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谷雨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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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闪电(外一首)

白 勺

闪电啊,你在上帝的婚床上洗刷污泥

闪电啊,请将鸟的归途切断

我短暂的爱情和你同时出现

谁来蒙住我刺瞎的双眼

我拒绝人世的音乐和秋天

闪电啊,我去彼岸才能找到真正的女孩!

田园

朴实的田园一直走向生存的深度

而我们无理回顾,关于收成

青草间,我们踩响了千年的春雷

请看,爱情的夜晚还有灯火

风中抛弃了许多失意的身骨,在明天

劳动者孤单、平安且积极向上

活在泥土,死于秋天

我们的祈祷声向田园的一角倾斜

如此选择好了努力的地方

热爱雄壮,当歌声洗净了生者的尘埃

当一位乡村妹妹走漏了消息

大雪中,我们取走了最温暖的部分

想象起田园的风景,谁不永久啼唱

与我们一道坚守,最终说:

“一天,她带走了时光,秘密和美丽。”

(原载《诗神》1994年第3期)

夕阳旧梦

李 耕

1942:

以萤火为太阳的梦境。

在铁栅栏外的暗黑的广场,我被火的部落簇拥着被火的嘶哑的喊叫迫击着并被狂热的火燎烤着。在这火的流中,我是被缚的一块铁在小街行着。

是你,

在我的被雷声淤塞的耳边轻轻说:我,将与你一起跨进这“门槛”,

铁栅栏中的地狱,

地狱中的铁栅栏。

(如今你在哪儿?我心目中的索菲亚)

1946:

走进你缱绻过并一再描绘过的小泥屋。

我们借雨漏的痕迹留下一缕缕灾难的回忆,用脚印在山的坡上注释自己青春的生命,只有屋前一株白玉兰,不懂爱与仇,从小窗口中飘进它不知忧愁的芳香。

是你,

拨开我面前懊伤的雾轻轻说:我,与你一起度过这寂寞。

深山中的一支苦歌,

这支苦歌中的深山。

(如今你在哪儿,我暗夜中的萤光)

1947:

女神峰下一次缄默的告别。

我踉跄的脚步在弯曲的山径上不知踩碎了多少美丽的冷脆的蘑菇,从此,在梦中也寻找不到你孤独的影。流浪的帆,破旧的车轮,在混沌的流中载着我贫贱的生命。

是你,要我记住分离时你的一句话:我,会回到山的故乡来的。

乌云劫走了一个无罪者,

这无罪者能在未来劫走乌云吗?

(如今你在哪儿?我看见星就像看见你)

1948:

古老的森林曾留下一个故事。

一位美丽的囚犯被人蹂躏。一支壮烈的歌从丹崖上跌下来,被采药的老道托起,自后,有一位年轻的道姑常伴着危峭的石崖向山外远望,似在盼着一只大雁从远方飞归。

是你,

走进我忧郁的梦说:我,仍然会在女神峰下等你。

一边是一只孤独的雁,

一只孤独的雁在寻你。

(如今你在哪儿?梦中的话难道会是真的)

1978:

在山的小镇。

崖边的吊脚楼撑起一条静静的小街,小街上的豆腐店的小摊前有一位少女。少女的眼睛多像那星那萤那梦中的一只雁。

难道你真的在这里,等了我许多等不去的风风雨雨。

是你吗?

在我恍惚的心中轻轻说:她,就是你未见过面的女儿的女儿!

我问:你祖母?

她答:已远去!

(如今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被遗忘的太阳

A 太阳:过滩

筏工,

放筏。

放筏在,

贫苦季节。

枯水季的太阳河太瘦,枯水季的太阳河太湍急,枯水季的太阳河弯弯又弯弯。竹筏,在激流上抛漂着。竹筏上的放筏汉子,是赤裸的太阳,赤裸着不穿衣衫不束腰裙,凸的肌腱释放着闭锁不住的热。

漂的竹筏,漂在十八滩的浪齿间礁齿间,漂的竹筏上赤裸的太阳,是齿间的一支脱缰的歌。

十八滩,只有鹰能过,

鹰有翅。

十八滩,只有云能过,

云会变形。

十八滩,

只有这赤贫的炽烈的太阳能过。

这敢于与浪齿相抗击的铮铮铁骨,是鹰的胆略、云的机智所载起。他豪放的歌与山风的声、浪涛的声、暴风雪的声、雷电的声交织在一起,融合成了十八滩上最险亮的风景。

只有十八滩外

野码头的一弯月亮,

才能让这太阳

搁浅。

B 月亮:野码头

野码头,

憔悴的苇棚。

昏暗的灯盏,

瘦的月亮。

这经历一路惊险一路浪花一路冷霜的赤贫的放筏工,烈焰下走进破棚。灯熄了,苇棚更亮了,棚外夜半的风更冷了,棚的声音火热火热。

月亮:我嫁你!

太阳:娶不起。

月亮:我跟你!

太阳:死了埋一起。

野码头在颤动,苇棚在颤动。这苇棚一年沉醉四次:春的一次捎来红头巾,夏的一次捎来蓝围裙,秋的一次捎来黑布鞋,冬一次捎来紫色的背心。

偷偷走进这苇棚的虽然还有盐一斤米一斗油半瓶,但苇棚中的月亮一年只有四个晴天,这四个晴天是太阳带来的,其余的都是雨的黑夜。

雨点,从月亮的眼眶中洒出来。

洒湿了太阳,

洒湿了梦。

C 星:老虎角

荒凉的山,有枪声。

有枪声,在追捕一名女囚。女囚是大山中一朵篝火。这篝火是火的行列中的一颗星。女囚奔向十八滩,枪声逼向十八滩。竹筏,在浪中漂向硝烟的老虎角。

太阳:快上筏!

星:好兄弟!

太阳:进筏棚!

星:你太险。

竹筏正漂向对岸山岩,呼啸一枪声,弹中筏工的胸膛。山岩中芦苇密密,这时,月暗,星稀,浪哭,山中一声声杜鹃在啼。

太阳:快上岸!

星:你?

太阳:别管我!

星:你!

竹筏在激流中盘旋,竹筏在老虎角的石滩崩裂。赤贫的放筏工,死在老虎滩。

一汪血

血是太阳色

十八滩上有声音,

是月亮

在呼唤血的太阳。

D 岁月:坟祭

老虎角,

有一丘野坟。

野码头,

没有了苇棚。

荒滩上的路,添了一双苦命的女人的脚印。每年七月半,坟头有纸钱飘飞,每年清明节,坟头人女人落泪。

月亮:我嫁了一户又一户,为了活命!

太阳:(一丘坟)

十八滩上的鹰仍在飞,十八滩上的云仍在飘,四十年过去了,十八滩上仍有竹筏工这穷光棍这赤裸的太阳。人们看见了太阳就像看见他。

太阳:星呢?

月亮:……

太阳:星在哪儿?

月亮:……

不久,老坟边耸起了一丘新坟,这就是月亮的爱情与良心。

星呢?

星在哪儿?

E 诗外音:……

(若干年后,老虎角的坟被夷平。

没有纪念碑,

在有围墙的小别墅中,住着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