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将尽,赵国驿馆内冷冷清清一片沉寂……
一个娇小的蒙面黑影突然纵身跳下房顶,谨慎地避开侍卫们的视线,从敞开着的窗户潜入一个房间,随之又轻手轻脚地把窗户掩上了。
这房间内没有点灯,借着朦胧的月光,隐约可见一名男子正站在床边。此人正是燕国王子燕彦,燕国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熙宁拜见燕王子!”
蒙面人拉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了白皙娇嫩的容颜。
“不必多礼。”燕彦忙伸手空扶一下,黑衣女子顺势起身。燕彦客气道:“让你如此受委屈,燕某深感歉疚。”
“燕王子何出此言。熙宁为报亡国之仇,甘愿深入虎穴,就算粉身碎骨,也毫无怨言。”黑衣女子低着头,轻声说道。
燕彦微微一笑,问:“此次夜探,不知有何收获?”
“那女子确实不是诸国二公主。她名为韩谨,是名舞姬。而且,她舞技超群,应该是从小苦练所成,所以熙宁认为,她恐怕真的只是一名舞姬。不过赵蜀风对她十分特殊。今晚诸楚安莫名住进了晋王府,赵蜀风却把他安排在韩谨所住的黎园,后来诸楚安趁着夜色把韩谨带出了晋王府,又使得赵蜀风大发雷霆。对于这些前因后果,熙宁尚未理清,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赵蜀风并不知道韩谨长得像诸国二公主。”自称熙宁的女子言行谨慎。
“那你是否知道诸楚安带韩谨去了哪里?韩谨若真不是诸楚姬,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去了何处,熙宁也不知道。虽然一路跟踪着他们,可在半路上还是被诸楚安属下的亦薇儿拦住了。不过,亦薇儿在诸楚安带走韩谨之前,曾一度想接近韩谨,还与韩谨攀谈了几句,距离太远,听不清她们谈了些什么。后来诸楚安出现了,亦薇儿便刻意与韩谨保持距离,似乎不想让诸楚安看出她的意图。还有,之前传闻赵蜀风整日沉迷女色,所以揽尽天下美女,可熙宁进入王府这些日子,从未见赵蜀风进过芳泽园。”熙宁接着又解释道,芳泽园是晋王府蓄养美女和歌舞姬的地方。
“果真如此?恐怕那好色只是做给赵义云与天下人看的吧!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一个会颓废不振的人,想必这些都是障眼法。”燕彦目光逐渐深沉。
熙宁不禁猜测道:“他不会是想谋夺赵义云的王位吧?”
“他的野心很可能不止限于得到赵国。”燕彦严肃地说,“赵国之所以这么快就侵吞了楚国与汝国,不正是因为赵蜀风的足智多谋、骁勇善战么?若他现在就把赵义云赶下王位,那么在赵国与他国发生战争时,他便很难兼顾战场和国内朝政。战争一旦发生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他会利用赵义云对国内情形的了解,先处理好国内朝政。”
“王子是说,赵义云只是他玩弄的傀儡?”熙宁惊道。
燕彦挑眉一笑,说:“那倒不见得,赵义云也是个聪明人,只是念于兄弟情分罢了。其实他在赵国军营中早已安插了多名亲信,意在削弱赵蜀风在军中的兵权。这次赵义云为赵蜀风准备了如此豪宅,执意请他回来参加自己的大婚,不就是想把赵蜀风骗回国吗?这时候,赵蜀风的兵权恐怕已被赵义云的亲信接手了吧!”
“那赵蜀风不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呵!”燕彦轻笑道,“他怎可能不知赵义云的心思?只怕他是另有所谋。我想,他也许又在暗中谋划征战某个国家了吧!”燕彦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让他失望……你若再回王府,一定要想方设法进宫,接近赵义云。”
熙宁一愣:燕彦既然认为赵义云只是赵蜀风的一枚棋子,为何还要她冒险去接近赵义云?
燕彦抬头瞥了熙宁一眼,笑道:“你放心,赵义云虽被赵蜀风左右,但还不至于是个徒有虚名的帝王。他在王位一日,便有一日的王权,自然可对赵蜀风施压。”
见熙宁豁然开朗,眉目舒展,燕彦又说:“你一旦进了宫,便再没人可以帮你,能否报亡国之仇,往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我明白,燕王子能帮我到此,熙宁已经感激不尽。”天色渐明,熙宁不敢再停留,趁着还无人发现,便匆匆离开了。
清晨,晋王府内。
韩谨还在思索着昨晚发生的事,忽然来了几人把她带出王府,说是晋王的吩咐,要把她送进皇宫。
韩谨想一想,能摆脱赵蜀风,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往后想出宫可就难了。不过,赵蜀风这么急着把她送进宫,是不是说明他心慌了呢?或是另有阴谋?
韩谨直接被送去了皇宫内的伶官榭。去伶官榭的路上,正好经过赵义云的御书房,站在御书房外的大内侍卫统领赵宴远远看到马车经过,便好奇地走了过去,拦住李总管问:“晋王府怎会有马车进宫?”
“赵统领来得正好,这事儿老奴正要去向大王禀报呢。刚刚晋王派人送来消息,说是要先把为大王大婚献舞的舞姬送进宫来。这不,消息刚收到,舞姬坐的马车也就到了,老奴正纳闷晋王府的动作真快呢!”
赵宴皱了皱眉头,说:“知道了,我会帮你去跟大王说的,你回去吧!”
目送李总管离开,赵宴转身走进御书房。
此时,晨晖映过门窗投进金碧辉煌的大殿,四根盘龙玉柱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赵义云头戴金冠坐在龙椅上,一边翻阅着奏折,一边不解地抬头问赵宴道:“孤的大婚之日还早呢,为何晋王这么急着送舞姬进宫?”
“属下不知。有探子来报,昨晚诸国太子私带了一名舞姬出晋王府,晋王因此大发雷霆,还险些因此与诸国太子起了冲突。那名舞姬,也正是昨日在晋王府黎园内练舞的舞姬。”
“他们为一名舞姬起了冲突?”赵义云疑道。
“是!据属下得知,他们并未直接冲突,只是在事后,晋王对那名舞姬大发雷霆,让诸国太子极为不快。”
“果真如此?这倒有点不像他了!若他心中有了男女之情,对他来说倒不是坏事。他从小就很好强,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未娶过妻妾,若那名舞姬真是他的意中人,不管她身份如何,孤倒是要想想办法,成全他们。”赵义云说着,原本严肃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他一扶椅背站起来,问赵宴道:“那女子安置在何处?”
“已被送入伶官榭。”
“嗯!吩咐下去,给她安排个好住处,叫那些宫女太监们别怠慢了她。”赵义云笑着踱步道,“等孤大婚后,便马上为他们操办喜事!”赵义云本以为赵蜀风冷酷无情,除了江山以外,不会为任何事物动心,没想到如今他也有了动心的姑娘。既然如此,倒一定要成全他,也算对他的小小补偿。
赵宴退出御书房后,赵义云转身看看满桌的奏折,叹着气坐回龙椅,拿起一本奏折翻看。这几日的折子大多是关于赵义云大婚之事的,他早已看得厌烦,于是无趣地唤道:“玉戈!”
玉戈立刻诚惶诚恐地跪倒:“奴才在!”
“三公主那里怎样?”
“奴才们这些日子看来,三公主生性温和,少言寡语,对下人也十分亲切体恤,最近几天,三公主还经常向奴才们问起陛下。”
“孤不是让你说这些,孤是想问你,她过得可好?”
“三公主对本国的饮食似乎不大习惯,这些天还愁眉苦脸的,怕是想亲人了吧!”
赵义云明白,这种政治婚姻不过是逢场作戏、彼此利用罢了,可是让一位公主远离家园嫁到赵国,承受亲人离别之苦,还得在陌生的环境里适应新的生活方式,也实在难为她了。只要不碍他的大事,安稳守着后宫,他会善待她的。
快到午膳时分,赵义云才合上最后一本奏折,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向玉戈道:“走,今日与三公主一起用膳去。”
去诸楚若的住处要经过御花园,赵义云远远瞥见诸楚若正在花圃旁,拉过一枝开得正艳的花朵凑近鼻端轻嗅,笑脸如花朵般绽放。
“三公主,你看,是谁来了?”贴身侍女欣儿看见了赵义云,兴奋地拉拉诸楚若的手。
诸楚若转过身,看到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顿时笑逐颜开,喃喃道:“他终于来了。”然后弯腰福了一福,娇声道:“楚若见过赵王。”
“三公主不必多礼。”赵义云说着,上前搀扶诸楚若起身,诸楚若脸涨得通红,起身收回手臂,害羞得转过身不敢看他。
随从和侍女们无声地退下,花丛中只剩下赵义云与诸楚若两人。
“住在这里还习惯吗?”赵义云关心地问。
诸楚若依然羞得不愿抬头:“还好,就是有些闷了。”
“最近因各国使节都到了汴京,所以孤事情有些多,没能常常来看你。”
“楚若明白,只是来赵国时间不长才不习惯的,过些日子就好了。”
赵义云伸手把诸楚若拥进怀中,说:“你能体谅,孤很开心。你放心,以后孤定会好好待你。”
听到赵义云这么说,诸楚若幸福得情不自禁地靠在赵义云的胸膛上,轻声说:“其实,远离国家与亲人,长途跋涉来到赵国,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并不是因为政治联姻。所以,我希望你也能用心待我,而不要仅仅把我当做诸国的公主。”
赵义云稍稍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一定会的。你既然闷得慌,孤这里倒是有一个可以解闷的人。今日,晋王送了一名舞姬到宫中,这名舞姬舞技超群,舞姿独特,怕是三公主也不曾见过,不如让她来为三公主献舞?”
赵义云的温柔体贴早已扰乱了诸楚若的心神,她哪里还知道在说什么,只是看着赵义云一味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