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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一夜之间,赵国军队从诸国边境撤离。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赵义云独自一人去了诸国京城。

对此,燕国只能在一旁静默窥探局势的发展。

韩谨把赵义云安置在了一处偏殿暂住,大臣纷纷上奏反对,可韩谨却不闻不问。这几日她每日都带着赵义云了解诸国的一些国情与朝中事项,她还派福田每日陪同赵义云一起处理一些事务,不管大臣们如何反对,她依然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她准备把事情的始末在诸敬烨与诸楚安的忌日那天向众臣说明。

再过几日便是诸敬烨、诸楚安等人的忌日,她稍稍得了空闲,便独自一人去了景德宫。

景德宫内荒凉凄落,俨然成了一堆废墟,在偌大的庭院内,韩谨的身影显得异常孤单。

一阵脚步声渐近,韩谨缓缓扭头,见是福田,便又转正身体望向了远处残破的书房。

“奴才见过二公主!”福田走到她身旁给她行了礼。

“怎么来得这么快?”

福田忙恭敬地回道:“刚刚紫嫣姑娘去找奴才时,奴才正领着赵王往这边来,所以就换紫嫣姑娘领着赵王赏湖,奴才就直接过来了。”

“哦!”韩谨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缓缓转过脸来道,“为何才短短两年,景德宫就成了这副模样?”

“湿气重,雨水多,加上没人打扫,所以就成这样了。”

听闻福田的话,韩谨心中一阵自责。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她确实忽略了很多事。她站在书房外,皱起眉,回身对福田说:“派人把这里整修一下,这宫院就设成庵堂吧!往后我就住在这儿了。”

“是!”福田应了声,稍顿,问道,“二公主,有些事本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该管的。可是二公主让赵王住进宫中,又让他了解朝中大小事务与本国的一些机密要事,这可是一大禁忌啊!若先王在位绝不会做这等事,还望二公主多做考量、三思而后行。”

韩谨没说什么,抬手推开了半掩着的门扇。书房内桌椅七零八落,厚厚的灰尘铺在桌面上,轻轻一吹,四处飘散。在屋内寻了一圈,韩谨最后站在一幅画前。

那是一幅水墨画,画中清澈的湖水,精致的小桥,一对活灵活现的鸳鸯在桥下戏水。水墨画上的字,被灰尘遮盖得有些模糊,随着她拭去的尘灰一首让她禁不住泪流的诗浮现于眼前:

鸳鸯戏水一池欢,

双飞本是两心宣。

奈何同根无连理,

只盼来世续今缘。

想起亲手杀了诸楚安的那一幕,韩谨伸出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把那幅画从墙壁上摘了下来,撩起衣袖轻轻地拍尽画纸上的灰尘,随即卷起画卷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走出书房,韩谨看了眼守在门外的福田,便踏开脚步往宫院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她对福田说道:“刚才你说的那番话我也明白,但是作为一国的统治者,是地位与权力比较重要,还是百姓的安危比较重要?”福田听闻此话,不由垂下了头,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她又道:“我选择了后者,你能理解我吗?”

“二公主!”

韩谨一怔,停下脚步,不解地转过身来,却见福田跪在地上猛磕着头,说道:“老奴无眼,老奴该死,老奴不该怀疑二公主……”

“不要这样,你起来!”韩谨忙过去搀扶福田,可福田头磕得更厉害。见他如此,韩谨轻声说道,“其实我从没把你当奴才看待。你从小看着我长大,对父王忠心耿耿,而父王临终前也托付你扶持我,你自然不想看着我走错路,这些我都明白的。但是保住一个国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不想看到血流成河,更不想让诸国百姓遭受亡国奴的命运。不管我将来是否会在历史上留下恶名,也不管百姓们如何辱骂我,为了确保诸国上下无伤亡,我只能用这种和平的方法解决一切。”

“老奴明白,老奴明白……”福田老泪纵横。

“不用为此难过,只要大家都平安无事,那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么?”韩谨朝福田笑了笑,垂眸睨了眼手中的画卷,说道,“你赶紧起来吧!我手中拿着画呢,若为了扶你把我的画弄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哈哈!”

韩谨的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了爽朗的笑声,福田忙擦着泪站起了身,两人一起循着笑声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枯黄的枫树林处,赵义云领着玉戈与紫嫣向这边走来,神采飞扬、气度不凡。

赵义云笑道:“没想到二公主还有如此娇柔的一面,今日让孤给碰上了,可也算是孤的运气。”

“赵王取笑了!”韩谨匆忙把画卷塞进了衣袖,笑脸相迎。

赵义云笑眯眯地注视着韩谨,因距离很近,发现了她眼角还挂着的泪水,便伸出手去。韩谨一怔,身子不由得往后微微一仰,但赵义云却没察觉到她的惊愕,仍用大拇指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当赵义云察觉到自己异常的举动,忙收回手,尴尬地笑了笑,道:“又想起伤心的往事了?往事如烟云,飘过就散,不要再把伤心的过去遗留在心中,这对你不公平,死去的人也不会因此而复活。你能为了别人舍弃地位与尊严,何以不能为了自己舍弃一些伤痛!”

赵义云一席话,让韩谨十分吃惊,道:“赵王这番话说得有理,只是伤口可以愈合,遗憾却是终生难忘,而亏欠也是一生的负担,怎是说舍就能舍得去的。”

“有情有义人间难得。”赵义云转过头来,看着她那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韩谨突然苦笑了一声,匆忙地拿着丝帕擦了擦脸上的泪,说道:“其实过几日就是父王与王兄的忌日,所以难免我有些伤感,千万不要因为我的情绪而败了你的兴致。不是说在御花园赏景吗?怎又会来此?”

“刚经过这里,便过来看看。”赵义云应道。

景德宫虽残破,有些地方仍是好景致。他们走进了一处凉亭,福田、玉戈他们都没有跟来。

赵义云用绸帕扫了扫石桌,又把一张石椅抹了个干干净净,这才请韩谨坐下。两人目光各自凝望着一处,似在欣赏美景,可又像是都怀着心事。

过了许久,赵义云先开口道:“有件事不知孤当讲不当讲,你还年轻,路还很长,为何不再重新选择一位可以依靠的男人?”

“呵!”韩谨一笑,收回目光,望向赵义云,道:“你应该早已得知,我就是那个叫韩谨的舞姬,像我这样的女人还会有人要吗?如今我满心沧桑,早已没有了多余的精力去争去斗,要不然我怎会把江山拱手让与你。”

“别这么说,只要你愿意,有人不会计较你的经历,也不会嫌弃你的过去。”赵义云认真地看着她,想安慰她。

韩谨却伤感地低下头,说道:“是这样吗?能再找个知己相伴,这是何等难事,我已不想去奢求,也不想再经历风雨,只愿能在枯灯下了此残生。”

“为何如此悲观?想与你相伴终生的何止一人。”赵义云忽地站起了身,道,“赵蜀风一直在等你,你何不给他一次机会?这么多年来,他王妃的位置一直都为你留着,你要明白他真的有心与你相守。只是他的性格与他幼年时的经历,注定了他会用厚厚的武装包裹自己,他表面冷酷无情,可他的内心是热的,甚至比一般人更为火热。”

赵义云伤感地说着,突然又转过身来,道:“回到他身边吧!他会好好疼惜你、弥补你的,也希望你可以治愈他受伤的心。”

韩谨依然低着头,过了许久,淡淡地说:“你把一切都说得轻松了,我能治愈别人的伤,可又有谁来治愈我心里的伤?”

“我可以理解你,也明白你的痛,但是请允许我讲一段故事给你听。”赵义云又坐到了她的对面,很有耐心地征求她的意见。

韩谨微微颔首。见她没有拒绝,赵义云望着远处说:“其实我跟你一样,并不想当帝王。但是命运让我坐上了这个位置,为了黎民百姓,为了我父王临终前所托,我没法像你这般的洒脱。”他说着顿了顿,又道,“我和蜀风虽然同为帝王所生,命运却有不同。蜀风的母亲身份卑微,他一出生就与亲娘分开,由我母后代养,他从小就很聪明也很有才能,但他不是嫡子,所以连宫女太监都不尊敬他。他想得到父王的肯定,从小就十分用心学习。这些父王也都看在眼里,但却因他不是嫡子而不重视,这让他承受了许多不公平的对待。后来他的亲娘因思念他而得了疯癫症,我母后见他母亲可怜,有一次背着父王偷偷带着八岁的蜀风去看他娘亲,谁料他母亲却在那时疯病发作,突然冲上前来掐着他的脖子不放,情急之下,蜀风拔了她头上的金簪刺死了他的亲娘,从此他的性格就变得更古怪!他很少与人说话,整日捧着兵书钻研,有时甚至还会很残忍地杀害小动物,拿着小动物的尸体到处吓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愈渐变得冷酷,让人难以靠近,所有的行为皆变得怪异不堪。”

“唉……”赵义云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转过脸来望着韩谨,见她侧着身子背对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听了这故事,是否改变了主意?”许久,赵义云轻声问了句,而韩谨漫不经心地说:“这故事确实触动了我的心,如果用可怜他的态度去他的身边,他的伤能得到治愈吗?”

赵义云说:“你说得也对,倒是我太执著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够解开心结。”

韩谨站起身委婉地说:“今日有你这番劝,我会考虑的,多谢你为我操心了!”说完这几句话,她便踏出了凉亭,独自离开了景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