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时我已发现,我的来路,完全被蚂蚁般密密麻麻涌来的王宫卫兵堵住了,更有不少高来高去的侍卫,飞快地掠过众人,赶上前来相助。
我阵阵头疼,横一横心,跃上屋脊,往王宫纵深处逃去。
身后暄哗声更大,飞箭和暗器,不时从我身畔擦过,虽一时不能伤我,却让我在闪避时一再延宕时间,不时被王宫高手追上。
论起我的身手来,即便在中原武林,也可以排得上前一二十位了;这些南诏侍卫武功虽然不错,但若论单打独斗,没有一个会是我十招之敌。
可惜,现在不是在论武逞英雄,我是在逃命,他们是在围剿我!
我可以以一敌二,以一敌四,甚至以一敌十,可假如一两百人轮着攻击围堵我呢?
我努力冲杀着,却觉体力越来越难以为继,手脚也渐渐缓慢下来,而身上,在不知不觉间,已不知增添了多少的伤口!
我功力再强,如何和整个南诏王宫的高手对敌?
柳沁,柳沁,快来帮我!
我也担心着这是陷阱,所以随身带着的香囊里放着的是千里香,只要你一回到府中,发现不对,立刻可以循着这香味找到我!
快来帮我!
柳沁还是没有来。
几名身手特别好的,已经将我围于大片大理石铺就的空地上,不一时,光洁的大理石上,已汪了大片的鲜血,污浊一片。
不只有敌人的鲜血,更有我自己的鲜血。
后背和左腹所受的伤应该极深,若不及时治疗,只怕会送了我的命。
不知何时,偏殿的台阶上已站了一人,持了把扇子慢慢摇着,居高临下看着我。
那人身影和柳沁有几分相像,面容却有很大不同,正是我才来南诏时暗袭我的那人。
这人,莫非就是南诏世子?
心里恨着,手中却是万般无奈地越来越无力,连阳光投下来的光线,也被眼前凌乱耷拉下的发丝散成一团团的光晕,甚至连耳边,也只是隆隆响着,连喊杀声都听不分明。
故尔,当前方的大殿中有暄闹传来时,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攻击我的侍卫都缓下了手脚,我才听清,是有个人在高声道:“住手!”
侍卫们拿剑指住我,都望向了那人。
我几乎已站不住,掩了伤口,咬牙望向来人。
却一个身穿黑色金丝衮龙袍的老年人,在一群宫女内侍的扶持下,握着拐杖,颤巍巍指着我,咳嗽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先前那站在偏殿前的男子立刻随身跟了两人奔了过去,俯身道:“父王,这人是刺客,不知怎的混入宫中来,意图刺杀儿臣。儿臣抓捕不力,惊扰了父王,请父王治罪!”
这个人,果然是南诏世子!
他对柳沁看来已是忌惮得紧了,才会在我来到南诏第一天,就亲自出马意图擒我。
“刺客?”南诏王清癯的面容抖了一下,挤出一点笑来:“真的是刺客么?大白天混入世子宫中行刺?”
这个南诏王,并不糊涂!
我忍着疼痛,屈下身跪着,恭敬禀道:“启禀陛下,在下苏影,是六殿下的朋友,刚被人诱哄入宫,说是六殿下邀我晋见陛下,但一入宫中,立刻遭到围捕,请陛下明察。”
他是柳沁的父亲,跪他一跪,也没什么亏的,偷眼觑他时,他对我似并无怒意,只是诧然道:“你就是苏影?一路劈杀,以一挡百,这身手着实了得啊!孤原以为阿沁心心念念的男子,必定是个温柔如水像女人一样的男子哩!好!好得很!”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叫内侍扶我起身,令即刻带入宫中治疗。
那边南诏世子已怒叫起来:“父王,这人真是刺客,您宁可相信老六的一个男宠,也不愿意相信您的世子么?”
南诏王已冷了脸,怒道:“世子?你还记得自己是世子吗?几次三番残害自己的兄弟,打量孤不知道么?何况若不是你引了他来,又怎知他是老六的男宠?”
他顿了一顿,用拐杖敲向世子的头,喝道:“孤看着,你这个世子,也该当到头了!”
我本已在内侍的搀扶下谢了南诏王,准备离去包扎疗伤了,此时从一侧瞥到南诏世子的神情,心下蓦地一紧,已失声道:“陛下小心!”
世子的眼神中,分明正聚敛着杀气!
南诏王方才口吻,已很明白地表示,不想再让他当世子了。
他不会狗急跳墙吧?
果然,我的话音刚落,世子袖中瞬间飞出一把利剑来,直刺南诏王。
危急关头,南诏王反应并不慢,一侧身已经避过。
眼见南诏世子一击不中,再次刺了过去,而一旁的侍卫已给光天化日之下的父子相残惊得呆了,一时竟无人出手相拦,我忙持了剑,飞扑上前挡住诏世子的进击,正在努力提气要将他制住时,只觉眼前一花,又有一道身影飞快从跟前窜过,尚未及反应过来,已听到了南诏王的一声惨叫。
乌木纹龙包金的拐杖,无力地掉落地上,接着是南诏王的身子,软软仆倒下来,大量的鲜血,立时从他的胸口和嘴角涌出,一双眼睛,只瞪住世子的方向,竟是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