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勺
闪电啊,你在上帝的婚床上洗刷污泥
闪电啊,请将鸟的归途切断
我短暂的爱情和你同时出现
谁来蒙住我刺瞎的双眼
我拒绝人世的音乐和秋天
闪电啊,我去彼岸才能找到真正的女孩!
田园
朴实的田园一直走向生存的深度
而我们无理回顾,关于收成
青草间,我们踩响了千年的春雷
请看,爱情的夜晚还有灯火
风中抛弃了许多失意的身骨,在明天
劳动者孤单、平安且积极向上
活在泥土,死于秋天
我们的祈祷声向田园的一角倾斜
如此选择好了努力的地方
热爱雄壮,当歌声洗净了生者的尘埃
当一位乡村妹妹走漏了消息
大雪中,我们取走了最温暖的部分
想象起田园的风景,谁不永久啼唱
与我们一道坚守,最终说:
“一天,她带走了时光,秘密和美丽。”
(原载《诗神》1994年第3期)
夕阳旧梦
李 耕
1942:
以萤火为太阳的梦境。
在铁栅栏外的暗黑的广场,我被火的部落簇拥着被火的嘶哑的喊叫迫击着并被狂热的火燎烤着。在这火的流中,我是被缚的一块铁在小街行着。
是你,
在我的被雷声淤塞的耳边轻轻说:我,将与你一起跨进这“门槛”,
铁栅栏中的地狱,
地狱中的铁栅栏。
(如今你在哪儿?我心目中的索菲亚)
1946:
走进你缱绻过并一再描绘过的小泥屋。
我们借雨漏的痕迹留下一缕缕灾难的回忆,用脚印在山的坡上注释自己青春的生命,只有屋前一株白玉兰,不懂爱与仇,从小窗口中飘进它不知忧愁的芳香。
是你,
拨开我面前懊伤的雾轻轻说:我,与你一起度过这寂寞。
深山中的一支苦歌,
这支苦歌中的深山。
(如今你在哪儿,我暗夜中的萤光)
1947:
女神峰下一次缄默的告别。
我踉跄的脚步在弯曲的山径上不知踩碎了多少美丽的冷脆的蘑菇,从此,在梦中也寻找不到你孤独的影。流浪的帆,破旧的车轮,在混沌的流中载着我贫贱的生命。
是你,要我记住分离时你的一句话:我,会回到山的故乡来的。
乌云劫走了一个无罪者,
这无罪者能在未来劫走乌云吗?
(如今你在哪儿?我看见星就像看见你)
1948:
古老的森林曾留下一个故事。
一位美丽的囚犯被人蹂躏。一支壮烈的歌从丹崖上跌下来,被采药的老道托起,自后,有一位年轻的道姑常伴着危峭的石崖向山外远望,似在盼着一只大雁从远方飞归。
是你,
走进我忧郁的梦说:我,仍然会在女神峰下等你。
一边是一只孤独的雁,
一只孤独的雁在寻你。
(如今你在哪儿?梦中的话难道会是真的)
1978:
在山的小镇。
崖边的吊脚楼撑起一条静静的小街,小街上的豆腐店的小摊前有一位少女。少女的眼睛多像那星那萤那梦中的一只雁。
难道你真的在这里,等了我许多等不去的风风雨雨。
是你吗?
在我恍惚的心中轻轻说:她,就是你未见过面的女儿的女儿!
我问:你祖母?
她答:已远去!
(如今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被遗忘的太阳
A 太阳:过滩
筏工,
放筏。
放筏在,
贫苦季节。
枯水季的太阳河太瘦,枯水季的太阳河太湍急,枯水季的太阳河弯弯又弯弯。竹筏,在激流上抛漂着。竹筏上的放筏汉子,是赤裸的太阳,赤裸着不穿衣衫不束腰裙,凸的肌腱释放着闭锁不住的热。
漂的竹筏,漂在十八滩的浪齿间礁齿间,漂的竹筏上赤裸的太阳,是齿间的一支脱缰的歌。
十八滩,只有鹰能过,
鹰有翅。
十八滩,只有云能过,
云会变形。
十八滩,
只有这赤贫的炽烈的太阳能过。
这敢于与浪齿相抗击的铮铮铁骨,是鹰的胆略、云的机智所载起。他豪放的歌与山风的声、浪涛的声、暴风雪的声、雷电的声交织在一起,融合成了十八滩上最险亮的风景。
只有十八滩外
野码头的一弯月亮,
才能让这太阳
搁浅。
B 月亮:野码头
野码头,
憔悴的苇棚。
昏暗的灯盏,
瘦的月亮。
这经历一路惊险一路浪花一路冷霜的赤贫的放筏工,烈焰下走进破棚。灯熄了,苇棚更亮了,棚外夜半的风更冷了,棚的声音火热火热。
月亮:我嫁你!
太阳:娶不起。
月亮:我跟你!
太阳:死了埋一起。
野码头在颤动,苇棚在颤动。这苇棚一年沉醉四次:春的一次捎来红头巾,夏的一次捎来蓝围裙,秋的一次捎来黑布鞋,冬一次捎来紫色的背心。
偷偷走进这苇棚的虽然还有盐一斤米一斗油半瓶,但苇棚中的月亮一年只有四个晴天,这四个晴天是太阳带来的,其余的都是雨的黑夜。
雨点,从月亮的眼眶中洒出来。
洒湿了太阳,
洒湿了梦。
C 星:老虎角
荒凉的山,有枪声。
有枪声,在追捕一名女囚。女囚是大山中一朵篝火。这篝火是火的行列中的一颗星。女囚奔向十八滩,枪声逼向十八滩。竹筏,在浪中漂向硝烟的老虎角。
太阳:快上筏!
星:好兄弟!
太阳:进筏棚!
星:你太险。
竹筏正漂向对岸山岩,呼啸一枪声,弹中筏工的胸膛。山岩中芦苇密密,这时,月暗,星稀,浪哭,山中一声声杜鹃在啼。
太阳:快上岸!
星:你?
太阳:别管我!
星:你!
竹筏在激流中盘旋,竹筏在老虎角的石滩崩裂。赤贫的放筏工,死在老虎滩。
一汪血
血是太阳色
十八滩上有声音,
是月亮
在呼唤血的太阳。
D 岁月:坟祭
老虎角,
有一丘野坟。
野码头,
没有了苇棚。
荒滩上的路,添了一双苦命的女人的脚印。每年七月半,坟头有纸钱飘飞,每年清明节,坟头人女人落泪。
月亮:我嫁了一户又一户,为了活命!
太阳:(一丘坟)
十八滩上的鹰仍在飞,十八滩上的云仍在飘,四十年过去了,十八滩上仍有竹筏工这穷光棍这赤裸的太阳。人们看见了太阳就像看见他。
太阳:星呢?
月亮:……
太阳:星在哪儿?
月亮:……
不久,老坟边耸起了一丘新坟,这就是月亮的爱情与良心。
星呢?
星在哪儿?
E 诗外音:……
(若干年后,老虎角的坟被夷平。
没有纪念碑,
在有围墙的小别墅中,住着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