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都备好了?”裴元修问道。
“是的!饭菜都已备好!”裴小回。
“那便用膳吧!”裴元修再道。
“不知摆在何处?”
“摆于正厅之……”裴元修未待讲完,珑玥不知何时已搁下手中书卷,道:“可否摆在院子中,我看那葡萄架下自是极好的一处。”
裴元修以目光征询另三人之意。
“嗯,我也喜那葡萄架!”李隆佐道:“不若就摆在那里罢!”
李隆佑与明轼皆点头。
裴元修摆手命裴小下去准备。
酒菜摆妥,几人落座。
因了之前书房之事,裴元修恐再生猜疑,只吩咐厨房备了两道珑玥喜爱的吃食。
珑玥安静的吃着菜,偶尔浅酌一口玫瑰露,看着面前几位哥哥推杯换盏。
只听李隆佐道:“如此这般,我倒是有了些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之感!嗯,只可惜少了菜圃子。”
却听明轼笑道:“这菜圃子还真有!就在后院韧之的演武场边上!那****便见了,长势甚好!”
“不成想啊,韧之还懂得农桑稼樯之事?”李隆佐对着裴元修举杯,“我当敬你一杯!你可不知,每年谷雨之时随父皇往先农坛种地乃我最最苦恼之事。”
裴元修笑道举杯饮尽,又还敬,道:“我岂有这本事,只家中一位自幼便跟着先父的老仆喜爱鼓捣这起子,我便给他寻了块儿地方,随他去折腾了!”
“原来如此,倒是无缘让我见见你这战场杀神拿起锄头来是何般模样了!”李隆佐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忽闻明轼道:“韧之,你这正房怎的还未有匾额题字?”
“原是我惫懒了,且,舞刀弄枪我在行,于这‘文’之一项倒是不甚通透了。”裴元修笑着起身对坐于首位上的太子李隆佑躬身一揖,再道:“如今刚巧,可否求太子爷赏微臣一方墨宝?”
李隆佑瞪眼,佯怒道:“如何?爷我来此吃你一顿倒不可白吃了?”
“诚然!”裴元修不卑不亢,笑回。
李隆佑轻摇了摇头,“这你可找错人了,若说府门正堂大殿,匾额庄严,爷我倒是可以免强一试。然,韧之你这趣味别院却真真难为我了。”说罢,抬手一指,道:“你且去求她吧!于此之道,她最在行!”
珑玥刚要举杯掩袖,饮一口玫瑰露,却了现众人眼光向她瞅了过来,故而只得放下杯盏,眨了眨水眸。她刚刚只一心琢磨书上所言趣闻了,竟不知这几位哥哥说了何事。
裴元修见着珑玥茫然又湿漉漉的眸子,像只好奇的小鹿,心中猛的一抽,差点便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抚。
在几人灼灼目光下,珑玥掏出绢帕沾了沾唇角,又低头瞧了瞧衣衫,发现并无不妥,故而问道:“看我做何?”
李隆佐轻戳了下她饱满的额头,“有人要求你赐匾额、门迎!”
珑玥瞅了瞅裴元修,又瞧了眼院子的正堂,心道:难怪觉得这正堂瞅着有些别扭,原来是少了匾额与门迎。
“要我来题?”问完见几人点头,又道:“我若讲了,却不合适,你们不可笑我!”
几人再点头。
珑玥思索一下,道:“叫‘结庐’可好?”
“结庐?”
“嗯!”珑玥轻点头,“靖节先生有‘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之说。裴家哥哥这院子可不正是居于闹市之中,却求心远之道吗?”
“嗯!”
“不错!”
“有道理!那门迎又做如何?”
“不若还用靖节生先的句子‘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这两句可好?”珑玥略想了想又道。
“甚佳!”明轼笑答。
李隆佑与李隆佐也一同点头。
裴元修起身朝着珑玥拱手一揖,道:“韧之谢九公主赐匾额、门迎!”说罢,挥手命裴小摆了条案与笔墨纸砚上来。
珑玥见了,却道:“这题我给了,这字便免了罢!我的字过于内秀,写不出这结庐二字的意境,裴家哥哥还是要另请高名了!”
“言之有理!”明轼附和。
“如此便我来罢!”李隆佐挽了袖口,来至书案之前提笔,略有狂放不羁的字体跃然纸上。
若说这题字还真就李隆佐最为适合。
太子李隆佑自小便当做未来之帝而教导,所书之字自然而然的会带出一股子威严与霸气。而明家历来家教森严守诚,故而家中子弟之字虽有风骨却太过严谨。至于,裴元修之字因着长期令兵征战,字体之间自然溢出杀伐果断之感。如此一比较下,李隆佐那不拘小节之字倒是可将“结庐”之洒脱表现出五成来。
一餐饭罢,又闲谈片刻,李隆佑起身领着弟、妹告辞出来。
瞅着珑玥抱着几本札记坐于马车之中,心情甚好,忍不住轻戳她的额头,“今日出来,你的收获颇丰啊!”
珑玥俏皮一笑,唇角边生出两个小梨窝儿来。临告辞出来之时,她厚着脸皮以匾额、门迎之名义向裴元修讨要酬劳,借了几册孤本出来。
立于朱红色的大门前,裴元修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去的马车。直至那辆看似不起眼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尘土扬起又落下,他方收回了心神。
九儿走了,又回到那红墙琉璃瓦中去了。
紧握了拳,裴元修剑步回了书房。
坐于书案前,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这里还留有九儿的馨香。
刚刚送太子一行人之时,裴元修强忍着不敢将目光放于九儿身上,恐自己的心思被人发觉。
略闭了会儿目,裴元修起身来至书阁之前。
刚刚应了九儿,将他的书册录了书目给她,好方便她借阅。
搬了一摞书册欲要放到书案之上,抬腿时却碰到了脚下的镂空雕花秀礅。忽想起九儿方才在此上坐过,将手中书册放于一旁,仔细的将秀礅搬到了他的书案之前,愣愣对着它发笑,好似此时九儿便坐于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