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1］皇天：上天。平分：平均分配。四时：四季。［2］廪：同“廪”。“廪秋”，寒秋。［3］奄：忽然。离披：分散，指草木凋谢枝条疏散。梧揪：指梧桐和楸梓，都是早凋的树木。［4］昭昭：光明。［5］袭：进入。悠悠：漫长。以上两句是写自己的处境。［6］芳蔼：芳菲繁盛。方壮：正当壮年之时。［7］萎：指草木枯黄。约：穷。“萎约”，即枯萎。［8］先戒：事先警戒。［9］恢台：广大而繁茂的样子，象征万物的勃勃生机。孟夏：初夏。［10］然：于是，就。欿：同“坎”，陷落。傺：停止。臧：同“藏”。这两句是说，秋冬来临，收敛了孟夏时那繁盛的景象，使万物生机都沉藏起来。［B11］菸邑：黯淡的样子。［B12］烦挐：纷乱。交横：交错纵横。形容树木凋谢时树枝交错纵横的情景。［B13］颜：树叶的颜色。淫溢：过分，过度。罢：通“疲”，完尽。［B14］柯：树枝。仿佛：模糊，指失去本色而呈现出来的枯黄颜色。萎黄：枯黄。［B15］前：通“梢”，树梢。櫹指指树枝光秃而高耸的样子。［B16］销铄：销毁，这里指树木受到损伤。瘀伤：受伤而败血瘀积。这里是指树木受寒冷淤积的损伤。［B17］惟：思。纷糅：败叶衰草相错杂。［B18］失时：过了壮盛的季节。当：遇。［B19］揽：持，拿着。騑：服马，古代驾车套在中间的马。下节：指按鞭停车。节，指行车时的节拍。［B20］相佯：同“徜佯”，徘徊。［B21］忽忽：很快的样子。遒：迫近。［B22］弗将：不能持续。［B23］悼：悲叹。不时：指生不逢时。［B24］俇攘：混乱的样子。［B25］澹：水波徐缓，这里指淡漠的心情。容与：闲散无聊的样子。独倚：独自站在什么地方。倚，立。［B26］怵惕：忧惧。［B27］印：通“仰”，仰望。［B28］步：徘徊。列星：众星辰。极：至。明：晓。“极明”，直到天亮。
窃悲夫
蕙华之曾敷兮［1］，纷旖旎乎都房［2］。
何曾华之无实兮［3］，从风雨而飞飏［4］。
以为君独服此蕙兮，羌无以异于众芳。
闵奇思之不通兮［5］，将去君而高翔［6］。
心闵怜之惨凄兮，愿一见而有明。
重无怨而生离兮［7］，中结轸而增伤［8］。
岂不郁陶而思君兮［9］？君之门以九重［10］猛犬狺狺而迎吠兮［B11］，关梁闭而不通［B12］。
皇天淫溢而秋霖兮［B13］，后土何时而得漧［B14］块独守此无泽兮［B15］，仰浮云而永叹。
【注释】［1］蕙华：蕙草的花。华：古“花”字，此为作者自比。曾：即房，重叠。“曾敷”，即花朵层叠开放。［2］旖旎：茂盛。都房：犹言“华屋”，漂亮的房子。都，漂亮，美盛。［3］曾：通“层”。“曾华”，累累的花朵。实；果实。“无实”，尚未结果。［4］飞飏：同“飞扬”，形容飞散飘落。此句意思是随着秋天的风雨摧残而飘落。［5］闽：通“悯”，伤感怜惜。奇思：奇妙的心思。无罪：没有过错，指考虑问题周到。不通于君：指不被君王所了解。［6］高翔：远走高飞。［7］重：指反复地想。无怨：没有过错。“重无怨”：是说自己反复想，并没有在君主面前招致怨恨的行为。生离：生生别离，指被抛弃。［6］轸：悲痛。“结轸”，悲痛郁结。［9］郁陶：忧思郁结。［10］九重：九重大门。旧说天子有九门，这里只是形容君王难以见到。［B11］猛犬：喻小人。狺狺：犬吠声。［B12］关：门关。梁：桥梁。比喻小人的层层阻挠。［B13］淫溢：过度，指下雨过多。霖：久下不停的雨。［B14］后土：土地，与皇天相对。漧：同“干”。［B15］块：孤独的样子。无：古通“芜”。泽：聚水的洼地。芜泽，即荒芜的草泽。
何时俗之工巧兮，背绳墨而改错。
却骐骥而不乘兮［1］，策驽骀而取路［2］。
当世岂无骐骥兮，诚莫之能善御。
见执辔者非其人兮［3］，故駶跳而远去［4］。
凫皆唼夫粱藻兮［5］，凤愈飘翔而高举［6］。
圜凿而方枘兮［7］，吾固知其鉏铻而难入［8］。
众鸟皆有所登栖兮［9］，凤独遑遑而无所集［10］。
愿衔枚而无言兮［B11］，尝被君之渥洽［B12］。
太公九十乃显荣兮［B13］，诚未遇其匹合。
谓骐骥兮安归？谓凤凰兮安栖变古易俗兮世衰［B14］，今之相者兮举肥［B15］。
骐骥伏匿而不见兮［B16］，凤凰高飞而不下［B17］。
鸟兽犹知怀德兮［B18］，何云贤士之不处［B19］骥不骤进而求服兮［B20］，凤亦不贪喂而妄食［B21］。
君弃远而不察兮，虽愿忠其焉得欲寂漠而绝端兮［B22］，窃不敢忘初之厚德。
独悲愁其伤人兮，冯郁郁其何极［B23］
【注释】［1］却：拒绝。骐骥：良马，比喻贤士。［2］策：本指马鞭，这里用为动词，鞭策之意。驽骀：劣马，喻小人。取路：犹言上路。［3］执辔者：拿着缰绳的人，即驾车者，此处喻统治者。［4］駶跳：跳跃。［5］凫：野鸭。唼：水鸟或鱼类吞食，象声词。粱：粟米。藻：水草。这两句比喻群小食禄，贤士远去。［6］高举：高飞、远离。以上二句喻小人、庸才得势，贤才远离。［7］圆凿：圆的插孔。方枘：方形的榫头。［8］鉏铻：彼此不相合。［9］众鸟：一般凡鸟。［10］凤：凤凰，喻贤才。遑遑：往来不定的样子。集：栖。［B11］衔枚：本是古代行军为防止士卒说话，口衔一枚木制的短筷似的东西，叫“衔枚”。此处是表示闭口不言。［B12］被：蒙受。渥洽：指深受丰厚的恩泽。［B13］太公：指姜太公，姜尚，周朝开国贤臣。传说他曾在朝歌（殷都）作屠夫，年老于渭水之滨钓鱼，才遇文王被重用，后成就大业。吕望，即姜太公。［B14］变古易俗：指改变古代法则和风俗。世衰：指时世的衰败。［B15］相者：指相马的人，比喻选拔人才的人。举肥：指相马者只选肥壮的马，喻对人才只重表面。［B16］伏匿：藏匿，隐藏。见：同“现”［B17］不下：指凤鸟高飞而远离。以上两句，隐喻贤才避世。［B18］怀德：怀念有德之人。［B19］不处：不愿处于朝廷之位，指不与统治者合作。［B20］骤进：急进。服：用，指驾车。［B21］妄：胡乱。以上二句，借骐骥不“骤进”，凤鸟不“妄食”，比喻贤者是有自己坚持的原则而不会妥协的。［B22］绝端：断绝头绪。［B23］冯：同“凭”，满的意思。郁郁：忧闷的心情。何极：哪里是尽头。
霜露惨凄而交下兮［1］，心尚幸其弗济［2］。
霰雪雾糅其增加兮［3］，乃知遭命之将至［4］。
原徼幸而有待兮［5］，泊莽莽与野草同死［6］。
愿自直而径往兮［7］，路壅绝而不通［8］。
欲循道而平驱兮，又未知其所从［9］。
然中路而迷惑兮，自压按而学诵［10］。
性愚陋以褊浅兮［B11］，信未达乎从容［B12］。
窃美申包胥之气盛兮［B13］，恐时世之不固［B14］。
何时俗之工巧兮，灭规矩而改凿。
独耿介而不随兮［B15］，愿慕先圣之遗教。
处浊世而显荣兮［B16］，非余心之所乐。
与其无义而有名兮［B17］，宁穷处而守高［B18］。
食不媮而为饱兮［B19］，衣不苟而为温［B20］。
窃慕诗人之遗风兮，愿托志乎素餐［B21］。
蹇充倔而无端兮［B22］，泊莽莽而无垠［B23］。
无衣裘以御冬兮，恐溘死而不得见乎阳春［B24］。
【注释】［1］霜露：喻遭谗佞的排挤和打压。交下：指交错的地下。［2］幸：希望。济：成。［3］霰：雪珠。雾：雪下得很大的样子。糅：交杂。雨雪交杂而下，比喻祸乱的加深。［4］遭命：将要遭到不幸命运。［5］徼幸：同“侥幸”。有待：有所等待。此处指等待楚王的醒悟。［6］泊莽莽：形容置身于荒野的样子。泊：通“薄”，广大的意思。莽莽：无边无际的样子。［7］自直：是说自己明辨曲直、是非。径：小路。“径往”，是说走小路去见君王。［8］壅绝：断绝，阻塞。［9］所从：所由。以上两句是说，想要沿着大路平稳驱车去见君王，但又不知怎么走。［10］自压按：自抑而止，指自我克制。［B11］性：指人天性。褊浅：指狭隘浅薄。［B12］信：确实，诚然。从容：镇静自若的样子。［B13］申包胥：春秋时楚大夫。［B14］固：同的误写。以上两句是说，自己盛赞申包胥那种高昂的志气，而当今之时世与那时不相同，我却很难做到了。［B15］不随：指跟不上世俗，即表示不与世俗同流合污。［B16］显荣：指富贵荣华。［B17］无义：指不正当的手段。［B18］穷处：处于困窘的地步。守高：坚守高尚的节操。［B19］媮：同“媮”，苟且。［B20］衣：动词，穿。这两句意思是不苟且偷生，用来比喻和说明“与其无义而有名兮，宁穷处而守高”。［B21］素餐：即“不素餐”的省略，意思是不白白地吃饭。［B22］蹇：通“謇”，楚方言，发语词。充倔：同“裗襁”，衣衫褴褛，此处比喻窘困。［B23］泊：一本作“汩”，语助词。莽莽：茫茫。［B24］溘死：突然死去。阳春：温暖的春天。
靓杪秋之遥夜兮［1］，心缭恹而有哀［2］。
春秋逴逴而日高兮［3］，然惆怅而自悲。
四时递来而卒岁兮［4］，阴阳不可与俪偕［5］。
白日畹晚其将入兮［6］，明月销铄而减毁［7］。
岁忽忽而遒尽兮［8］，老冉冉而愈弛［9］。
心摇悦而日幸兮［10］，然怊怅而无冀。
中憯恻之凄怆兮［B11］，长太息而增欷［B12］。
年洋洋以日往兮［B13］，老嵺廓而无处［B14］。
事亹亹而觊进兮［B15］，蹇淹留而踌躇。
【注释】［1］靓：同“静”。杪秋：即晚秋。遥夜：长夜。这句话是说思量秋末将至，昼渐短而夜渐长。［2］缭恹：悲哀之情缠绕郁结。恹，悲伤。［3］春秋：指年岁。逴逴：愈走愈远。日高：日老，指年岁一天一天老了。［4］递来：指四时更迭而来。卒岁：过完一年。［5］阴阳：春夏为阳，秋冬为阴。此处指变化的时光。俪偕：同时并存。［6］畹晚：日落时昏黄的情景，一般比喻年老。［7］销铄：指月缺，与“减毁”意同，指日月流逝之速极快。［8］遒：临近，迫近。［9］弛：松懈。“愈弛”，似指心情越来越松弛。［10］摇悦：指心神摇荡而喜悦。日幸：指天天抱有回到故乡的心理。［B11］憯恻：悲痛而难过。与“慎怆”同义。憯，同惨。［B12］欷：哀痛时的的悲叹声。［B13］年：指时光。洋洋：广大无边的样子。形容时光的无穷尽。［B14］嵺廓：本指空旷，此指内心的空虚。无处：没有安身的处所。［B15］事：指国事。亹亹：勤奋不息的样子。觊：希求。进：进用。
何泛滥之浮云兮［1］？猋壅蔽此明月［2］。
忠昭昭而愿见兮［3］，然霠噎而莫达［4］。
原皓日之显行兮［5］，云蒙蒙而蔽之［6］。
窃不自料而愿忠兮［7］，或黕点而污之［8］。
尧、舜之抗行兮，冥冥而薄天。
何险巇之嫉妒兮［9］，被以不慈之伪名。
彼日月之照明兮，尚黯黮而有瑕［10］。
何况一国之事兮，亦多端而胶加［B11］被荷稠之晏晏兮［B12］，然潢洋而不可带［B13］。
既骄美而伐武兮［B14］，负左右之耿介［B15］。
憎愠怆之修美兮，好夫人之慷慨。
众踥蹀而日进兮，美超远而逾迈［B16］。
农夫辍耕而容与兮［B17］，恐田野之芜秽。
事绵绵而多私兮［B18］，窃悼后之危败［B19］。
世雷同而炫曜兮［B20］，何毁誉之昧昧［B21］。
今修饰而窥镜兮［B22］，后尚可以窜藏［B23］。
愿寄言夫流星兮［B24］，羌倏忽而难当［B25］。
卒壅蔽此浮云兮，下暗漠而无光［B26］。
【注释】［1］泛滥：本义指大水横流。这里形容浮云层层翻涌。浮云：比喻谄谀的小人。［2］猋：本义是狗跑的快，引申为迅疾。［3］见：同“现”，显现。［4］霠：同“阴”，即指阴云。噎：阴暗。达：通达。［5］皓日：明亮的太阳，此喻君王。显行：显耀地在空中运行。［6］蒙蒙：云气浓重不明的样子。［7］料：谋虑。［8］或：有人。黕：污垢。黕点，垢污沾辱。［9］险巇：险阻崎岖，这里是指险恶的小人。［10］黯黮：昏暗的样子。［B11］多端：指国事头绪繁多。胶加：纠缠不清。“彼日月”以下四句是说日月在天空照耀尚有斑点，一国之事那样繁杂，特别容易被小人抓到把柄。［B12］被：同“披”。稠：短衣。“荷稠”，即用荷叶做的短衣。晏晏：轻柔的样子。［B13］潢洋：衣服不合身的样子。带：动词，给衣服系带子。这两句以荷叶做的短衣，比喻楚王只讲外表，不重实际。［B14］骄美：自骄其美。伐武：自夸勇武。伐，自夸。［B15］负：自负，自以为是。左右：身边的人，指近臣。耿介：耿直、正直。［B16］以上四句见《九章·哀郢》注。［B17］辍耕：停止耕作。容与：指闲散的样子。［B18］绵绵：相续不断。多私：指小人的营私舞弊。［B19］悼：哀伤。［B20］雷同：雷声相似，有同无异，比喻小人们的同声唱和。炫曜：吹捧。比喻小人们互相吹捧。［B21］毁：诋毁。誉：赞美。昧昧：昏暗不清的样子。“毁誉之昧昧”，指是非不分，好坏难辨。［B22］今：一作“余”。修饰、窥镜：指小人的自我修饰，对镜自赏。［B23］窜藏：逃窜，藏匿。这两句是说现在小人可以蒙蔽君主一时，将来如何逃避罪责。［B24］寄言：捎话。［B25］倏忽：快速的样子。难当：难以遇到。指流星难以寄言。［B26］暗漠：暗淡无光的样子。
尧、舜皆有所举任兮［1］，故高枕而自适［2］。
谅无怨于天下兮［3］，心焉取此怵惕［4］乘骐骥之浏浏兮［5］，驭安用夫强策［6］谅城郭之不足恃兮［7］，虽重介之何益［8］遑翼翼而无终兮［9］，忳惛惛而愁约［10］。
生天地之若过兮［B11］，功不成而无效。
愿沈滞而不见兮［B12］，尚欲布名乎天下［B13］。
然潢洋而不遇兮，直恂憨而自苦［B14］。
莽洋洋而无极兮［B15］，忽翱翔之焉薄［B16］国有骥而不知乘兮，焉皇皇而更索［B17］宁戚讴于车下兮，桓公闻而知之［B18］。
无伯乐之善相兮［B19］，今谁使乎誉之［B20］罔流涕以聊虑兮［B21］，惟著意而得之［B22］。
纷忳忳之愿忠兮［B23］，妒被离而鄣之［B24］。
愿赐不肖之躯而别离兮［B25］，放游志乎云中［B26］。
乘精气之抟抟兮［B27］，骛诸神之湛湛［B28］。
骖白霓之习习兮［B29］，历群灵之丰丰［B30］。
左朱雀之茇茇兮［B31］，右苍龙之躣躣［B32］。
属雷师之阗阗兮［B33］，通飞廉之衙衙［B34］。
前轻辌之锵锵兮［B35］，后辎乘之从从［B36］。
载云旗之委蛇兮，扈屯骑之容容［B37］。
计专专之不可化兮［B38］，愿遂推而为臧［B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