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班,人站在公司楼下到处张望,钱律说有空会来接我下班的,可那天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甚至连电话和短信也没有,渐渐的,我又把那天他说的话归结为是幻觉,可能他根本没来见过我,也没说过那些话。
但是我干嘛还每天抱着希望在公司门口搜索一圈呢?
回家吧,心里觉得没必要,眼睛却还是看了一圈,没看到人才拎了包往地铁的方向走。
经过拐角时,一辆车朝我鸣了声喇叭,我低着头没注意,想可能是他要转弯提醒我注意,所以我便站住等他转弯。
半天没动,我有些疑惑的抬头,这才看到开着的车窗里,钱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分明是盼着的,此时却反而傻住,看着她。
“愣着干嘛,上来。”钱律并不帮我开车门,只是在车上道。
我看了看他身后等着的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系好安全带,他发动车子,然后也不说话,只是朝着一个方向去,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要去哪里?”我问。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没回头,道:“先找个地方吃饭。”
我“哦”了一声。
现在的情况其实是有些突兀的,我跟他不算太熟吧,虽然共事半年多,却并没有说过多少话,而且一向是上下属的关系,现在忽然变了关系,我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
“那个,”我抓着头,犹豫了半天,才敢对着他淡漠的脸问了一句,“我们现在算是在约会吗?”
“是,”他直接答,手上方向盘一转,开进了一家饭馆门口的停车位里,“吃这个东北菜好不好?”他说。
我看了眼饭馆的招牌,又看他拿了包准备下车,心想,妈的,你车也停好,这就要下车了还问我意见?我说不喜欢,你难道就肯再换地方?
却也不敢说什么,嘴里说好,就狗腿的跟着他下车。
找了个位置,他脱了外套,穿着一件浅灰的毛衣背心,里面是淡粉的衬衫,他微微的拉松的领带,然后拿过服务生的菜单来翻。
我也脱了外面的大衣,里面是上次春节促销时买的大红色毛衣,我还趁春节便宜做了次头发,现在披在肩上有些静电,一根根的张牙舞爪,趁钱律在翻菜单,便用纸巾沾了些茶水轻轻的按那几根翘起来的头发。
然而抬起头时,却看到钱律正看着我,手里还举着那本菜单,眼神并不算冷,停在我的脸上,似乎微微有些热度。
“我脸上有什么?”我下意识的伸手摸自己的脸。
他却忽然的站起身,隔着桌子伸手过来,我怔住,然后他的手指梳过我的发,可能是不小心,在我脸颊上碰了一下,又缩回手,坐了回去:“头上粘了纸巾。”他的手里果然拿了一小片被浸湿的纸巾。
我的脸却不管他是不是不小心,“刷”的一下红了,手还在无意识的拍着头发,有点傻傻的说道:“哦。”
他看了我一会儿,伸手招来服务生,在上面指了几个菜,等服务生走后才道:“再拍下去你就满头纸屑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的将纸巾放下,手在桌下用力的掐了下自己的腿,提醒自己,要镇定。
菜上齐,两人默不做声的吃东西,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吃东北菜,因为上海菜偏甜,东北菜却几乎不放糖,多少有些吃不惯,但偶尔吃一顿还是满有新鲜感的。
钱律吃饭很专心,目不斜视,低头扒饭时眉会下意识的皱起,似乎那米饭与他有仇,但还是很帅,我举着筷子看他,渐渐有些出神。
钱律似乎注意到我在看他,却只顾吃饭,并不理会我,隔了一会儿才有些受不了的抬起头,对着我道:“吃饭。”
我含着筷子,有些含糊的问道:“钱律,你到底为什么看上我啊?”
“怎么?”他放在筷子。
“你长的这么帅。”我实话实说,还陶醉在他的美色里。
他拿起茶杯的手微微滞了滞,道:“因为帅的都喜欢丑的,聪明的喜欢笨的。”
“是吗?”我想着他的话,又马上反应过来,怒道:“你在说我又丑又笨?”
他笑,喝了口水才道:“这是你说的。”
我说不过他,却又觉得怒气无处发,戴了手套,拿过桌上的一盆大骨头啃,刚才怕失了淑女风度一直不敢下手,现在反正在某人眼中又丑又笨,便直接抓了一大根举在手里啃起来。
他看着我动作,脸上笑意未消,也动手拿了另一根和我一起啃,我反而停住,看着他,他只顾自己啃骨头,似乎很愉快的样子。
我口中嘀滴咕咕骂了几句,却自己也不知道骂的什么。
然后手机振了一下,我拿起,却是方非,他发消息来问我是不是加班?要不要留饭?
我直接发:正与帅哥共进晚餐,打好了正要发出去,却忽然迟疑,看了那几个字半天,又删掉,改成:和同事吃饭,你管自己吃吧,发了出去,还是看着手机发怔,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以前与方非说话是从不带任何迟疑的。
“一起住的弟弟?”正发愣,却听到钱律问我。
我点点头,把手机塞回包里。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却总觉似乎冷漠了一些。
吃完饭,钱律直接送我回家,车停在小区门口,这回我记得解安全带,正要开门下车,他却忽然从后面扯住我的手,我一怔,回过头去,他的脸忽然的凑近,我下意识的闭眼,只觉他的手指划过我的耳廊在我的耳垂处停了一下,又松开了。
“下车吧,”我还想着他是不是要亲我,怎么还不亲这些问题时,却听到他说,我睁开眼,见他表情淡漠,“耳环缠住头发了。”
我慢半拍的回过神,脸红到耳根,急急忙忙的下了车去。
车外,方非手里拎了一袋东西,看着我从车里出来。
“非非?”我反射性的叫了一声,然后听到身后钱律的车启动,我转过头去,车开走了。
“不是说同事吗?”方非的眼墨一般黑,像一泓深潭要将我溺死。
我抓抓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避开他的问题,看着他手中的袋子道:“买了什么?”
方非不动,好半天才答道:“鸡蛋和面粉,想给你烤些饼干。”
“这么晚了还烤,你对我真好。”我像平时一样凑上去想挽他的手臂,他却向后退了退,转身走在前面。
“上去吧。”他在前面道,口气意外的冷淡。
方非在厨房里做饼干,我洗了澡,倚在厨房门上看他,他一直垂着头,平时他会回头来跟我开开玩笑,此时却一声不吭。
看他将面团一个个的摘成小团,又用手掌压扁,我走上去道:“我来帮你。”
他不做声,却往旁边让开了些。
我挤到他旁边,拿了一团面在手心揉,侧头看他的脸,他似乎很专心的做着瓶干,即使我这么近的看着他,他也头都没回一下。
我有些忍不可忍,扔了面团道:“你这是在生气吗?”
“是。”他竟是答。
我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踌躇着是不是该问他为什么生气,可为什么生气?我应该是知道的吧。
“你跟他在一起了吗?”方非终于放下面团来看我,眼中星星点点带着淡淡的失落,又是带着点希望。
我沉在他的眼神里,张了张嘴,忽然不忍心看他,低着头,轻声道:“算是吧。”
他半天没说话,好久才道:“你喜欢他?”
我盯着面前的面团,拿了一团用指尖轻轻的按,道:“当然,人家可是只大金龟。”其实只有一点点吧,因为钱律的表白来的突然,我一直想着他很优秀,很帅,是个结婚的对象,却从未想过我是否喜欢他,现在方非问,脑子里想到就是这句话。
“那我呢?”方非的手放在灶台上,与我的手很近,“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这次我答的很快,“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就像我弟弟,我当然喜欢你,你知道......”
我话没说完,他却猛然抓住我的手,我看过去,他本来柔和的眼闪着让人心碎的光芒:“谁是你弟弟?谁承认过?你不要现在把这种关系扯出来,我不承认的,你也不要拿这当理由。”
“非非?”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他忽然的恼怒。
他手上用力将我扯近:“杨娟娟,我喜欢你,从小就是,所以你现在不可以拍拍屁股去喜欢别人。”
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忽然的有些害怕,挣扎着让他放开,他却一扯将我抱住,按住我的后脑让我的头用力压进他的胸口,我只觉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挣开一点,叫道:“你疯了,快放开我。”
“我是疯了,”他的声音就在我头顶,说话时猛然低头,找到我的唇用力的吻上去。
脑中有什么东西在他贴上我的唇辗转时崩断了,我想转开头,他却固定住我的脸,唇舌卷进我的口中深吻下去。
我无数次想象过我的初吻会是什么样子的,各种情形,各种场景都想过,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而我同时又深刻的意识到,方非他真的喜欢我,是当真的。
我忽然不挣扎,因为那是我最相信的人,他再如何也不会伤害我,而我如果推他,或是用力打他一巴掌,他又该有多伤心。
也许因为我不挣扎,这个吻渐渐的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方非捧着我的脸好一会儿才松开,眼中有满满的疑惑,疑惑我为什么后来就任他所为?
“娟娟?”也许是清醒了,这次反而他有些害怕,无措的看着我。
我轻轻的推开他,脑中混乱一片,有很多想法闪出来又沉下去,我靠在灶台上,半天不说话,方非跟着,站在我旁边沉默不言。
“就这个月吧,”我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你搬走,或是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