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宴上,人们不仅可以领略名茶的丰美滋味,而且还可欣赏环境和茶具美之趣,是一次物质和精神的享受。钱起的《与赵莒茶宴》、鲍君徽的《东亭茶宴》、李嘉祜的《秋晚招隐寺东峰茶宴送内弟阎伯均归江州》等诗中都有这方面的记述。尤其是户部员外郎吕温的《三月三日茶宴序》:“三月三日,上巳禊饮之日也,诸子议茶酌而代焉,乃拨花砌,爱庭荫,清风逐入,日色留兴,卧借青霭,坐攀花枝,闻莺近席羽未飞,红蕊拂衣而不散,乃命酌香沫,浮素杯,殷凝琥珀之色,不令人醉,微觉清思,虽玉露仙浆,无复加也。”对茶宴的幽雅环境,品茗的美妙回味,以及令人陶醉的神态,都作了细腻的描绘。
到了宋代,茶叶生产区域日益扩大,制茶方不断创新,饮茶方式也随之改变,茶宴之风更加盛行,这与宋代皇室嗜茶是有关的。尤其是宋徽宗赵佶,对茶颇多研究,并写了一本《大观茶论》,分列20余日,对茶的产制、烹试和品质等方面都作了较为详细的叙述。皇帝撰写茶叶专著,这在中外历史上还独此一家。但直至宋代,茶宴多见于上层社会与禅林僧侣之间。在上层社会中,如果说文人墨客茶宴重于“情”,选择在风景秀丽、环境宜人、装饰文雅的场所进行,那么,在官场尤其是宫廷茶宴,通常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中举行,权作皇帝对群臣的一种施恩。所以,气氛肃穆庄重,礼节比较严格。茶需明前贡莒,水要清泉玉液,器用名贵瓷皿、茶宴进行时,先由近侍施礼布茶,在皇上的带领下,群臣举杯闻香品味,赞茶感恩,直至相互庆贺,都以品茗贯穿始终。因此,整个茶宴仪式,大致可分为迎送、庆贺、叙谊、观景等内容。这一情景,蔡京的《在清楼特宴记》、《保和殿曲宴记》、《延福宫曲宴记》中都有所记述。如在《延福宫曲宴记》中写道:“宣和二年(公元1120年)十二月癸巳,召宰执亲王等曲宴于延福宫上命近侍取茶具,亲手注汤击拂,少顷白乳浮盏面,如疏星淡月,顾诸臣日,此自布茶,饮毕皆顿首谢。”这就是宋徽宗亲自烹茶赐宴群臣的情况。寺院茶宴,多在僧侣间进行。茶宴开始时,众人团团围住,住持按一定程序冲沏香茶依次递给大家品饮。冲茶、递接、加水、品饮等按教仪进行。在赞美茶香、茶昧、茶色之后,论理道德修身,议事叙景。
宋理宗开庆元年(公元1259年),日本浦昭明禅师来径山寺求学取经,拜虚堂掸师为师。学成辞师回国,将径山茶宴仪式亦一并带回日本,在此基础上形成和发展了以茶论道的日本茶道。在后文中,将详述日本茶道。
斗茶
茶宴的盛行,贡茶的出现,又促进了品茗艺术的发展,于是斗茶也就应运而生。
范仲淹的《斗茶歌》中谈到:“北苑将斯献夫子,林下雄豪先斗美。”阐述了斗茶缘由,以及与贡茶的因果关系。对如何斗茶,宋代唐庚的《斗茶记》记载得较为详细:“二三人聚集一起,煮水烹茶,对斗品论长道短,决出品次。”书中还谈到:斗茶茶品,“以新为贵”;斗茶用水,“以活为贵”。新茶配活水,相得益彰,是符合现代科学道理的。其实,古代斗茶,往往相约三五知已,在精致雅洁的室内,或在花木扶疏的庭院,献出各自所藏精制茶品,大家轮流品尝,决出名次,以定胜负。当时的名茶产地及寺院都有斗茶之举。特别是到南宋,斗茶之风已普及到民间了。可见,斗茶的形成是茶宴发展的结果,但斗茶的兴起又进一步充实了茶宴的内容。
不过,斗茶在当代无非就是一种品茗比赛,近年来,全国及各产茶省区召开的名茶评比会、斗茶会,其实,就是古代斗茶的继续。一般角逐时,各地将做工精细,品质最佳的茶叶带到会场,组成一个由各方公认的评茶大师组成的评委会,将各地选送的茶叶密码编号,评会委成员依次先观外形,色泽;再逐一开汤审评,闻香品味;然后用手揉摸叶底,估评老嫩。总之,要对色、香、味、形4个茶品质构成因子当场逐一示牌打分,最后按高分到低分揭晓,排列名次。也有的采用专家评定和群众评议相结合的方式进行。评分双方各按50%计算,然后按总分多少对号入座。所以,斗茶也可以说是一种茶叶品质的评比方式,它与以精神享受为目的茶宴内涵是有区别的。不过,对今人来说,斗茶对创制和发掘名茶,提高茶叶品质,无疑是一种有益的举动。
茶馆
茶馆是固定的用来饮茶的场所,人们在这里品茗、休闲、娱乐,或是议事、叙谊,甚至探听行情,买卖交易等等。
茶馆,这种称呼多见于长江流域。在习惯上,两广多称之为茶楼,京津多称之为茶亭,此外,还有茶肆、茶坊、茶寮、茶社、茶屋、茶室等称谓,但所指都是共同的。在中国,茶馆称得上是一种特殊的服务行业。它与人民生活的关系十分密切,而为人们所乐道,这是因为:茶馆遍及大江南北,无论是城镇还是乡村,随处可见;茶馆与人民生活关系比较密切,特别是年纪较大的人,喜欢上茶馆探听与传播消息、抨击与公断世事、休闲与文化娱乐。即使是年轻人,也喜欢上茶馆交流思想、买卖交易、联络感情;上茶馆不分职业身份,老少咸宜,可以随进随出,广泛地接触到各阶层人士。
我国的茶馆由来已久。有关出售茶水的记载最早见之于《广陵耆老传》:“晋元帝时(公元317-322年)有老姥,每旦独提一器茗,往市鬻之,市人竟买。”有人据晋代张载韵《登成都楼诗》(3世纪80年代):“芳茶冠六清,溢昧播九区”,认为两晋时,我国已有茶馆了。南北朝时,品茶清谈之风兴起,当时已出现茶寮,供人喝茶歇脚。它可算上得上茶馆的雏型。正式记述茶馆的乃是唐代封演的《封氏闻见记》:“自邹、齐、沧、棣、渐至京邑城市,多开店铺,煎茶卖之,不问道俗,投钱取饮。其茶自江淮而来,舟车相继,所在山积,色额甚多。”自唐开元年间以后,在许多城市已有煎茶卖茶的店铺。只要投钱即可自取随饮。这表明唐时茶馆在我国已比较普遍地发展了起来。但我国茶馆的兴盛与繁荣,还应当说始于宋。
宋代茶馆的繁荣,尤以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京城和交通要道、货物集散的大城巨市为著。以汴京和其他都市的情况为例,据盂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北宋年间的汴京,凡闹市和居民集中之地,茶坊鳞次栉比,如潘楼东街巷的茶馆:“潘楼东去十字街,谓之土市子,又谓之竹竿市。又东十字大街,日从行裹角,茶坊每五更点灯,博易买卖衣服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晓即散,谓之鬼市子。归曹门街,北山子茶坊内有仙洞、仙桥,仕女往往夜游吃茶于彼。”这就是说,在这一带除白天营业的茶馆以外,还有一种专供仕女夜游吃茶的茶坊和商贩、劳功人民拂晓前进行交易的早市茶坊。这种“鬼市子”茶坊,不只“至晓即散”,实际上也是一种边喝茶边做买卖的场所,应该指出,北宋汴京茶馆,多数当如孟元老所记的朱雀门外的茶坊那样:“出朱雀门东壁,亦人家,东去大街、麦秕巷、状元楼,余皆妓馆,至保康门街。其御街东朱雀门外,四通新门瓦子以南杀猪巷,亦妓馆,以南东西两教坊,余皆居民或茶坊,街心市井,至夜尤盛。”把这段话再说明白些,就是这一带的茶馆,大都是从早开到晚,至夜市结束了才关的全天经营的茶坊。
关于宋朝都市中的茶馆,在《都城纪胜》中有这样一段集中的描述:“大茶坊张挂名人书画,在京师只熟食店挂画,所以消遣久待也。今茶坊皆然。冬天兼卖擂茶或卖盐豉场,暑天兼卖梅花酒。茶楼多有都人子弟占此会聚,习学乐器或唱叫之类,谓之挂牌儿。人情茶坊,本非以茶汤为正,但将此为由,多收茶钱也。又有一等专是娼妓弟兄打聚处;又有一等专是诸行借上卖伎人会聚行老处,谓之市头。水茶坊,乃娼家聊设桌凳,以茶为由,后生辈甘于费钱,谓之干茶钱。”以长介绍的是南渡以后临安形形色色的茶馆情况。由此可见,南宋杭州的茶馆,在“都人”大量流寓以后,较北宋汴京的茶馆更加排场,数量和形式也更多了、茶馆还和贸易有关,据《梦粱录》(公元1274年)记载,南宋时杭州“处处各有茶坊”,“今之茶肆,刻花架、安顿奇松异桧等物于其上,装饰店面,敲打响盏歌卖;正用瓷盏漆托供卖。则无银盂物也。大凡茶楼,多有富室子弟,诸司下直等人会聚”。《梦梁录》在讲过“茶楼”、“人情茶肆”和“市头”等情况以后,对“花茶坊”和其时杭州的儿家有名茶店。也特别作了详细介绍。其称:“大街有三五家开茶肆,楼上专安著妓女,名曰“花茶坊”,如市四坊南潘节干、俞七郎茶坊,保佑坊北朱骷髅茶坊,太平坊郭四郎6茶坊,太平坊北首张七相干茶坊,盖此五处多有吵闹,非君子驻足之地也。更有张卖面店隔壁黄尖嘴蹴球茶坊,又中瓦内王妈妈家茶肆,名一窟鬼茶坊,大街车儿茶肆、蒋检阅茶肆,皆士大大期朋约友会聚之处。”宋室南渡以后,中原各色人等,上自王公贵族,下至三教九流,相随云集于临安,使杭州的人口不仅暴增,居民的成分也更加复杂起来。在旧社会,有句俗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由上可以清楚看出,其时杭州茶馆的业主,应社会的需要,分别开设了主要供“富家子弟,诸司下直等人会聚”的高级茶楼;供“士大夫期朋约友会聚”的清雅一些的茶肆;还有专供“为奴打聚”、“诸行借工卖伎人会聚的”层次较低的“下仃头”;更有“楼上安着妓女”,楼下打唱卖茶的妓院、茶馆合一的“花茶坊”。总之,在杭州城内,各个层次的人都可以找到与自己地位相适应的茶馆。人们既在茶中尽情享受到茶文化的乐趣,同时又可利用这一场所,开展各种各样的最为广泛的社交活动。
除茶馆外,如《梦粱录》所载,杭州还存在这样一些卖茶的补充形式:“夜市于大街,有车担设浮铺点茶汤以便游观之人”;至于“巷陌街坊,自有提瓶沿门点茶,或朔望日,如遇吉凶二事,点送邻里茶水,倩其往来传语。又有一等街司衙兵百司人,以茶水点送门面铺席,乞觅钱的,谓之“龊茶’;僧道头陀欲行题注,先以茶水沿门点送,以为进身之阶”等等。这用现在的话来说,南宋杭州除固定的茶店外,还有茶摊和走街穿巷提瓶叫卖的两种“鬻茶者”。茶摊,《梦粱录》只提到于夜市在大街上流动的设在车担上的“浮铺”。有的史籍中还提到白天在人多地方有一种“定点设摊者”。提瓶叫卖的,也有两种情况:这里讲的,是白天在街巷中“沿门点茶”的。还有一种《尔京梦华录》说的:“至三更,方有提瓶卖茶者,盖都人公私茶干,夜深方归也”,是专门卖夜茶的提瓶者。把宋朝杭州各种类型的茶馆和茶摊、提瓶叫卖的提瓶者。把宋朝杭州各种类型的茶馆和茶摊、提瓶叫卖的联结起来,我们就能清楚地看出其时城市普遍存在的密而有序的鬻茶网络;它既反映了宋朝社会嗜茶之风的进一步发展,又反映了当时周全灵活的供茶便捷形式。
至于上引初一月半和红白喜事雇来为邻里“点送”茶水、街司衙兵百司等人的“龊茶”以及僧道头陀的“沿门点茶”等,它们虽也取提瓶“点送”的形式,但与提瓶卖茶已不是同一回事。这后几种情况,或受雇为主人“传话”,或抽捐和乞求施舍,或是一种募缘。不过。它们虽不是鬻茶,但是假借和利用了这种形式,从一定的角度来看,也是其时社会上尚茶和茶叶商品性经济发展的一种反映。
除宋朝都城以外的其他各地城镇,特别是山乡集镇的茶店和鬻茶情况,从大量的史料来看,除规模和讲究程度较开封、杭州差一些,其数量和普遍程度,并不下于两京。据统计,在南宋洪迈的《夷坚志》中,其所记述的故事,讲及茶肆和提瓶卖茶者,就多在达一百余起。如《邓州南市女》中提到的“南草市茶店”,(黄池牛)中提到的宣城“黄池镇”茶肆,一是山区,一讲水乡,但就是这些所谓穷乡僻壤之处,也随处都有茶店和提瓶卖茶者。有的茶店,如邓州南草市茶店,店面还分楼上楼下,足见这一带乡风民情中,嗜茶和茶馆文化已十分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