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农业林业齐民要术
47337200000081

第81章 齐民要术卷第八(1)

黄衣、黄蒸及蘖第六十八黄衣一名麦麦完

作黄衣法①:六月中,取小麦,净淘讫,于瓮中以水浸之,令醋。漉出,熟蒸之。槌箔上敷席,置麦于上,摊令厚二寸许,预前一日刈薍(wàn)叶薄覆。无薍叶者,刈胡臬,择去杂草,无令有水露气;候麦冷,以胡臬覆之。七日,看黄衣色足,便出曝之,令干。去胡巢而已,慎勿飓簸。齐人喜当风飏去黄衣,此大谬:凡有所造作用麦兢(huàn)者,皆仰其衣为势,今反飏去之,作物必不善矣②。

作黄蒸法:六、七月中,臼市生小麦,细磨之。以水溲而蒸之,气馏好熟,便下之,摊令冷。布置,覆盖,成就,一如麦麦完法。亦勿飏之,虑其所损。

作蘖法:八月中作。盆中浸小麦,即倾去水,日曝之。一日一度着水,即去之。脚生,布麦于席上,厚二寸许。一日一度以水浇之,芽生便止。即散收,令干,勿使饼;饼成则不复任用。此煮白饧蘖③。

若煮黑饧④,即待芽生青,成饼,然后以刀再郦取,干之。

欲令饧如琥珀色者,以大麦为其蘖⑤。

《孟子》曰: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一日曝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⑥。

【注释】①黄衣:衣指大量繁殖着的菌类群体,颜色一般以黄衣为好,因亦称其成品为黄衣。黄衣又名麦麦完,也叫麦完子、麦囵。麦完是完整,囵是囫囵不破,所以这是整粒小麦罨成的酱曲。下条黄蒸:则是磨成带麸皮的面粉罨制成的酱曲。②作酱主要借助于霉菌的营糖化和水解蛋白质作用,现在反而把菌衣簸去,则酵解作用大减,成品质量必然差。③白饧:浅白色的饴糖。饧,唐以前读táng,即今糖字。④黑饧:由于用的是青麦芽,饴糖成为暗褐色。⑤用结成饼的大麦芽制成的饴糖,在未经加工挽打使硬化变白以前,颜色褐黄,颇像琥珀色。⑥见《孟子·告子上》,物下有也字。贾氏引此以证说麦蘖的催芽不能一曝十寒。颜之推《颜氏家训·书证》说:也是语已及助句之辞,文籍备有之矣。河北经传,悉略此字。但有不能省而省去的,就闹笑话。另方面,又有俗学闻经传中时须也字,辄以意加之,每不得所,益成可笑。颜氏与贾氏同时而稍后,《要术》多处引《孟子》都少也字,引他书也有相同情况,反映贾氏所用《孟子》等书正是北方本子。相反,如引《尔雅》等书,又有不少多也字,大概也是俗学所加。

【译文】作黄衣的方法:六月中,将小麦淘洗洁净后,在瓮中用水浸着,让它发酸。捞出来,蒸熟。在蚕架的箔上铺上席子,拿熟麦铺在上面,摊开来大约二寸厚,用早一天割来的荻叶薄薄地盖在熟麦上。没有荻叶,可以割来葈耳叶,拣去杂草,要把露水弄干;等麦冷了,用葈耳叶盖在上面。过七天,看到黄色的衣上足了,便拿出来晒干。只是把葈耳叶揭去罢了,千万不可簸扬。齐人喜欢当风把黄色的衣簸去,这是大错的。因为所有要用麦麦完(huàn)来酿造的物品,全靠着黄色衣的力量,现在反而簸去,酿造的东西一定不会好了。

作黄蒸的方法:六、七月里,舂治生小麦,磨细,用水溲和,上甑中蒸,蒸汽上来后够熟了,便下下来,摊开让它冷却。所有席上布置,用叶子覆盖,一直到成熟,都和麦麦完的作法一样。也不可以簸扬,恐怕减损它的酿造力。

作麦芽蘖的方法:八月中作。将小麦在盆子里浸过,随即把水倒掉,在太阳底下晒。每天用水泡一次,随即又把水倒掉。等到小麦最先冒出幼根来,就把麦子铺在席子上,摊开来大约二寸厚。每天用水浇一次,等到芽长出来,便停止浇水。就这样散着收起来,让它干燥,不要让它纠结成饼;结成饼就不好用了。这是煎熬白饧(láng)用的小麦芽蘖。

假如要煎熬黑饧,就等着让麦芽转成青色,〔根芽相互纠结〕成饼,然后用刀割开来,让它干燥了再用。

如果要让饧成为琥珀色的,另外作成大麦芽蘖来制作。

《孟子》说:虽然天下有容易生长的生物,如果一天晒着,十天冻着,再也没有能生长的东西了。

常满盐、花盐第六十九

造常满盐法:以不津瓮受十石者一口,置庭中石上,以白盐满之,以甘水沃之,令上恒有游水。须用时,挹取,煎,即成盐。还以甘水添之:取一升,添一升。曰曝之,热盛,还即成盐,永不穷尽①。风尘阴雨则盖,天晴净,还仰。若用黄盐、咸水者,盐汁则苦,是以必须白盐、甘水。

造花盐、印盐法:五、六月中旱时,取水二斗,以盐一斗投水中,令消尽;又以盐投之,水咸极,则盐不复消融。易器淘治沙汰之,澄去垢土,泻清汁于净器中。盐滓甚白,不废常用。又一石还得八斗汁②,亦无多损。

好日无风尘时,日中曝令成盐,浮即接取,便是花盐,厚薄光泽似钟乳③。久不接取,即成印盐,大如豆,正四方,干百相似。成印辄沉,漉取之。花、印二盐,白如珂雪,其味又美。

【注释】①永不穷尽:这和黍米法酒的所谓不能穷尽,都是夸张说法。②汁,一石盐只得到八斗盐汁,不能说损失不多,应是滓字的残文错成,所指即是上文的盐滓。③钟乳:即钟乳石。一种碳酸钙结晶,属六方晶系,击碎成薄片,有光泽,白色。

【译文】造常满盐的方法:用一口可以盛十石东西的不渗漏的瓮,放在院子中的石块上,瓮中装满白盐,灌进清淡的甜水,让盐上面常常浮着一层浅水。要用的时候,舀出上面的清盐汁,用火煎,便结成盐。仍然在瓮中添进甜水,舀出一升,就添进一升。太阳晒着,温度高,依旧会成为盐,永远不会完尽。有风吹尘土和阴雨天,用东西盖住瓮口,天气晴朗,仍然敞开瓮口。如果用含卤重的黄盐和咸井水来作,盐汁就会苦,所以必须用白盐和甜水。

造花盐、印盐的方法:五、六月里天气晴热时,取来二斗水,水里面加进一斗盐,让它溶化掉之后,又拿盐投进去,水咸到极咸时,盐就不再溶解了。这时换个容器来淘洗,淘汰去上浮的杂质,让它澄清,使垢污泥土沉淀在器底,然后将清盐汁倒在另外的洁净容器里。这样,水底下沉着的盐滓很白净,可以供作寻常食用。一石盐,还是可以得到八斗的〔盐滓〕,损失也不太多。

好天气没有风刮尘土的日子,将这样的盐溶液晒着,让它结成盐,这盐浮在液面上就撇出来,便是花盐,它的厚薄和光泽像钟乳石的结晶体。如果留着长久不撇出来,就会成为印盐,它的大小像豆子,成正四方形,千百颗都相似。成了印盐就沉下去,可以捞出来用。花盐、印盐的色泽都和白玉或雪一样的洁白而光莹,味道又美。

作酱等法第七十

十二月、正月为上时,二月为中时,三月为下时。用不津瓮,瓮津则坏酱。尝为菹、酢者,亦不中用之。置日中高处石上。夏雨,无令水浸瓮底。以一鉎(shēng)鏉(xiù)(一本作生缩)铁钉子①,背岁杀钉着瓮底石下,后虽有妊娠妇人食之,酱亦不坏烂也。

用春种乌豆,春豆粒小而均,晚豆粒大而杂。于大甑中燥蒸之。气馏半日许,复贮出更装之,回在上者居下,不尔,则生熟不多调匀也②。气馏周遍,以灰覆之③,经宿无令火绝。取干牛屎,圆累,令中央空,燃之不烟,势类好炭。若能多收,常用作食,既无灰尘,又不失火,胜于草远矣。啮看:豆黄色黑极熟④,乃下,日曝取干。夜则聚、覆,无令润湿。临欲舂去皮,更装入甑中蒸,令气馏则下,一日曝之。明旦起,净簸择,满臼舂之而不碎。若不重馏,碎而难净。簸拣去碎者。作热汤,于大盆中浸豆黄。良久,淘汰,接去黑皮,汤少则添,慎勿易汤;易汤则走失豆味,令酱不美也。漉而蒸之。淘豆汤汁,即煮碎豆作酱,以供旋食。大酱则不用汁。一炊顷,下置净席上,摊令极冷。

预前,日曝白盐、黄蒸、草艹矞(jú)居卹反、麦曲⑤,令极干燥。盐色黄者发酱苦,盐若润湿令酱坏。黄蒸令酱赤美。草蔷令酱芬芳;艹矞,接,簸去草土。曲及黄蒸,各别捣末细筛——马尾罗弥好⑥。大率豆黄三斗,曲末一斗,黄蒸末一斗⑦,白盐五升,艹矞子三指一撮。盐少令酱酢;后虽加盐,无复美味。其用神曲者,一升当笨曲四升,杀多故也。豆黄堆量不概,盐、曲轻量平概⑧。三种量讫,于盆中面向太岁和之,向太岁,则无蛆虫也。搅令均调,以手痛搔,皆令润彻。亦面向太岁内着瓮中,手接令坚⑨,以满为限;半则难熟。盆盖,密泥,无令漏气。

熟便开之,腊月五七日,正月、二月四七日,三月三七日。当纵横裂,周回离瓮,彻底生衣⑩。悉贮出,搦破块,两瓮分为三瓮。日未出前汲井花水,于盆中以燥盐和之,率一石水,用盐三斗,澄取清汁。又取黄蒸于小盆内减盐汁浸之,接取黄涪,漉去滓。合盐汁泻着瓮中。率一石酱,用黄蒸三斗;盐水多少,亦无定方,酱如薄粥便止:豆干饮水故也。

仰瓮口曝之。谚曰:萎蕤(ruí)葵,日干酱。言其美矣。十日内,每日数度以杷彻底搅之。十日后,每日辄一搅,三十日止。雨即盖瓮,无令水入。水入则生虫。每经雨后,辄须一搅。解后二十日堪食;然要百日始熟耳。

《术》曰:若为妊娠妇人坏酱者,取白叶棘子着瓮中,则还好。俗人用孝杖搅酱,及炙瓮,酱虽迥而胎损。乞(qì)人酱时,以新汲水一盏,和而与之,令酱不坏。

【注释】①鉎,明抄如字,院刻、金抄误作锉,湖湘本误作鉒。按:玄应《一切经音义》卷一六:《埤苍》:鉎,镦也。谓铁衣也。镦即锈字,钍锹意即生锈。锉是锅子,讲不通。有人将锉锨二字分开,在以一锉作逗,解释为用锈铁钉子钉锅子,实因误字而误释。一本作生缩,这是院刻的别本校语,其实这别本倒是正确的。北宋沈括《补笔谈》卷一乐律:铁性易缩,时加磨莹,铁愈薄。缩即指铁锈,通镐。《集韵·去声·四十九宥》:鏥,铁生衣也。漱是水润,缩是消减,鏉、鏥二字即取义于此。②不多,疑多不倒错,或者多是衍文。③之,《今释》疑火字烂成。这里是指用灰盖火,不是用灰盖蒸豆,作火合适。④豆黄:《要术》指蒸过的大豆。以后农书通常指罨过长着黄色菌丛的豆为豆黄。⑤草蔷:不能肯定是何种植物。或谓即马芹子,但下文《八和齑》草橘子和马芹子并举,则在《要术》并非一物。所谓三指一小撮,则是用它的子实。⑥马尾罗:用马鬃毛织成纱做成的筛罗。⑦豆黄三斗,曲末一斗,黄蒸末一斗:豆和曲的配比是三比二小些,即豆多麦小(后二者都是曲,都是小麦罨制的),这比较合理。好处是淀粉较少,糖分不致积累过多,不致影响蛋白质分解速度。今人旧法制酱,豆麦常是对半配合,有糖分过多延缓蛋白质分解之弊。⑧曲:这里包括黄蒸。⑨援,虽然《要术》中有作按字用的,这里仍疑应作按。⑩从篇首蒸豆、和曲,到这里罨黄全都长满了衣,全是调制作酱材料的过程,此后加盐水才是作酱。这个作酱材料,酿造学上称干酱醅,俗称酱黄。把它密封在瓮中二三十日,实际是一种罨黄法。作酱原料豆麦中的淀粉,由淀粉酶分解成糖,再由酒化酶把糖分解成酒精;酒精一部分发散在空气中,一部分与酸类化合起酯化反应,产生香气,少部分存留在酱醪中;重要的是蛋白酶将豆麦中的蛋白质徐徐分解,转化为氨基酸类而产生鲜味。糖化、酒化、蛋白质分解以及酸化、酯化等变化,其中最缓慢的变化是蛋白质分解变成氨基酸,所以作酱的时间特别长。《要术》的豆酱在冷天酿制,要一百二三十天才成熟,就是因为最后一道工序——蛋白酶的工作拖拉之故。现在群众作酱,伏天晒四五天就可以尝新,泥封也要晒一个月以上才能真正成熟。《要术》讲的是在冷天作酱,所以时间很长。但上文用碎豆作酱,碎豆未经罨黄,未知怎样作法。萎蕤葵:萎蔫了的葵,指适当萎蔫的葵菜腌制成的葵菹。腌菜须要晒到适当干萎后才能爽脆有鲜味,不然,烧熟后又软不糊,比鲜菜还差。这是说萎葵腌制的葵菹和日中晒成的豆酱都是美好的菜。酱醅加水下酿后,开始时发酵旺盛,须要每天彻底搅拌几次,十日后进入后发酵阶段,每天只要搅拌一次就够了,三十日后发酵终了,停止搅拌,这是合理的。搅拌的作用,由于酵母菌和细菌在酱醪中不停地营呼吸作用,搅拌为了供给充分的空气,释出二氧化碳,有利于菌类的繁殖,顺利进行糖化、酒精发酵和蛋白质分解作用,最后酿成有鲜味和香气的甜美豆酱。白叶棘子:指白叶酸枣的枝条。《唐本草》注说:棘(即酸枣)有赤白二种。白棘,茎白如粉,子叶与赤棘同,棘中时复有之,亦为难得也。酱被怀孕妇人冲坏,这不一定是迷信。因为微生物很复杂,又很敏感,酱在恒定的小环境中,没有外来干扰时,可以保持稳定,一旦有外来人带进存在于身上或衣物上的有害微生物时,立刻会侵袭到酱中,使其发生变质。不但怀孕妇人,一切外来人都可引起;也不但是酱,凡利用微生物酿造的酒、醋、豉等都有可能。古代酿造工艺过程,多有禁忌,不一定全是迷信。

【译文】作酱,十二月、正月是上好的时令,二月是中等时令,三月是最差的时令。用不渗漏的瓮器,瓮器渗漏就会坏酱。曾经腌过菹菜和作过醋的瓮也不能用。放在高处的石头上太阳能晒到的地方。夏天下雨时,不要让雨水浸着瓮底。用一个生锈(另一个本子作生缩)的铁钉子,背着岁杀的方向钉在瓮底下的石头下面,以后就是有怀孕的妇人吃这酱,也不会烂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