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和尚不论穿着与面相皆与她心中所想的得道高僧相去甚远。珑玥顿感接受无能,一时之间,只睁圆了凤眸瞅着面前的大和尚。
这慧远大师却似能看透人心,大笑两声,如洪钟般的声音响起:“生来不过一副皮囊,莫要拘泥于表象。”
珑玥轻眨了下眼,却道:“佛语有云:相由心生。”
慧远大师却又笑,道:“看山是山皆因心中有山。”
珑玥沉吟一下,便心中明了,这大和尚是在告诉自己:莫要拘泥于形势,而要遵从于本心。
“小女受教!”
珑玥稽首。再抬头时,却见慧远大师直直的盯着自己,有半盏的工夫,忽道:“前世因,今世果,定数皆在冥冥之中……”
此话一出,使得珑玥一惊,难不成这大和尚竟看得出自己这内芯儿不成?
抬眸却见慧远眼中含笑似了然,想追问,却见大和尚轻轻摇了摇头。
珑玥再次稽首,未再多言。
只这一老一小打了半天的哑谜,倒让李隆佑与李隆佐一头雾水。
上了香油钱,点了长明灯。
珑玥又在佛前求得了平安符。
念着皇后娘嘱咐的早去早回,珑玥收了想要玩上一玩的心思,跟着两位哥哥出得大殿。却见迎面来了一靛蓝色矫健身形。
来人正是裴元修。
却说裴元修,自得了顺启帝的准许,便回得家中,为前去西疆做准备。收拾了必须的衣物,着人将他惯用的亮银长枪好生收拾打磨。马匹倒是无需采买,顺启帝准了他随太子西征,便赐下了两匹宝马良驹。裴元修打量着也无有人敢对御赐之物动手脚,除非不喜欢自己的脑袋了,只嘱咐了马夫好生喂养。况,家中几个所谓的亲人巴不得自己早些离家,战死疆场最好,当然不会加以为难。
因幼时便随父离京,长年住于军中,而外祖家又在南边儿。故,这京中,他便没甚可走动的亲朋。裴元修只安下心来,每日里演武堂中练练拳脚,再书房之中读读兵书,只待出征之日。
今儿个,被两个贴身长随撺掇着,出来松散一下,便想来皇觉寺为先故的父母上柱香。偏巧就遇到了李隆佑兄妹三人。
裴元修急忙上前欲要施礼。
李隆佑伸手拦了下来。
“裴小将军,勿要多礼。”
裴元修微躬身,以揖代礼,道:“当不得‘小将军’之说。”
李隆佑知他自幼在军中长大,又上过战场砍杀过敌兵,有心与他攀谈,多了解一些军中之事,也免得将来进了军中两眼一抹黑。
遂欲嘱咐李隆佐先送了珑玥回宫。
只,这两人怎是这般好说话之人?
既然当兄长的不走,他们自然跟着留下。
斋堂中,李隆佑与裴元修几番话语聊将下来,皆相识恨晚。
李隆佐则怕珑玥于斋堂之中,听着两人所谈之事无趣,便带着她在院子中堆起了雪人。
待小沙弥上了斋菜,李隆佐方背着珑玥进得屋来。
李隆佑忙将手中热茶递于珑玥,又在她冰凉的小脸儿上揉搓了两下,“出得宫来,你便如放了羊一般,仔细冻病了,回去吃那苦药汤子,可莫要哭。”
珑玥弯了眼睛,对着自家太子哥哥甜笑,忽觉一道目光锁在自己身上,转头看去,正是裴元修。
人道:“天家无父子,皇家无亲情!”
只这兄妹三人举手投足间的亲昵做不得假。倒令裴元修羡慕非常,想到自己虽有兄弟,却不如没有,心下一时黯然。那裴远之巴不得自己死了,他好独占家业。这哪是兄弟,分明是上辈子的仇敌,这一世的冤家……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裴元修一时竟忘记了收回目光。
待到珑玥实在扛不住这灼灼目光,对他腼腆一笑。
裴元修方感到失礼,慌忙收回目光,躬身施礼,道:“在下无状!”
珑玥为掩饰尴尬,摆出小孩子的神情,道:“这位哥哥想来是饿得紧了。”再深吸口气,“这斋菜闻着真香,看着也喜人,只不知这味道怎么样。”
“你这馋猫,皇觉寺的斋菜当是一绝,色香味具全。”李隆佐捏她珑鼻,语带宠溺,再道:“速速净了手来,莫让大家等你!”
珑玥点头,欲到璎珞姑姑端着的盆子中洗手,忽扭身道:“我怎未见哥哥们洗手呢?你们不是想待我洗手之时偷吃?”
李隆佑戳她饱满的额头,道:“把你鬼灵精的!”
再招手,便有那小厮捧了盆子进来,三人净手。
食不言,寝不语。
席上几人虽话少,珑玥却也没有闲着。
吃了哪道顺口了,也要与两位哥哥布上两筷子菜。
而李隆佐则偏偏把她最不爱吃的青、红甜椒与她夹上几筷子在碗中,令珑玥愤愤不已。对着他直鼓腮帮子。更显小脸儿圆润可爱。
李隆佑则将她不爱吃的,一一夹于自己碗中吃掉。
兄妹间的这一番官司闹将下来,只羡煞了裴元修。只觉心中萧索,目光也略微黯然。
珑玥似有察觉,略有调皮,道:“裴家哥哥快吃,莫停,不然好吃的全要进了小哥的五脏庙。”语罢,欠长了身子,夹了两筷子素鸡于裴元修碗中。
李隆佐不甘被打趣,道:“你家小哥可有这般贪吃?那只道:书中自有好吃食的又是何人?”
珑玥对着他纵鼻子,“食不言!”
又对望着她的裴元修巧笑一下,低头不再言语。
却只安稳了不足片刻,忽又道:“这斋菜若是能再备下一份,带回去与皇奶奶尝尝就好了!”
太后礼佛,常年茹素。
“你有心了。”李隆佑将她鬓角边的头发抿于耳后。
“可以吗?”珑玥确认。
待到李隆佑点头,方换了小沙弥进来。珑玥自身上那个银红色,以金线滚边,绣猫儿的荷包中抓出十几个小金猪来,添作香油钱。捡着几个有特色的斋菜让小沙弥重新做了装了食盒来。