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儿,你怎样?”
柳沁已冲过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
终于,那样近地看到了柳沁,我不由弯起嘴角,笑了一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往下摔去。
裂开的伤口正在流血,可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连柳沁双手扳着我的肩,我也感觉不出他手上的温度来。
甚至,我张开嘴,已经无法将柳沁的名字唤出口。
勉强低了头,已看到胳膊上被抓伤的伤口附近,颜色成了极深郁可怕的灰白,那种仿佛不属于人世间的灰白,已逐渐蔓延到我的全身。
这是……什么见鬼的毒?
我提起我全部的功力,只能勉强将心脉护住,惊惶地望向柳沁。
那种惊惶,必定迅速而直接地传递给了柳沁。
他咬住牙,迅速掏出一粒药丸塞入我口中,捏了我下巴让它滑下腹去,才低低道:“影儿,别怕,护住心脉,我这就带你去找泠尘救你!没事的,没事的……”
他在劝慰着,竭力要我安心,我可分明听出了,他又急又快说到最后,同样带了惊怒的颤抖。
眼见柳沁那熟悉的怀抱将我拥住,我又闻着了那久违而依旧熟悉异常的柳叶清新气息,眸光转动的一瞬间,我瞥到了一个矮小的人影,忍不住从喉嗓口逼出一声哀鸣般的警告声。
柳沁一回眸,迅速招手将雪柳剑持在手中,高声怒喝:“晴窗,给我滚!”
晴窗?
白教原来的那个大祭司?
蒙仪说,他与晴窗两败俱伤,晴窗也活不了了……
可晴窗居然还活着!
“柳沁……”晴窗在冷笑:“我不会……放过你!你还是先把你的小情人送上路吧!他这三年,已是多活的了!就是你今天救了他,取不到护国鼎,他还是得死!”
他这话,什么意思?
我努力护住心脉,而脑中,却是模模糊糊,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只觉自己抱住柳沁的双臂已支持不住,慢慢垂落下来。
“影!别怕,要挺住!”
柳沁显然觉察出我情况不妙,低下头来亲了亲我的额,温柔抚慰。
我感觉到了……沁的亲吻……
我很宽慰地“唔”了一声,算是应了他。
而一道青绿的光芒,已箭一般奔袭柳沁。
柳沁侧身闪过,应是知道晴窗不容他救人,因此用一道柔和力道,迅速将我送出,远远跌落在一大团厚厚的青草上,才仗了自己的绝顶轻功,与晴窗相斗。
眼见他们打斗正酣,柳沁怕误伤着我,有意将晴窗引得远远的,转眼不见了身影,只有树影之中,有着隐约的叱喝之声,以及冰冷的雪白剑光透出。
正是觉得快要昏睡过去时,眼前忽然亮光一闪,居然……
不但照亮了周围,还照亮了我被毒物侵逼得越来越模糊的双眼。
我看到了一张美丽的小脸,挂着滢滢泪水。
“我都说了不能剧烈行动了,大哥哥你不听话,还和人打架……”
蝶依连连在我身上封着穴,又将闪动着柔和光芒的玄月圭放到我怀里。
说也奇怪,那可怕毒素所造成的灰白色,在玄月圭出现的一霎那开始僵住,并在玄月圭置于我怀中后,开始逐渐向后消退。
这白教的灵物,显然是我所中之毒的克星了。
而蝶依,是我的福星么?
我叹口气,终于放心地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我已再次身在玄水宫中。
身体略动一动,身侧的被子也动了一动,然后探出了一张微笑的脸:“大哥哥,醒了么?”
我低头,紧张地望向自己的胳膊,却只看到了一抹清淡的血痕,原来那弥漫死亡气息的灰白色,终于消失了。
褪去那蒙蒙的灰色,这种尚未恢复过来的惨淡的苍白,虽然有些凄凉,但目前在我看来,实在是再幸福不过的一种颜色。
而原来开裂的伤口,已经重新给包扎起了。
“圣月圭!是咱们的圣月圭呢,可又救了大哥哥一次了!”蝶依眉开眼笑:“本来我觉得当圣女好是好,可是实在太寂寞了些。现在却常常忍不住感谢上苍了。如果我不是圣女,无法掌握圣月圭的灵力,大哥哥可能要多吃很多的苦呢!”
我叹口气:“是咱们小依能干漂亮吧?也是……我运气很好吧?”
揪紧了被头,我切入最想知道的正题:“柳沁……也就是六殿下,他没事吧?”
蝶依歪着头想了想,道:“应该没事吧?那个晴窗大祭司,似乎在三年前得过什么顽疾,功力大不如前呢,……只要瞧他模样就知道了。多半是在当年大哥哥离开前,这人吃过什么大亏,所以被所修灵力反噬,好端端的一个人,才变成了那副模样吧!我背你走时特地绕过去看了一眼,感觉六殿下并不怕他,只是一心担心着公子毒伤,才一时无法取胜而已。”
我点点头,便料定必是当年蒙仪舍命报仇的反戈一击,虽然没能取了晴窗的性命,到底将他重创,甚至连原来的形貌都无法保持,成了个见不得人的矮丑怪物了。
迟疑片刻,我望着蝶依清澈的笑容,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说道:“小依,能帮我去告诉柳沁一声,说我在这里么?”
他已瞧见了我中毒,也瞧见了我的旧伤开裂,必定极是忧心,而我……
再不想他为我忧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