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初恋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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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的女孩和100首情诗(1)

§§§第一节

窗外,阳光正大把大把地撒在地上,照得洁白的雪粒泛着亮晶晶的光。雪是昨夜下的,据常住在这里的人们说,这个城市有好几年没下过雪了,而我一到这个城市就下雪了,我总觉得这是冥冥中的一种暗示。那些男孩和女孩们在不远处的马路上走着,他们时而搂搂抱抱,时而用雪球打击对方。女孩们如铃的娇笑声沿着阳光,连同房间里那个忧郁的声音一起传入我的耳朵。真他妈的绝了,我那三十元钱买的单放机里此时正响着张楚的声音,我为自己感到莫名的悲哀,而内心里血却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我有一种流泪的冲动,但我没有,我望着窗外的阳光和雪长长地嘘了口气,然后躺在了床上。我情愿一个人蒙在被子里,我害怕,我莫名地害怕,害怕那声音,害怕那阳光,那狗日的阳光,我用被子把头蒙住,那声音还是游入了我的耳朵,我没法把它关上,我关掉我的单放机,可心怎么关上?那狗日的。我不知道我在骂什么。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大家应该相互微笑

搂搂抱抱,这样就好

…………

我最后听到一个“啪”的声音,那狗日的单放机终于停止了叫嚣,而躺在床上的我此时却像受了重创似的。我没有爬起来,而是紧紧地盯着天花板,那洁白的天花板此时似乎成了一块魔镜,一张张脸孔正对着我,我那可怜的父亲,我那日益衰老的母亲,我的朋友小平,还有她,那张美丽如玉的脸……我的脑子里一片浑浊。

现在我也不明白我跟你讲我这些稀里糊涂的经历有什么意义。我如今是一所下三滥的中专的应届毕业生,再过半年就是我拿着那红色封套的本子去为人民服务的时候了,但我半年以前就逃了出来。我学的是工科,我对专业几乎是一窍不通,这正如我那些只会在教室里认真听讲的同学对我的诗歌嗤之以鼻一样。我在他们跟前简直是牛粪狗屎,而我,当然没把他们当成什么宝。我一个人逃出学校,那天下着雨,有秋雨潇潇的那种境界,我背着我简单的行李上了车。我突然想笑,就在车子开动的那一刻,窗外闪过几个影子,她们对着我招了招手,然后就转过身去了。那是我们班的几个女生,大概觉得在那么多男生中间我是个有点意思的人物,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来给我送行,人还没来车子却动了。反正最后的事情是我走了,潇洒地走了,毫无牵挂。因为我把学费交了,过一年回来就能和每个同学一样拿到那个红本本。

我在A市呆了下来,A市是我们省的省会,能在省会里混,我有一种莫名的荣耀,我觉得在省会扫厕所比在我家乡那狗日的山窝里当村长面子大多了。我们那儿的人大多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的父亲对我的选择没有丝毫异议。

我的班主任在我走的时侯也许正在家里看电视,事情的前后我没向她透露过半句,只是在临走的前夜给她挂了个电话。她很简单,只说了句“随便你”。我的同学在我走的时候还在教室里上课,那几个女生是逃课出来的,可惜却没赶上时候。

我很快就开始了我在A城的生活,我和我的几个朋友住在一起,他们是这个城市里小有名气的下三滥诗人,是B大学毕业的“土匪军”。“土匪军”是他们自己说的,因为B大学是A市最有名的大学,他们都是通过成教进修之类才得以进来的,平日在学校里不学无术,毕业就在A城赖着不走,和我算得上志同道合。我们都是这个城市的无业游民。我依靠着离开家时父亲给我的几张老人头勉强过着日子,运气好的时候可以在A城晚报的副刊上发几则东西,这样便有喝酒的资本了。

我和我的朋友牛B住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个居民区的C栋三楼,我把那间小小的屋子叫做我的家,牛B不这样叫,他叫窝,我们睡的是地板,吃的是盒饭。牛B写诗比我猛多了,他一个月写二十首,这是规定,当然他每月都是超标。不过牛B不写小说,即使动笔,也是一千字以内的小玩艺。而我写诗也写小说,我每个月写五万字的小说,另外还写那么几首诗。牛B说我是猛男,我是81年的,才刚满18岁,而牛B今年二十有三了,还没找到女朋友,写的诗很优秀却无法发表,而我的中篇已经在西北的一家刊物上发了出来。比起牛B来我幸福注意:不是幸运 多了,我时常把幸福的感觉写在脸上,牛B看了简直恨之入骨。

我和牛B在A城的日子过得有些超前,至少在那个居民区。忘了告诉你了,牛B还喜欢摇滚,牛B喜欢胡吗个,喜欢NO,也喜欢张楚,但他经常骂老崔,老崔可是中国摇滚的爷爷,可牛B叫他崔B。我说牛B你高大什么,于是我也叫他牛B,而他就叫我肖B。和牛B一样,我也喜欢摇滚,也喜欢胡吗个和NO,还有张楚,但有一点不同的是我喜欢老崔,木马,牛B不喜欢。瞧我,就是这副样子,罗哩叭嗦像个老太婆。这些我断定你不懂,可你应该知道,我讲这些并非毫无理由,因为这些和我的爱情有关。你们不是都喜欢看爱情故事吗?我想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相信我比琼瑶还琼瑶,比席绢还席绢。可现在我得继续我和牛B的故事。

我和牛B曾经有过一段很有意思也很苦的日子,我和牛B的爱情都是在此时开始的。我比牛B运气好,但是我后来跌得也很惨。

我和牛B几乎都对天天睡地板吃盒饭的日子厌烦了,于是我们开始寻找新的出路,我在那个下三滥的中专学校时曾经出过一本书,印了三千本还有一半没卖完,我离校的时候把它们全部带到了A城,没饭吃的时候卖几本书就可过一天了。但是我一直没有去卖过书,即使饿得吃不起饭。我觉得拿着自己的书去卖然后去混一顿饭吃简直是一件侮辱我人格的事情。牛B也一样,牛B甚至觉得拿诗去发表后得稿费也是些不干净的钱。我们两个傻B于是就这样撑着,写写诗,听听摇滚,我还弄点小说,没饭吃就去B大学的几位校园诗人那儿混几顿,一个月下来,我瘦得像个猴子,牛B比以前更酷了,他长发抵肩,清瘦的脸,一个标准的诗人形象。

有一天,我对牛B说,这样子可不是办法,要是我们饿死了连鬼都不知道,我们写的诗还有什么狗屁意义。那天我到B大学和B大学文学社的主编,一个准校园诗人凑合着两个人吃了一份盒饭,而牛B在屋子里饿了一天。这一回他终于倔强地低下了头。在此之前,我和牛B说我们一起去找活干,牛B总是不答应,甚至嘲讽我,说我写作是在玷污文学。

可现在去干嘛呢?我还没有毕业证,像牛B这样从B大学出来的“土匪军”不知有多少,有份事干也轮不到牛B的份。想来想去我和牛B都一致认为我们要好好制定一下发展方针,我们两个躺在地板上像两个活宝一样,一边大声地说着“我操”、“我操”,一边思考着明天早餐在哪儿。那一天晚上的对话之于我和牛B就像十一届三中全会之于中国人民。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就生龙活虎地出现在B大学了。我们将要做一件伟大光荣的事情,而且它会给我们带来饭吃并且还会使我们大名远扬。我没想到我出的这个馊主意后来还给我们两个傻B带来了爱情。

我们,甚至所有的人都该记住这个日子,10月14日,天空安详,太阳正暖,我和牛B走在大地上,我们准备大干一场。“中国新诗万里行朗诵会”,我们给我们俩的朗诵会冠之以中国和诗歌,还加了一个可怕的修饰词,“万里行”。可到现在,我和牛B才搞了二十来场朗诵,不过去了好几个城市,比如洞庭湖边的C城,长江边的D城、E城都留下我们的声音。我们当时是这样想的,我们沿着京广线北上,到一个城市后就在每一所学校搞一场诗歌朗诵会,这样,可以去混一顿饭吃,说不定还有一个红包,最最妙的是我们可以趁机把我那本鸟书卖一些出去,换些盘缠我们又可以去别的地方。你肯定会说我们是骗子,是骗子就是骗子。至少我们还披着一张羊皮,所以一般人认不出。我觉得我18岁能做件这样的事很不错了。何况我们的所做所为其实更大的意义在于我们让更多人了解了诗,了解了我们认为这个世界最美的最伟大的东西。他们应该感谢我们,我们是在帮他们唤醒沉睡的灵魂,带领他们走入真善美的世界。至于他们买我那本鸟书,可以这么说,它虽然印刷上很丑,但比武侠温柔,比言情体贴,它可以沾着你的视线抵达你的心灵,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很多人还是说我那本书写得不错的,尽管他们看完了觉得通篇不知所云。

我们的首场是在B大学,B大学有好几万人,然而,接受我们的声音的洗礼的却只有两百多人,但是气氛很好,牛B很勇敢地走上台朗诵了食指的诗《热爱生命》,牛B的朗诵水平绝对优秀,但台下的掌声却让我有点心凉。我对牛B使了一个眼神,便走到了台中央,高声地用话筒喊到,下面我来给大家朗诵几首爱情诗。我比牛B强多了,我的塑料普通话比牛B那激情满怀的朗诵换得的掌声不知多多少倍。我朗诵的诗是我的另一位朋友的作品。第一首是《妹妹,我想你》,接下来是《不知一句爱情的格言竟会让你如此悲伤》,还有《只有你动人的美能将我的记忆唤醒》。感谢我的那位诗人朋友,我知道是他的诗给我换来了这些掌声。在这里我向你介绍他的一首诗《不知一句爱情的格言竟会让你如此悲伤》。

春天,你又复活了,在光明的雨中

我又看见了你那湿润的唇,姐姐,你曾用它吻我

不知一句爱情的格言竟会让你如此悲伤

熊熊地燃烧吧,姐姐,再次点燃你心灵的火花

漂泊的人仍在远方漂泊,爱你的人仍在心中爱你

我不知道你这样长久地囚禁自己的青春究竟是为了什么

来吧,姐姐,来到我对你的渴望之中,来到你聪明的模样里,将你的美丽还给美丽吧

整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像你一样让我沉醉

春天,你又复活了,在光明的雨中

我的幻想已衔住了你唇的湿润,姐姐,我们曾用它热吻

我真的不知一句爱情的格言竟会让你如此悲伤

从现在开始你有理由阅读诗歌。我们也有理由把这一场诗歌朗诵会延续到每一个可能的地方。

牛B接下来朗诵了他自己写的爱情诗,一大群女生跳起来嚷叫着继续。牛B不管那么多了,继续就继续,那一场朗诵会我们卖了三十本书,一百五十块大洋。我和牛B高兴了大半天。那天晚上,我们乘着火车去了A城以北的C城,C城是我们省经济最发达的地方,这是我们率先去C城的原因。而且那儿还有着浓厚的文化气息。那是屈子行呤和范大人叹言的地方。

我和牛B在火车上站着打盹,那是一趟从广州开往京城的特快列车,牛B说去京城,我说会饿死的,牛B说不会。我说没打车票,牛B说逃,可就在这时查票的来了。我们是子夜时分到C城的。C城很美,我只能这样说。有一些时候美就只能是美,是用不着你去作太多描述的。

在美丽的C城我们干了些漂亮的事情。我们还碰上了两个美丽的姑娘,我们和她们之间发生了一件很美丽的事情,你们当然知道是什么了。不过现在我不想讲。

我可以毫不掩饰地告诉你,我这混帐东西,至今还没恋过爱,我在那个混帐学校里过的是什么鸟日子啊。我时常一个人面对工厂高大的烟囱发呆,我还时常走在大街上去看一看那些漂亮的姑娘。我身边的姑娘太少了,不知那下三滥的学校招那么多男生干什么,学校里成天只见抽烟,喝酒,搞恋爱的。那时的我常躲在教学楼最高层的校报编辑部里写诗,每到周末,我便听见男生女生们的叫嚣,他们往大街上走去,往溜冰场,往录相室,往舞厅走去。留下我,留下我一个在空荡的屋子里写诗。我操,每次回到宿舍看见人去室空只剩下啤酒瓶和燃完的烟蒂时我心头就有股无名的怒火。

可有一段时间我他妈的还跟他们混在了一起。我和他们去那个叫胖子商店的地方,抽烟、喝酒,然后谈论那些混帐女生。胖子商店其实是个什么都经营的商店,老板在三楼秘密地开了个录相厅,我们就是在那个地方度过我们的周末的。我们一边抽烟,一边谈那些混帐女生,当然少不了看那些色情录相,我敢这么说,我们那些混帐男生是没有几个没进这种场所的。那时的我们急于成长,急于弄懂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情。每次看完录相我们就开始谈论我们中间谁的恋爱状态了。这时候的我常常是一言不发,我他妈地恨透了自己,我偷偷喜欢上了一个女生,可那个婊子居然整夜和别人出去玩。有一次,我还亲眼看见她和一个混帐男生搂抱在一起亲嘴。这些事情,我们宿舍的兄弟也都清楚,他们时常笑我,我差不多自卑得不行了。

我和我们宿舍的兄弟们还时常在晚上给女生宿舍打电话,那时离我离开那个鸟学校只有一个学期了,我们那混帐学校女生只有男生的五分之一。我想大部分男生都有过这样的遭遇的,有时连拨几个寝室的号码都是占线,垂头丧气地吼几声便对着楼下泼水、扔啤酒瓶。几个男生揍在一起又在谈论那些混账女生。那些日子我真的弄不懂我们怎么了。春情勃发的我们四处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欲望。

在学校里我差一点恋爱了。差一点,只差一点,我这个混帐东西简直是个变态狂。我暗恋过邻班一个女孩,后来,和本班的一个女孩坐在一块,相处得比较和平,我竟以为她对我有点那个意思,私下里写了许多文字却不敢给她看。后来有一天,我喝了许多啤酒,居然醉了,我于是让我的铁哥们小平把她叫来,我们一起在学校操场上的环形跑道上走了好几圈,我这个傻B居然从头到尾在跟他讲诗歌讲海子。结果是她骂了我一句神经病后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宿舍。我后来后悔得要命,但是却没办法了。我的兄弟们总是教我该怎样不该怎样,可我这个混帐一站到女生面前就一副傻相,什么都忘了。后来我的兄弟们打听到消息,那个女生真的对我有过那么一点意思,但是见到我那晚上那幅傻B相,只好敬而远之了。后来,不管我装作什么痴情的样子,她对我依旧不冷不热。

我还是写我的诗算了,那个学期也就是我在那个混帐学校最后一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这么想。可我那狗屁诗歌到现在还没有发表过几首。我真他妈的怀疑我是不是得了先天性痴呆症。

我现在感到特别遗憾,告诉你吧,这是真的。三年的光阴就被我这样挥霍掉了,我什么都没干,连一次恋爱也没谈过,我真他妈的可悲。我不知道这样毫无意义地生活着是为什么,我实在是个不中用到了极点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