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蜀风现身之后,赵国的局势立刻稳定下来,赵义云与诸楚若的大婚也准时举行。
虽然赵国国内一切恢复如常,但赵、周两国的战争却仍然随时可能爆发。几日前,硕雷就收到赵义云的快信,要他一个月以后将赵国大军驻扎在境外几十里的杨古山林中。杨古是一个地名,此地山势险要。
硕雷正与几名将士围着桌上一张泛黄的山林地图研究局势,营帐内众人议论纷纷,但是没有一个人的方案有用。
硕雷在地图上指点分析,一一推翻了众将士的方案。研究了一下午,仍没有半点眉目,将士们灰头土脸地坐在一旁唉声叹气。硕雷盯着地图苦思冥想,心中不禁感叹,若赵蜀风在此,也许事情就不会如此棘手了吧!他抬头看看在座将士,亲切地说:“要不,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此事等赵将军到了再议,也许赵将军已经想好了策略。”
等将领们纷纷退出帐篷,硕雷叹着气坐下来,手指在太阳穴轻按几下,眉目方才舒展开来。
夕阳已经西斜,硕雷突然唤道:“陈督尉!”
“属下在。”
“赵将军何时抵达营地?”
“刚有人来报,赵将军已到杨古,大概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抵达军营。”
“嗯!你下去吧!”硕雷无力地说。
陈督尉走出营帐,帐内恢复了寂静。
硕雷默默叹道:“也不知你现在是否安好?只怪我过于软弱,未能好好保护你。”他抬起手,绣着三色堇的白色丝帕映入眼底,那张迷人的笑脸随之闯进他的脑海。
自从韩谨被赵蜀风带出军营之后,他没有一日不为她担心。本以为自己对她只有怜悯,可她离开军营下落不明之后,他才发现,她的倔犟与坚强早已留在了他的心上。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他无数次假设过,若他当时再勇敢些,可能她就不必继续遭受痛苦了吧。但他也明白,赵蜀风不会杀她,因为赵蜀风从没那样在乎过什么。
有时,硕雷不知道自己当初松开她的手,让她留在别的男人身边,是对还是错。他很清楚自己的感受,只要她过得好,那么松手就是对的。
天色渐暗,杨古林外几里,宽阔的荒野上狂奔着几匹高头大马,速度如风。
韩谨与赵蜀风共乘一骑,她紧闭着双眼,两手紧抓马背上的鬃毛,疲惫不堪的身体微微向后倾斜,整个人紧紧地贴在身后赵蜀风的怀里。疾风拍打在韩谨娇嫩的脸上,她不由得垂下头,尽量闪躲着风带来的刺痛。
赵蜀风不经意地看了怀中的韩谨一眼,忽地拽住缰绳。待马儿速度减慢,赵蜀风回身对几个随从喊道:“你们先走,本王随后便到。进了营地,叫硕将军不必迎接本王。”
忽闻硕雷的名字,韩谨缓缓放松的身体又是一阵紧绷。
往事浮云般掠过眼前,那个她最想依靠的男人,不知是否还好?对她的心是否还一如既往?
韩谨又不禁自嘲:不是说了不想连累他么,何必还要他想着自己?当初谁都知道她只是在利用他,不是吗?
如今再与他相见,她该怎样面对他呢?
“怎么,快要跟旧情人相见,是不是很激动啊?”耳边突然响起赵蜀风阴冷的声音,韩谨一怔,慌张地抬头,见赵蜀风正怒目相对,“我警告你,最好离他远点,还有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贴身侍从。不过你如果想要做回女人的话,那也行,你该知道做回女人的后果,哼!驾!”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赵蜀风放慢了马速,突然扯下身上的披风包裹在韩谨身上,说:“前面就是军营,我们下马走过去。”
韩谨看到前方连绵不断的帐篷,心里感到莫名酸楚,不堪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恐惧感阵阵袭来。
“想什么呢?拿着!”赵蜀风不快的声音再次打断了韩谨的心事。韩谨一阵惊慌,忙伸手接过赵蜀风扔来的马鞭,匆匆跟在他身后进了军营。
“赵将军!”
“赵将军……”
韩谨低着头,脚下踏出的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脸上的笑容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听到守卫们的招呼,她更加紧张,只好把脑袋垂得更低。
“末将恭迎晋王。”
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韩谨猛地抬起头来。硕雷那张帅气的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瘦了,眼中似乎还有一丝哀伤……
他为何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吗?呵……她又想太多了。
“袁焕智,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把本王的马牵去马棚。”赵蜀风见到韩谨的反应,一股无名火起,趁着韩谨还未缓过神来,他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马背,马儿顿时狂奔起来。
“啊!”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韩谨措手不及,手中的缰绳没来得及放开,整个人就被马拽走了。
赵蜀风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角挂上一抹阴沉的笑。回转身来,却见硕雷还凝望着韩谨离开的方向,脸上一副担心的模样,眼神却又带着几分欢喜。
“怎么,多日不见,硕将军改了癖好?看男人都能看得如此出神?”
赵蜀风说着,往韩谨的方向看了看,韩谨被马拽着满营跑的身影完全像个小男孩,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女人味,若不知道她改过装,根本不可能认得出是她。而此时营地里的将士们见韩谨被马拽着没法停住,都匆匆赶来帮韩谨拽马绳,马儿很快就被制服了。韩谨也未伤到,只是受了不少惊吓,估计她不会再敢在赵蜀风面前显露对其他男人有感情了。
硕雷见韩谨脱了险,才转过头来,回赵蜀风道:“哦!晋王见笑了,末将只是觉得他有危险,想适时搭救罢了。”
“一个小小的侍从也值得你如此费心?”赵蜀风冷冷说道。
硕雷没有回答,低头轻笑一声,继续往韩谨的方向看着,似乎心情变得极好。
天色已全黑,营地里点起了无数火把。
硕雷送走了赵蜀风,回头未再见到韩谨的身影,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不由涌上心头……
赵蜀风让韩谨与自己同住一个帐篷,如今韩谨的工作就是伺候赵蜀风的饮食起居,韩谨倒也做得处处得体,从不给赵蜀风任何挑剔的机会。而且,除非有事差遣她之外,平时赵蜀风从不让她踏出营帐半步。
这几日,周国军队蠢蠢欲动,将士们都绷紧了神经准备开战。若想破除周军的阵法,首先得穿山越林,这山林中机关重重,也不知周国已布了多少埋伏,所以战局对赵国很是不利。
“禀报赵将军,各位将军都已到齐,正在营帐外等候。”赵蜀风正愁容不展,营帐外忽然有人来报。
“嗯!让他们进来吧!”
赵蜀风又冷冷地对韩谨说:“你先出去,没有我的指令不许进来。”
“是!”韩谨口中应着便往门外走去,正碰上硕雷领着几位将领进帐来,两人擦肩而过。
晴朗的夜空,圆月高挂,冷风呼啸,空气却格外新鲜。几天没出帐篷了,韩谨心情复杂地扶着围栏仰望着遥远的天际……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韩谨迟疑地转过头,看清身后的人,忙行礼道:“硕将军!”
“天气冷,还是赶紧进营帐吧!站在风口处会冻坏的。”硕雷的语气仍是那般温柔可亲。
“是!”韩谨低头应声。
擦肩而过时,硕雷忽然一把抓住韩谨的手。
韩谨一惊,惊慌地望向赵蜀风的帐篷。却听硕雷不动声色地道:“你的手很凉,小小年纪就来军营,快进去吧。”
要离开时,韩谨忍不住深深望了硕雷一眼,恰与硕雷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碰了个正着。不知怎的,她竟心虚得垂下头,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