是抄录或笔记。

我们读一部名著,看见它征引那么繁博,分析那么细密,动辄伸着舌头说道:“这个人不知有多大记忆力,记得许多东西,这是他的特别天才,我们不能学步了。”其实哪里有这回事。好记性的人不见得便有智慧,有智慧的人比较的倒是记性不甚好。你所看见者是他发表出来的成果,不知他这成果原是从铢积寸累困知勉行得来。大抵凡一个大学者平日用功,总是有无数小册子或单纸片,读书看见一段资料觉其有用者即刻抄下(短的抄全文,长的摘要记书名卷数页数)。资料渐渐积得丰富,再用眼光来整理分析它,便成为一篇名著。想看这种痕迹,读赵瓯北的《二十二史札记》、陈兰甫的《东塾读书记》最容易看出来。

这种工作笨是笨极了,苦是苦极了,但真正做学问的人总离不了这条路。做动植物的人懒得采集标本,说他会有新发明,天下怕没有这种便宜事。

发明的最初动机在注意。抄书便是促醒注意及继续保存注意的最好方法。当读一书时,忽然感觉这一段资料可注意,把它钞下,这件资料自然有一微微的印象印入脑中,和滑眼看过不同。经过这一番后,过些时碰着第二个资料和这个有关系的,又把它钞下,那注意便加浓一度。经过几次之后,每翻一书,遇有这项资料,便活跳在纸上,不必劳神费力去找了。这是我多年经验得来的实况。诸君试拿一年工夫去试试,当知我不说谎。

先辈每教人不可轻言著述,因为未成熟的见解公布出来,会自误误人,这原是不错的,但青年学生“斐然当述作之誉”,也是实际上鞭策学问的一种妙用。譬如同是读《文献通考》的《钱币考》,各史《食货志》中钱币项下各文,泛泛读去,没有什么所得,倘若你一面读一面便打主意做一篇中国货币沿革考,这篇考做得好不好是另一问题,你所读的自然加几倍受用。

譬如同读一部《荀子》,某甲泛泛读去,某乙一面读一面打主意做部《荀子学案》,读过之后,两个人的印象深浅,自然不同。所以我很奖劝青年好著书的习惯,至于所著的书,拿不拿给人看,什么时候才认成功,这还不是你的自由吗?

每日所读之书,最好分两类,一类是精熟的,一类是涉览的。因为我们一面要养成读书心细的习惯,一面要养成读书眼快的习惯。心不细则毫无所得,等于白读;眼不快则时候不够用,不能博搜资料。诸经、诸子、四史、通鉴等书,宜入精读之部,每日指定某时刻读它,读时一字不放过,读完一部才读别部,想抄录的随读随抄;另外指出一时刻,随意涉览,觉得有趣,注意细看,觉得无趣,便翻次页,遇有想抄录的,也俟读完再抄,当时勿窒其机。

诸君勿因初读中国书,勤劳大而结果少,便生退悔。因为我们读书,并不是想专向现时所读这一本书里讨现钱现货的,得多少报酬,最要紧的是涵养成好读书的习惯,和磨炼出好记忆的脑力。青年期所读各书,不外借来做达这两个目的的梯子。我所说的前提倘若不错,则读外国书和读中国书当然都各有益处。外国名著,组织得好,易引起兴味,他的研究方法,整整齐齐摆出来,可以做我们模范,这是好处;我们滑眼读去,容易变成享现成福的少爷们,不知甘苦来历,这是坏处。中国书未经整理,一读便是一个闷头棍,每每打断兴味,这是坏处;逼着你披荆斩棘,寻路来走,或者走许多冤枉路(只要走路断无冤枉,走错了回头,便是绝好教训),从甘苦阅历中磨炼出智慧,得苦尽甘来的趣味,那智慧和趣味都最真切,这是好处。

还有一件,我在前项书目表中有好几处写“希望熟读成诵”字样,我想诸君或者以为甚难,也许反对说我顽旧,但我有我的意思。我并不是奖劝人勉强记忆,我所希望熟读成诵的有两种类:一种类是最有价值的文学作品,一种类是有益身心的格言。好文学是涵养情趣的工具,做一个民族的分子,总须对于本民族的好文学十分领略,能熟读成诵,才在我们的“下意识”里头,得着根柢,不知不觉会“发酵”。有益身心的圣哲格言,一部分久已在我们全社会上形成共同意识,我既做这社会的分子,总要彻底了解它,才不致和共同意识生隔阂,一方面我们应事接物时候,常常仗它给我们的光明,要平日摩得熟,临时才得着用,我所以有些书希望熟读成诵者在此,但亦不过一种格外希望而已,并不谓非如此不可。

最后我还专向清华同学诸君说几句话,我希望诸君对于国学的修养,比旁的学校学生格外加功。诸君受社会恩惠,是比别人独优的,诸君将来在全社会上一定占势力,是眼看得见的。诸君回国之后,对于中国文化有无贡献,便是诸君功罪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