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忧虑过重,外加少染风寒,所以才导致如今这般一病不起,不过夫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即可。”大夫在一旁仔细地讲解着。
“真的没事?”赵蜀风担忧地问道。
大夫写好药方递给紫嫣,随即向赵蜀风道:“晋王不必担心,老夫已为夫人调配了药物,只需每日早中晚服三次便可。”赵蜀风紧揪在一起的双眉缓缓舒展开来,伸出手去,轻轻地拨开韩谨脸上与汗水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冰冷的手触到韩谨滚烫的脸,一颗心再次提了上来。
这时韩谨仿佛在水深火热中忍受着煎熬,痛苦地呻吟着,身体微微颤抖,而被赵蜀风紧握着的手也拼命地想要挣脱。
她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痛苦不堪?
“冷,好冷,呵……我终于可以回去了,爸……妈……”
一声声薄弱的呼唤,一丝丝细微呻吟,没有痛苦,有的是可以让人深切感受到的喜悦。她在笑,发自内心的笑……很灿烂,很美丽,却又很凄凉。
见韩谨如此,赵蜀风也跟着撕心裂肺地痛。他好想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给她温暖,可是……那股骄傲让他始终不能在别人面前显得脆弱,赵蜀风有些顾虑地看了眼还在嘱咐紫嫣的大夫,收回了已经伸出的手。
“晋王,紫嫣先送大夫出府了!”
紫嫣轻声禀报,赵蜀风却没有回应。紫嫣瞄了眼躺在床上的韩谨,领着大夫出了门。
赵蜀风起身关上了房门,随即扶起韩谨瘫软的身体,让她整个人都依偎在自己怀中。他用下巴蹭了蹭韩谨的头顶,一波波感触在心中燃起,道:“谨儿,把你的痛苦都让我一个人来承受,让时间就这么停住,我们就这样相依一辈子,你说,好不好?”
带着丝丝苦涩的话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可赵蜀风却在不停地倾诉中得到了鼓舞,他增加了勇气,继续说:“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痛苦,你会因此留在我身边吗?其实,我从没后悔过遇见你,反而常常会因为生命中有你的出现而感慨,你的坚强、倔犟,一直都让我为你感到骄傲,因为你是我的女人,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永永远远都是我的女人,就算下地狱,我也不会再放手。”平静的话语中没有一丝虚假,但是赵蜀风却因此感到意外,他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人说出这番话,他明白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毫无保留地被她征服。
说完,赵蜀风感到心宽了许多,他下定决心,只要她平安地醒来,他将用实际行动去证明一切,直到她回头为止。
夜越来越深,屋外已没有人走动。夜风吹打着门窗,发出细小的声响,灯火一阵摇曳之后被风肆无忌惮地扑灭。淡淡的月光从窗子缝隙处偷偷地蹿入,片片银灰洒在房间四处,靠着床头的两抹身影仍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他们不再显得孤单,拥抱着的身影在薄纱帐内是那么的和谐。
漫漫长夜在甜蜜中显得短暂,很快天边浮现出一层层泛着霞光的云雾。
“为何都过了一夜了,她还未醒来?”一声晴天霹雳般的怒吼。
站在床边的大夫脸色早已是白了绿、绿了白,不敢抬头,只是一味发抖。不料赵蜀风又怒火冲天地吼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夫人,夫人……”大夫再不敢沉默,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微颤着说道,“夫人的病状与风寒相似,但是风寒所用之药却对她的病情未有帮助。老夫行医一生,从未见过此等怪病……若……若想让夫人醒来,这恐怕得靠她自己的生存意志,但是夫人意志力薄弱,并没有求生欲……”
“什么?”赵蜀风的声音凉如冰霜,他向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韩谨望了一眼,道,“你们最好给我听清楚,若她真的醒不过来,我就让全天下的医者都为她陪葬!”
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惊呆了。
赵蜀风命令李信召集大量人马先在北赵寻找名医,李信接到命令后不敢耽搁,当日便出动了留在汴京防守的一部分兵马,此等大事自然很快便传进了皇宫。
一早玉戈收到消息之后,便十万火急地赶去赵义云的寝殿禀报,这等事关系着赵国上下的安宁,任谁也不敢耽搁。
“唉……唉……唉……”
赵义云没完没了地哀叹,脸上也是愁云密布。自从赵蜀风回汴京后,赵义云便无一日能安心。这些天来,赵义云是吃不下,睡不好,屡次想亲自去荣国府,可碍于赵蜀风的脸面,他还是忍住了。但是,想起韩谨在荣国府内受着身心的交熬,赵义云便又忍不住牵挂。
赵义云的眉头越揪越紧,原本他很想撮和韩谨与赵蜀风,但是此刻竟感到后悔,同时也责怪自己不该把韩谨带回北赵,更不该去打扰她的平静生活……
“大王!”
赵义云往身旁望了一眼,见身姿有些臃肿的诸楚若笑着站在他身旁。赵义云一愣,匆匆挤出笑脸,道:“御医不是说过么,这个时候最容易动胎气的,你怎么还到处乱跑。”
赵义云说着很体贴地扶诸楚若坐在身旁,虽说诸楚若已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可都是公主,所以赵义云把希望全放在了这一胎,自然十分重视她的身体状况。
“大王多日没去楚若寝宫,所以楚若便忍不住过来看看大王是否安好。”诸楚若放开赵义云相扶的手,好看的眉眼早已笑弯,可她的眸光却始终不离赵义云的脸,见赵义云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诸楚若这才会心一笑,淡淡地转过视线来。
赵义云道:“这几日朝务繁忙,所以孤也就没能抽出空去看你。”
诸楚若瞄了眼赵义云,见他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脸去,便咬了咬嘴唇,开口道:“是么,楚若还以为大王在为荣国夫人操心呢!”
“怎么会?”赵义云忽地一怔,连忙振作。
“楚若只是猜测罢了,晋王霸占荣国府之事,岂能不让大王担忧。”诸楚若轻声几语,她拉了拉袖口边的紫色薄纱,弯了弯嘴角,说道,“其实大王不必为此担忧。晋王的心思大家都很明白,他这些年一直未娶,就是为了等我姐姐,既然我姐姐已守寡多年,如今他们又到了一起,那么大王何不趁早为他们把婚事办了,也了了大王一桩心事。”
诸楚若说完,很久,赵义云也未答话。他低下了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因为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做决定,若只考虑赵蜀风,那他确实该早日为他们完婚,可是,站在韩谨的立场,他真的不想再强迫韩谨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更何况他一早就答应过她不再勉强她的。于情于理,赵义云都很为难,无论做了何种决定,他势必得伤害到他们其中一人。
“唉……”长长的哀叹声又忍不住从口中溢出。
“大王,大王……”
“呃!”赵义云看了眼诸楚若,道,“这事得让荣国夫人同意才行,毕竟这是她的终身大事,而如今她好歹也是官职一品,所以不能草率办理。”
“大王说得有理,楚若倒是一时忘了大王已给二姐姐安了个新头衔。”
对于赵义云无故把韩谨带回北赵一事,诸楚若早已气得七窍生烟,为此还卧床小躺了几日,虽说是因为怀孕初期身体虚的关系,但根由还是在于赵义云把韩谨带回北赵。如今赵义云又口口声声用韩谨的身份为她推搪婚事,这让诸楚若更确定那个荣国夫人的名号是赵义云特地为韩谨量身定制的,为此诸楚若再次气从心来、恼不堪言。
她是绝对不会让她再夺走她的幸福的,不管用什么手段,她也要保住她皇后的地位,还有在赵义云心目中的地位,这两样缺一不可……
“大王,不好了,荣国夫人她……”
殿内两人正处于沉默状态,突然玉戈冲进御书房来,他还未看清殿内有何人,便气喘吁吁地禀报着,忽见诸楚若坐在一旁,顿时吞了话。
赵义云见玉戈如此莽撞,稍有不悦之后,道:“荣国夫人又出了何事?快说!”
玉戈平了平气息,急道:“宫外传来消息,昨晚荣国夫人突然病倒,大夫说无大碍,可直到今日荣国夫人却仍昏迷不醒,状况似乎比昨晚更糟,晋王一怒之下,竟宣告说若荣国夫人醒不来,他将杀光天下的医者,现在晋王已派了大批人马出动寻医……”
“什么?楚姬昏迷不醒?”赵义云脸色刷地苍白。玉戈回道:“是的,众多大夫都已束手无策。”
听了这话,赵义云不安地在殿内走来走去,一时有些无法平静。
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诸楚若脸已铁青,她咬着唇盯着赵义云的一举一动,妒忌、憎恨、气恼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
诸楚若努力压抑着自己,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上前对赵义云说道:“大王是否先去阻止晋王如此大肆举动,此事一旦宣扬出去,将会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听闻此番话,赵义云骤然停了脚步,对玉戈急道:“快,快去把御医院的所有人都给我聚集起来,随孤一同前去荣国府。”说完,他完全忽略了诸楚若的存在,急着走出了大殿。
“大王,大王……”诸楚若在他身后追喊了几声,赵义云没有回头看她。
诸楚若站在门边,凝望着赵义云远去的背影,一串串泪珠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突然感到自己好悲哀,她不明白为何每个人都如此在意韩谨,她真的好恨她,她总是抢走她的荣耀,以前这样,如今又是如此。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她要靠自己去争取。
回寝宫的路上,诸楚若突然停下脚步,往四处察看了一眼,便向身旁的侍女道:“欣儿,去找媚娘,叫她重下蛊咒,尽快了了她的命,省得夜长梦多。”
“娘娘!奴婢担心媚娘不肯重下杀手。”欣儿有些担忧地说。
“不会的,我答应她等她帮我办完事就放她出冷宫。我想她肯定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还有,等某人命绝之后,你想办法把媚娘也处理掉。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否则你我的下场你该很清楚。”诸楚若压低着声音,话语越说越阴冷,吓得欣儿一阵哆嗦,忙回道:“是,奴婢明白!”
“那就去吧!记得跟往常一样准备些衣物用品带去。”诸楚若多嘱咐了一句。
自从韩谨来到赵国,再加上赵义云朝政繁忙,经常几日都不去诸楚若那里。为了在宫中好好生存,诸楚若便开始在宫中笼络人心,也因此被众人称为贤后。
最近诸楚若又借口关心冷宫的可怜人,经常让侍女出没冷宫,给那些可怜的女人送些需要的东西,偶尔她还会亲自去,为此赵义云还夸过她贤惠、仁慈。
冷宫位于皇宫最偏僻处,虽有阳光照射却仍残败不堪。
历朝历代犯了错的嫔妃女官们都会被关进冷宫内,直到孤老而死。通常进了冷宫的年轻女子大多选择自杀,最后留在冷宫中的正常人也就寥寥无几,这类人也大多是些性子极为刚烈不向命运低头的人。所以,出冷宫……是生活在冷宫中人所有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