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金色的阳光,透了窗户,洒在粉红的帐幔上,一阵细细的幽香,在明亮的光线中萦绕着。
这是我从不曾到过的房间,但从房屋的式样和窗外隐约的风景,我已猜到这是哪里。
玄水宫,白教圣女所居的玄水宫。
支撑着勉强坐起,发现自己的所有创口都已包扎得好好的,再没有了尖锐的割痛,显然是有人用极好的药帮我包扎了。
那个小女孩……
我沉吟着,眸光一转,已看到了那女孩。
她居然就在我旁边,坐在地上,伏在床沿上睡着了。
因她的身形极娇小,起初给被子掩住了,我竟未能发现。
我轻轻咳了一声,那小姑娘动了一动,花瓣般的小小嘴唇嘀咕了一句什么,忽然警醒地睁开眼,望住我片刻,才似回过神来,直从地上蹦了起来:“你醒了?”
我点一点头,微笑:“是你救了我?”
小姑娘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欢喜地笑道:“我听说你来南诏了,就猜度着你可能会去玄天宫,所以一直叫人去守着。后来你果然去了,我想你了,又不敢明着通禀进去,所以也就在那附近转悠着,后来你出来了,我一路追你,许久都追不上。结果再找到你时,你已被那个大坏蛋刺成这模样了。”
她说到后来,倒颇有自责的意思,怪自己不曾及时追上我,让我受了伤。
我却越听越迷惑。
她说话的口吻,似乎很久前便认识我了一般,而且并不避讳她在等我找我,可我在南诏,似乎并不认得几个当地人啊!
便是玄水宫当年的小蚊等几名侍女,虽是眼熟,却也不曾有过深交。
这小姑娘,是谁?
小姑娘一气说完了,见我并不接话,只是疑惑看她,有些尴尬地红了红脸,低声道:“大哥哥,你不会笑我吧?我实在……实在想你想得紧了。”
她的容貌依旧看来很眼熟,可要命的是,我还是想不起,我曾在哪里见过她。
小姑娘见状,终于明白过来,黑眸上闪啊闪的,又蒙上了一层的水汽:“大哥哥,你……你不会认不出我是谁吧?”
我苦笑:“我只在三年前来过南诏,并没有什么南诏的朋友。我们……见过么?”
小姑娘垂了头,似是很难过,好久,才闷着嗓子道:“大哥哥,我是小依啊,蝶依。你还送过我这个呢,难道你全忘了?”
她递过来的,是一根白玉长簪。
玉质莹润,雕工精刻,正是当年我所用之物。
而我的回忆,终于被唤起,我失声道:“你……你就是当年救过我的那个小女孩?”
是的,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救我了。
当年,我中了阴阳双草降,又给紫罂粟放出的蛊虫咬得浑身黑肿,奇丑无比,自分必死,遂躲入深山。
在我即将葬身鹰腹时,小女孩蝶依救了我,不顾村人的反对,将我放在村头的土地庙里,每日送我吃的喝的,陪我看天空,看并不存在的望夫云,看我在最无助时流下眼泪……
后来,我发现自己克制不住狂性大发的时间越来越长,怕伤着村民,决定远远离去,自寻坟墓。
因身无长物,临走时,我将自己的白玉头簪送给了蝶依,让她以后送给自己的情郎……
我承认,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那是我一生中最黑暗恐怖的日子,或者说,是一段可怕之极的噩梦,甚至在之后的三年中,我都刻意避免自己去想任何与那种绝降相关的人或事。如果有忘忧草能单独将我那段记忆擦掉,我一定毫不犹豫将忘忧草整株吞下。
我绝对不要再想起,那种置于囊中不得其门而出的痛楚……
我也绝对不要再感觉到,某种植物在血肉中生根发芽渐渐蓬勃成长的惊怖……
于是,我居然连这个小小的救命恩人都给忘记了……
将蝶依再一打量,已是苦笑。
女大十八变,古人诚不欺我。
当年十一二岁的小蝶依,只觉得长得有几分清秀而已;而如今,已是水灵灵活色生香的小美人了。
再脱去粗衣布服,着一身合体的锦绣罗裳,眼前的小美人,绝对是南诏最拔尖的了,甚至比当年的紫罂粟还要美上几分,只是她的气质,不比紫罂粟的那种妖娆,看来便如一枝出水芙蓉,清洁美丽,纯真自然。
“你……你怎么会当上了白教的圣女?”我问。
“我不知道啊!”这个迷糊小美人眼睛亮晶晶的,同样很是困惑:“你被人救走不到一个月,就有人跑来,说找侍奉月神的侍女。后来玄月圭试验,也认了我做主人,我就莫名其妙成了圣女了,每天都有祭司们轮流教我术法武功呢!”
她困惑,我却有几分明白了。
圣女的选录,是由上一代圣女和白教教主择定。紫罂粟死于横祸,能做主的只剩了教主泠尘一人了。
作为白教的首脑,他自然希望下一任的圣女能被自己完全掌握。而这山间的混沌少女,显然是心思再简单不过的小人物,若得他一点半点恩惠,自是感激不尽。
至于为什么单挑了蝶依,必定与柳沁有关。
他去过那个村庄,自然知道蝶依救我之事。他心怀感激,必定一力劝泠尘指定此女,以便自己能顺利报这救我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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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哪,皎发现自己实在没啥设悬念的本领,上一篇发出来不到十分钟,就有亲很是不以为然地将新圣女的身份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